作者:寒小期
不是吧?这不是真的吧?
就算这世上真的有难言的缘分,那为啥就偏偏这个橘子皮的老太太呢?
再细看过去,那老太太身边还堆放了不少行李,莫不是她故意在这里堵他?
两人互相阴谋论。
最终,当然还是安平王世子输了,他的脸皮怎么能跟杨冬燕相提并论呢?
杨冬燕坦然的上前打了招呼,又忍不住鄙视道:“你来年三月里才成亲呢,哪个傻子会为了喝杯喜酒,提前四五个月过来?我呀,我是带我孙子来南陵郡参加会试的,我孙子今年乡试取中了,他如今是举人老爷了!”
安平王世子当然是认识窝头的,先前在济康郡见过嘛。但问题是,他不觉得这么个半大孩子会考中举人,因此他举目远眺,目光落在了包括闵举人在内的数位举人面上,毕竟这些人都是典型的书生打扮,一看就是赶考的学子。
看了一会儿,他愣是没搞清楚哪个是眼前这个倒霉老太太的孙子。
于是,他问道:“哪位是您孙子?”
窝头主动出列,挺着小胸脯,得意洋洋的道:“我啊!给世子殿下请安。”
本来还没啥反应的猪崽,顿时眼前一亮,用超大的声音问窝头:“他就是?哇,那你们可真有缘啊!大家都是吃的!”
别说安平王世子没反应过来,就连自诩很了解他猪妹的窝头都没想明白这话的意思。
当下,窝头问道:“吃的?什么吃的?”
“你叫窝头。”猪崽一本正经的指了指窝头,又伸手指向另两位堂兄,“他叫萝卜,他叫土豆。”
窝头敏锐的感觉到事情不妙,然而他愣是没能拦住猪崽。
猪崽的魔爪最终指向了安平王世子:“他叫柿子!”
安平王世子:……
在场的其他人:……
哪怕猪崽没有详细的说明白是哪两个字,但同一时间,大家福至心灵,全都听明白了。然后看向安平王世子的眼神,就难免透露出了一丝诡异来。
也难形容此时此刻安平王世子心中的想法,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明白了,何为龙生龙凤生凤,倒霉老太太只会有个倒霉胖孙女。
腹诽了个够本的安平王世子,最终不得不做出安排。
“既是来了,来者是客……不若索性来王府别院小住几日吧?”
他以为这倒霉老太太一定会接上来的,哪知道人家压根就不按牌理出牌。
杨冬燕指了指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的几位举人道:“我先前就是这么打算的,到了南陵郡就去找你。但他们说,你家离贡院太远太远了,不去!”
安平王世子的心好累啊,他为啥要善心大发呢?他就该在一看到这倒霉老太太的档口,立刻策马飞奔,叫她追都追不上!
“也成吧,不如告诉本世子,你们打算住哪里,回头我好携永平王世子一同拜访杨老太太。”
永平王世子?那不就是她上辈子的倒霉大孙子?
杨冬燕眼前一亮,要知道,她对大孙子的感情是格外复杂的,非形容的话,那就是……
爱过。
曾几何时,大孙子刘修就是她的心头肉掌中宝,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捧在手心里疼宠了多年的娃儿啊!尤其在侾哥儿出生之前,她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哪怕府上一直就没缺过孩子,但她还是最喜欢这个大孙子了。
只是后来,侾哥儿出生了,粉雕玉琢就跟那菩萨前头的小童子一般,生生令她移了情。
从此,大孙子就是爱过,小孙子才是她的挚爱了。
但那是以前了。
自打侾哥儿在她跟前策马飞奔,糊了她一脸尘土飞沙之后,她就不爱这倒霉孩子了。如今,听到安平王世子提到刘修,她两眼放光的猛点头:“修哥儿啊!我都好久好久没见过他了!”
