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小期
“啥去处?”好家伙,她要说的话又给忘了,但她舍不得骂宝贝孙子,于是在心里偷偷的骂起了圣上。
“说是三皇子的专属侍读学士。奶,你说要是能给我侍读学士的品阶该有多好啊!”窝头一脸的憧憬。
杨冬燕:……侍读学士是啥品阶来着?
这倒是不怪她,永平王府是武将世家,比起文官的那些职位品阶,她更了解武将那头。偏生,这两边一贯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连个借鉴都没有。
噢,也不是完全没有。
“我记得刘侾他爹……”杨冬燕说到这里,忽的陷入了思考之中,她忘了她曾经爱过的儿子如今是啥职位了。
窝头顺势接口道:“是的,刘二老爷便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但两者还是有所不同的,翰林院更高一阶,更有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当然这是以前的说法,本朝倒还没这般讲究。”
杨冬燕再度沉默了,她是不是可以认为,刘诰那个倒霉蛋当了二十多年的官,结果就跟窝头差不多?
差别肯定是有的,但差不多对吧?
“对了,你说是三皇子?”杨冬燕终于后知后觉的抓到了重点,蓦然醒悟过来,“你这样,回头正式上任以后,在三皇子耳边打打边鼓,就说让刘侾也一同进学。”
“这……这能成吗?”窝头懵了,他记得三皇子如今是在御学进学?刘侾就算是勋贵之后,但御学只对真正的皇亲国戚开放,刘侾他姓刘啊,他压根就不是皇室中人。
“成不成不试试咋知道呢?再说了,我是让你跟三皇子鼓吹一下,又没让你直接去找圣上。你这样,就说三皇子一个人待在御学太可怜了,应该提溜个人过来陪着他。然后就让他去他爹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以我对圣上的了解来看,涉及到国家大事的,他不会允许旁人胡闹,但只是多塞一个人进入御学……问题不大。”
杨冬燕会不知道御学是只收皇室宗亲的?但窝头也进去了啊!那为啥不能多一个刘侾呢?
诚然,窝头是以侍读学士的身份进去的,但刘侾完全可以以伴读的身份去嘛!
皇室是天底下最讲道理也是最不讲道理的地方,一应的律法规则都是针对其他人的,约束不了圣上。
杨冬燕美滋滋的幻想着,窝头就很心寒……替刘侾感到心寒。
其他人兴许以为窝头与众不同,酷爱念书做学问,甚至认为这是天底下最愉快的事儿。但是,他又不是傻子,他当然能够意识到别人跟自己是不同的。
要不然,为啥猪崽不愿意学,猪小妹不愿意学,萝卜和土豆也不愿意学,包括魏大牛二牛等等,甚至就连闵同进士也只是为了求一个好前程才埋头苦读的。
窝头早就发现了。
他知道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
也因此,他觉得刘侾好惨啊……
不过没关系,读书这种事儿,本来就是越读越来劲儿的,他相信就算刘侾原本不爱学习,等多学一些知识,多读个几年读,就会爱上学习的!
窝头啊,尽管他知道自己跟多数人都不一样,可他没打算改,并且坚定的认为,学习就好像饮食口味一般,就算最初他刚来到南陵郡时,很是有些吃不惯这里的饭菜,但时间一久……
这不就适应了?
所以说,等刘侾再学个三五七年的,一定会爱上进学的!
总有一天,品尝到了学习美味的刘侾,会感谢他的。
……
不,刘侾会打死你的→_→
然而,此时的刘侾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即将发生惨绝人寰的一幕,他只顾着回府感恩他爹。
与此同时,殿试的结果也传遍了南陵郡的大街小巷,以及过几日的头榜三甲策马游街的事情,也提上了议案。
还有就是翰林院、吏部、礼部开始忙碌了。
头榜三甲是依着惯例进入翰林院的,无需考核直接授以官职;二榜进士们则会选择参加翰林院的考核或者吏部的考核,也会两者都试试看,因此这两边的考核日是错开的;三榜的同进士们就没那么纠结了,他们只有唯一的选择,参加吏部的考核。
当然,甭管是哪边的考核,都是有一定的淘汰率的,还不低。因此每一届的科举之后,总有人会留在南陵郡,以期待后一年的吏部考校。
这里有个漏洞,便是那吏部考核虽名义上是三年一次的,但实际上每年都会有小规模的考核。
那是因为不一定要等到三年任期结束,每年总会有官员在任期咽气,或者倒霉一些的,在赴任过程中就没了,还有就是被革职罢官的等等,九州大地这么多官职,总归会各种意外发生的。
也因此,就有人长期滞留在南陵郡,希望碰碰运气。
