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小期
甭管怎么说,这会儿听梁同窗提起云鹤楼,杨冬燕还真是有些馋了。
当下,她便点了点头:“行吧,定下日子派人支会一声,到时候我定会携带全家人赴宴的。”
假如她还是永平王府的老太君,倒是不需要特地提前预定。可梁家在济康郡虽是响当当的人家,放在南陵郡却是不够看了,吃顿酒席都要老老实实的排队。
梁同窗一口答应,当下就派人去云鹤楼订席面,他本人没走,而是叫了壶好茶,同杨冬燕聊起了济康郡的事儿。
杨冬燕知道他的意思,担心家里嘛!
这担心又分为两个部分,一则是担心家里人被外头人欺负,二则就是怕嫡系离开后,其他旁系乘机夺权。
于是,杨冬燕就告诉他,放心吧,没那些事儿,毕竟这才一年多光景。假如他们真的一走三五年,且中间丁点儿音讯全无,那就不好说了。
又说起了科举的事儿,杨冬燕想到了:“你呢?窝头考上了举人,他那个同窗,就是以前的闵秀才现在的闵举人,这回也跟着咱们一起来了。那你考上了没?”
梁同窗一脸的尴尬:“我并不曾及时赶回去参加乡试。”
“那你可以在南陵郡考啊,求个恩典就成。”
“老太太您说的对。”这老太太还能不能好了?为啥连这种事情都知道?还求个恩典?她以为他没求吗?他求了啊!
在杨冬燕的逼视下,梁同窗无奈的答道:“事情是这样的,因先前并不知道要耽搁这许久,加之从北往南路途艰难,又没能及时回到济康郡赶考,虽我父求了恩典,也得了允许,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杨冬燕一脸冷漠的帮他总结:“你没考上呗。”
梁同窗无语凝噎,就算这是事实,老太太您就不能说得委婉一些?
忽的,梁同窗想起一事,语带兴奋的道:“老太太您不是曾在永平王府当差吗?那您可知,永平王府二房的嫡幼子,今年也参加了乡试?您想不想知道他考上没有?”
说实话,想知道。
但杨冬燕不想看他这般得意,因此只不屑的撇开脸:“不用问也猜得到,他肯定没考上。”
“呃。对是对,但老太太您是如何知晓的?”
“他要是也考上了,你会那么高兴?你都那么高兴了,他必是没考上的。”
沉默了半晌后,梁同窗决定认输:“要不老太太您告诉我,魏老弟人去了何处,我直接找他去。”
杨冬燕站起身来,走到了客栈门口,伸出手遥遥的指向街对面过去个几十米的茶馆:“看到没?那个茶馆,他跟他朋友在二楼坐着呢。”
梁同窗:……
确认过眼神,这倒霉老太太跟他八字相克。
这一刻,他真的无比理解安平王世子的崩溃,离得那么近啊,为啥不能一开始就告诉他呢?
“我去找魏老弟。”忍着吐血的冲动,梁同窗踉踉跄跄的往街对面走去。
杨冬燕摇头叹息:“好好的一个少年郎,偏叫这繁华闹市迷了眼,也不用功读书了,也不……掌柜的,这壶好茶是方才那位梁秀才叫的,不是我,你记得找他要钱去。”
掌柜的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就他方才听了那一耳朵,好家伙,又是安平王世子,又是永平王府的。就算天子脚下最不缺的就是皇亲国戚,但他咋也没想到,这些来自于北方的外地人居然也能跟贵人们扯上关系。
真是活久了啥事儿都能见到。
然而,掌柜的并不知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呢!没几天,就传出消息来,永平王府准备搞一次盛大隆重的大祭祖,庆祝他们府上的老太君过世十周年。
为了配合这次的大祭祖,他们还将所有的本家子嗣一并招了回来,并且大规模的修缮房屋,争取给他们府上的老太君一次难过的十周年祭。
听到这个消息的南陵郡人们:???
别说小老百姓了,连宫中的贵人都被惊动了,甚至就连圣人都在早朝结束前,忍不住委婉的问了一句,问永平郡王康健否。
翻译一下就是,你是不是有病啊?
本朝乃至前朝并往前数个千年,便是最讲究这些的世家,一般也就是给已故老人过七七、百日、周年祭。再往后便是三年祭了,但那个其实并非按照整的三周年算的,而是二十七个月,过了就代表阖府上下一起出孝了。
反正,就没听说过哪家搞什么十周年祭祀的。
更奇葩的是什么呢?永平王府的老太太当年是开春没的呀,如今都入冬了!
真要搞十周年祭祀,是不是应该搞对日子呢?
圣上不好把话说得这般直白,只委婉的让永平郡王消停点儿。
永平郡王心一横,趁此机会提出了一个请求。他恳请圣上再为杨老太君写一篇悼文,说当年老太君薨时,圣上虽赐字缅怀,但她本人没看到啊!
“……请圣上允了臣这个不情之请,也好让我家老太太亲眼见、亲耳听圣上特地为她所写的悼文。”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您之前写的她又没看到……[委屈巴巴.jpg]
圣上:谁家悼文是给死人看的????????(╯‵□′)╯︵┻━┻
第104章
圣上答应了吗?
自是没有。
讲道理, 像杨冬燕生前那品阶,求得圣上赐字写悼文都是正常的。要知道,她不光是超品的郡王妃, 更是曾跟老王爷一起跟随先帝爷打下这如画江山的功勋元老。再说人都没了,赏些什么都不为过。
但是!
圣上他赏了啊!