安平王世子矜持的点了点头,索性派了个人帮他们雇车搬行李,等之后帮忙安顿下来了,自然也就知晓了魏家人暂时的落脚之处。
贡院附近是没有大宅子的,有客栈也有一些小的院舍,那边还是属于普通地段。
当然,这是对于那些权贵而言的,事实上这一片的房舍还是挺不错的,住的也都是小有家底之人。像勋贵权臣们当然看不上这边,可普通的小老百姓也是住不起的。
暂时安顿下来后,大牛就带着萝卜和土豆去外头打听房价了,他早先就算过的,窝头年岁不小了,不着急娶妻是一回事儿,但该有的准备却是少不了的。因此,大牛是打算置办一个三进院子的,哪知南陵郡这边的情况跟济康郡截然不同,这边压根就没有四合院,有的都是南方特色的豪宅庭院。
南陵郡这边,除却特别穷的人家不算,小有家底的人家都是带庭院的,不是北方的天井,而是真正的庭院。
这么一来,价格自然也要高上不少,更别提这里可是国都啊,本身的房价就比济康郡贵了不止一筹。
只是半下午时间,大牛是打听不出来确切消息的,但好歹大概知晓了一些事儿,因此等他回来时,只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杨冬燕倒是乐呵呵的。
先前那些同行的举人里头,除了本就跟老魏家很熟悉的闵举人外,其他几个都对老魏家爱搭不理的。当然,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但从细节处还是能看出来,他们不大瞧得上老魏家。
然而,就在方才,从安平王世子从天而降,又亲自邀请了杨冬燕等人入住王府别院……被拒后,非但不生气还派了人将他们安顿好,他们就变了。
还是想要保持住读书人的矜持,但又忍不住好奇心想要打听一二,也去问了闵举人,可后者只道是去年安平王世子奉命去济康郡捉拿包括蒋郡守在内的所有案犯时,跟杨老太太一见如故。
这话搁你你信?
倘若杨冬燕是个绝世美人,那没问题,然而她只是一个橘子皮老太太→_→
哪怕再怎么客观公正的来看,杨老太太搁在几十年前,保不准真就是个大美人,但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反正无论如何,他们都没办法从这老太太身上看出闪光点来。
想一探究竟,又想不留痕迹的讨好,但对于这几个打小就埋首苦读的学子来说,实在是难度系数略高。
做不到啊!
于是,杨冬燕只乐呵呵的看着他们洋相百出的搞怪,活像在看耍猴戏。
看了半天戏,杨冬燕又点了几个南陵郡很有代表性的菜肴,让大家一起尝尝味儿。
说真的,上辈子的她其实并不爱这个味儿,南陵郡的菜肴普遍都清口,只因权贵们都讲究一个养生之道。因此,那味道对她而言实在是太寡淡了,她是恨不得顿顿大鱼大肉,且还是那种猛放调料的重口。
但好久没尝到这个味儿了,杨冬燕还是怪想念的。
一筷子、两筷子……
“小二!给我来盘酱猪蹄子!”杨冬燕最终还是认了栽。
猪崽一拍巴掌:“对嘛!我说奶你咋就改性了,这没滋没味的,嘴里都淡出个鸟儿来了!”
等酱猪蹄子上桌了,祖孙二人吃得喷喷香。
这就是身在南陵郡的好处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要啥有啥。既有勋贵们喜爱的寡淡养生菜品,也有普通百姓爱吃的大鱼大肉,且各地风味都有,毕竟这是国都,天南地北的人都有。
等到吃饱喝足,大牛才说了下午的收获。
哦不,那不能叫收获,该叫打击才对。
“南陵郡的房舍太贵了,咱们家真要买的话倒也成,可先前在济康郡花了太多的钱,只怕要买得先卖掉一部分田产。”魏大牛说得委婉,事实上是想要买一处够全家人住,且还算宽敞的房舍,只怕得将济康郡的房舍、铺子并庄子都卖了才够。
这也挺正常的,南陵郡这边,售价超过一万两的房舍比比皆是,都不能算是特别好的。当然,便宜的也有,但甭管怎么说,老魏家发达还是略晚了点儿,想要不伤筋动骨就买下一处合心意的宅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
再一个,大牛还想继续在南陵郡做买卖呢!
他只说了个开头,旁边桌上就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嗤笑声,却是随行的一位姓陶的举人。
陶举人是这几位里头对老魏家态度最淡的一位了,曾直言就算魏家出了个年少天才的魏承嗣,这个家也照样起不来。毕竟,全家都拖后腿,光一个小孩儿能成什么事儿?再看到杨冬燕一路上都忙着吹牛打屁,更是对这乡下老太太嗤之以鼻,哪怕之后安平王世子的出现证明了这老太太不是在吹牛,但他只觉得自己的颜面受损,其他人忙着讨好,他却是始终待在房内。
直到方才,众人一起在客栈大堂里用餐,魏大牛的嗓门大,哪怕刻意压低了声音,两桌离得近,他还是轻而易举的听了全部。
“魏家主可真是有魄力,想在南陵郡置办大宅院?还想做买卖买铺面?本朝虽不曾限制这些,但终究还是不太好吧?”