早在十年前, 听闻永平王府老太君没了之后, 他立刻就命人赏赐了诸多物件,甚至还让宫中极为受宠的三皇子殿下,代替他亲自永平王府为老太君上柱香。
事实上,当年的杨老太君是真的风光大葬的。
勋贵权臣们皆命人进行了路祭,除了当时人还在边疆的安平王以及其世子外,其他家的主子都是亲自前来的。当然,即便安平王父子二人一时间赶不回来,也让其弟代为祭拜了。
多体面啊!
怎么着也该死而无憾了吧?
总之,该给的体面都给了的,没道理再来一回吧?
圣上断然拒绝, 永平郡王心有不甘, 却也不能真的跟圣上较劲儿, 因此他跑去骚扰了另外三位异姓郡王。理由都是现成的,四大异姓郡王最初就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说一句同气连枝真心不为过。哪怕第一代的老王爷们都走了, 但这才第二代呢,各家的交情都在呢!
前后折腾了两三日, 永平郡王成功的让自己被另三家集体拉黑了。
没等他想出好法子来,他就挨骂了。
当然是在梦里挨骂的。
杨冬燕这会儿是在南陵郡啊!
假如她还在北方地界的济康郡,那么甭管倒霉儿子怎么折腾,她既看不到又听不到, 自然也就太太平平的。可她人就在南陵郡里,加上先前梁秀才过来时,提到了两个郡王府,如此这般,哪怕她不刻意打听,也有人跑到她跟前来说事儿。
除了那些确实闲得发慌的路人外,便是那酷爱多管闲事教别人做人的陶举人了。
杨冬燕是真不想跟那陶举人一般见识,对于他故意搬到隔壁客栈一事,也是暗自窃喜。结果,她这头算是翻篇了,人家却特地打听了消息过来告诉她。
昨个儿说永平郡王被圣上呵斥了,今个儿说永平郡王被其他三家郡王府赶出来了,隔了两天居然变成了永平王府欲给已故多年的老太君办大祭祀,却连个宾客都邀请不到的惨烈消息。
杨冬燕:……!!!
说真的,她不气陶举人,那就是个碎嘴惹人嫌的玩意儿。她气的是她家那倒霉儿子!
一个没忍住——当然她原本也没打算忍着——就将倒霉儿子刘谏从头到脚骂了一通,并明言你太闹腾了,丢脸丢大了,她打算过段时日,等风声平息下来后再过来探亲。
永平郡王被骂傻了。
缓过来后,他同王妃说了老太太可能会迟些日子再过来。结果王妃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他不要大意的尽管惹是生非,最好是闹得全城皆知,丢脸丢到阴曹地府的那种。
这样,老太太就不会过来吓唬他们了,多妙呢!
永平郡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是他的爱妻?
“我看,你倒也不必担心老太太回来后的事儿了。你俩处不来那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你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小媳妇。如今就不同了,你都上了年纪了,性子脾气也愈发的像了老太太。到时候,老太太真要是回到了府上,你俩完全可以当姐妹似的处啊!”
撂下这些话后,王爷神清气爽的离开了,浑然不知……
呃,他是知道的,他就是故意气王妃的。
王妃被他气得差点儿两腿一蹬直接去下头找老太太了,哪怕之后缓过来了,她、她、她缓不过来啊!
偏巧,世子妃过来请安,顺便问下供果一事。如今已经是冬日里了,便是南方那鲜果也是很难得的。再说了,南陵郡是位于江南之地,却并非一年四季如春的极南之地,冬日供果只能从苹果橙子之中挑选,其中又以苹果最为常见。
但是老太太不吃苹果。
这是王妃说的,世子妃没奈何,只能让人往更南边去寻找新鲜瓜果,这会儿便是有新的瓜果送到,她过来回话,向让王妃掌掌眼,确定下来后,才好办其他事儿。
没曾经,世子妃过来时,看到的却是一个被气得翻白眼的王妃。
及至见了儿媳妇,王妃这才稍稍好了点儿,然而这也只是表面,她的脑海依旧回荡着王爷方才的那一席话。
你上年纪了!
性子脾气愈发像老太太了!
回头你俩完全可以当姐妹处着!
王妃气疯了,就算老太太没了十年,可她比老太太小了二十岁呢,怎么就变成姐妹了呢?那要是她活得长一些,再过个二十年,她们是不是还可以当母女处着呢?调个个儿的那种母女。
“世子妃,你是见过咱们府上老太太的,便由你来说,我如今瞧着跟老太太像不像?”
世子妃很迷茫的,她是见过老太太没错,可那会儿老太太都已经病入膏肓了。再说,她仅仅是“见过”呀!
好在,她还是很会说话的,品了一下王妃这话的意思,又想起最近阖府上下都在回味着老太太生前二三事,说得也都是老太太生前有多么的温柔和蔼慈祥可亲……
“那可不?母亲同老太太是愈发相像了。”
说这话时,世子妃那是满脸的真诚。生怕王妃不信,她还特地抬眼看向王妃身畔伺候了多年的嬷嬷,道:“嬷嬷可是这般认为的?母亲瞧着是愈发得有老太君当年的气度了。”
嬷嬷:……
这话要她怎么接?
王妃:……
我不如死了算了!
谁也不会说一个已经没了十年的老人坏话的,即便她生前并不是那么完美,但没关系,一旦人没了,活着的人对她只会有怀念,再无了怨念。
再说了,杨冬燕这情况跟别家还不同呢,她是“显过灵”的呀!
王妃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在短短半天时间内,接连遭遇到巨大的打击。偏生,先前王爷那次还能说他故意使坏,往她心口上扎刀,可世子妃是真的无辜的……
一旁的嬷嬷看出了主子内心的绝望凄凉,只能劝世子妃先行离开,又说供果一事由她看着办,横竖如今祭祀的准日子还未曾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