大牛完全没听懂,只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不太好?”
“自然是对魏举人的前程不太好。”
这话一出,大牛立马一惊:“做买卖对窝头不好?那咋办啊?算了算了,大不了咱们回济康郡去。”
杨冬燕本来不打算插手的,她上辈子看多了各种勾心斗角,像先前在乡下地头那种直接掐架还觉得有意思,但像陶举人这般小伎俩,实在是不够看的。
哪知,扯着扯着就影响到她了。
她花了十年时间才回到了南陵郡,待了还不到一天,你丫的就想走?我看你是想挨揍吧?
“你听他的,他是南陵郡人还是他做过大买卖?啥都不是,你听他干啥?就算是举人,最多也就是在读书方面还成,旁的……你咋不干脆听他说说庄稼要咋种,粪肥要咋沤?”
行了,除了老魏家之外的所有听到这话的人,接下来都不用吃饭了。
陶举人首当其冲,毕竟人家这话就是指名道姓说的。他被气得面红耳赤,猛的站起来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同桌人强行摁住,之后更是索性被拖回了二楼的客房里。
“你跟她计较什么?真要是传出去,外人是说你的不是,还是说她不对?你是读书人,她大字不识一个,你是举人老爷,她是乡下人,何苦来哉?”
“且不说她到底跟安平王府有什么关系,就算没有,与人为善不好吗?咱们是上京赶考的,最要紧的就是好好调整状态,争取在明年会试上夺得功名。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
同窗劝了他很久,最终还是劝住了他。
不过,陶举人心里还是有气,同意了不去找杨冬燕的麻烦,却表示明个儿就要换个客栈住。
说实话,他同窗不太愿意,哪怕不知道魏家跟安平王府的关系,但白日里安平王世子那话,他是听在耳中的。人家直说了,过几日会带着永平王世子过来拜访的,就算不知道是客套还是真的,可就算是客套好了,留在这客栈里也不吃亏啊!
但转念一想,留下不一定能交好,万一陶举人闹出个什么不好的事儿来,交恶还差不多。
如此这般,几人便同意了。
第二天,也没跟魏家人打招呼,那几人便退了房,在同一街的其他客栈住了下来。
尽管明年会有会试,但因为还有很久很久,特别像是一些南方人,都是习惯了年后才出门的。因此,这会儿贡院附近的客栈还很空,轻易便能寻到房舍。
留下来的也有,譬如闵举人和另外一位省学的学子,姓丁,那人平常一声不吭的,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高冷。
闵举人也不在意拆伙行为,其实像他们这样结伴赶考的,到了地头分开也是寻常。因此,他只假装没这回事儿,既不打算拆穿,也没准备说合,就将此事翻篇了。
这一天,安平王世子并未出现,之后的几天也是如此。
那几位搬出去的举人们心下打定,盘算着就算有些关系,大概还是以客套居多的。这也正常,越是上位者越是习惯了客套话,只有那乡下婆子才会认真当一回事儿。
杨冬燕当一回事儿了吗?
才怪!
她来到南陵郡的第一天,是真的忙着休息了。等第二天,她差不多恢复了精力,就开始了骂儿子日常。
更确切的说,她的目的不是为了骂儿子,而是告诉他们……
永平王府的小兔崽子们,我杨冬燕又回来了!
她边骂边夹带私货,告诉倒霉儿子们,阎王爷赏她来阳间走一遭,正好了却生前遗愿,再看看儿孙们是否安好,最后便是顺带来还个钱。
还啥钱?
当然是最初刚发现自己有特殊能耐时,一不小心捞到的那厚厚一沓大面额银票了。
如今的杨冬燕早已不是曾经的她了,反正她跟着猪崽认识了不少字,写起来挺困难的,但认字还是挺容易的。于是,她抽空将精心藏匿了十年的银票认了一遍,并仔细数清楚了。
足足三万两的银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