至于礼部那头,则是为了教导这些新晋官员的礼仪,礼部考核不算难,只要不是故意搞事,就没有通不过这个说法。但这一项却也是必须的,短则半个月,长则一个月,据说曾经还真有那等学不会礼节的,足足学了一年半才过关。
窝头因为已经被定下了去处,且还是直接入宫去御学里,也因此,没过几日就有宫人来通知,让他去礼部学习各种礼节。
给出的时间是四月二十,那头的意思是,最好五月初一就正式赴任,也就是说,满打满算也就不足十天的培训时间。
但问题不大,哪怕御学本身是在宫中,但其实男子的礼仪还是很好学的,不比那些秀女难。当然,最重要的也不是礼仪本身的难度,而是好看程度。要知道,秀女学习宫廷礼仪,不单单要求是动作准确,关键是美观,这才人为的增加了很多难度。
趁着还不到礼部要求的时间,窝头赶紧约上闵同进士等人,一起在酒楼里吃了个痛快。
这一次,不光是闵同进士的两位好友赴宴了,在试探过窝头的态度后,另两位同乡也过来了。
当初,从济康郡出发的时候,除却老魏家这边的人之外,同行的还有六人。
即当时还是举人的闵同进士,同是省学的学生但跟窝头不算亲近的两位举人,以及陶举人和他的两位好友。
一起赴宴的两位同乡,就是陶举人的两个朋友。
说是朋友,其实真不一定特别亲近的,因为很少有感情极好又同时考上举人这般凑巧的事情发生。也因此,只能算是平常有些往来,又因为从济康郡来到南陵郡这一路上,没少一起谈天论地,这才有了些交情。
但这些跟窝头的关系不大,哪怕一路上偶尔也有跟他们聊天,但多半时候他还是跟家里人在一起的。
就算到了南陵郡以后,窝头跟那些举人相处的时间也很少,尤其等后来,杨冬燕成了永平郡王的干娘,魏家还搬了家,互相之间的来往也就更少了。
可要怎么说呢?
是没什么交情,但也没仇怨,对吧?
也许对杨冬燕而言,南陵郡更像是她的家乡。但窝头是不同的,他在济康郡生活了十三年,这些人确确实实都是他的老乡。如今,他们都漂泊在外头,没的因为个别人的行为迁怒到别人身上。
窝头本人没打算因为陶举人的作为迁怒别人,再加上从中又有闵同进士帮着说合,几人总算是有了机会坐下来吃饭聊天。
倒也谈不上一笑泯恩仇,只当是践行酒,因为不日他们就要启程了。
到目前为止,窝头的去处是已经定下来了,但闵同进士并没有。不过,因为律法上有规定,为官者是不得去户籍所在地任职的,当然学官除外。
可一般来说,举人谋官不容易,但同进士还是比较容易的,顶多也就是安排的州县不大好。
吏部考核还未开始,即便开始了,出结果也没那么快,能在六月之前搞定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闵同进士不可能让他的好友等那么久,因此先写了信,托人带回去给他家人好友。又因他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一封给他已嫁的妹子,一封给族里的族长,还有一封则是给他的好友廖秀才的。
廖秀才就是窝头的跛脚先生。
不过窝头却没托人送信过去,因为他爹和二叔要回一趟济康郡。
这是杨冬燕的安排,先前她本人是笃定了要留在南陵郡的,可魏家其他人又不是那么想的。依着他们的想法,首先窝头不一定能通过会试,其次就算考上了也不一定能留在南陵郡。
也因此,大家都是做了两手准备的。
一方面是带了不少钱财来到南陵郡,但另一方面济康郡那边也没彻底丢开手。就是想着万一要回去呢?故土难离对很多人来说,真不是随随便便的一句话。
哪怕真的一切顺利,窝头考上了也如愿的留在了南陵郡,魏大牛想的也是要回老家一趟,不为旁的,总该好生祭祖一番吧?
甭管怎么说,身为家中长子的他,都不可能彻底丢下祖宗不管的。
于是,杨冬燕就成全了他,让他和二牛,再带上萝卜和土豆,一道儿回一趟济康郡。把那些曾经拖拖拉拉没处理完毕的事情都给处理了,想摆酒就摆酒,想请客就请客,怎样都成。
再么就是回老家祭祖了,还可以多置办一些田地,让老叔那边帮着操持着,无论是作为族中祭田还是学田都可以。
当然,最要紧的就是帮窝头谢恩师。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窝头是不可能挪出几个月的时间就为了往老家跑一趟的。搞不好他未来七八年都不一定有空,因为就杨冬燕的推测来看,圣上应该是打算趁机磨磨窝头的性子,等过个六年甚至九年,再委以重任都是极有可能的。
年轻是个好事儿,但太年轻就不一定了。
儿子没空,那就只能让老子上了。
杨冬燕拿了不少钱给大牛,让他一次性安排好,还叮嘱了他,甭管是族里头或者亲戚家里,有孩子愿意跟出来闯荡的,尽管收下来。
一家好不一定就是好,在这年头想要安稳过日子,还是得要守望相助。
这一点,杨冬燕上辈子就做得很好,她的族亲有很多当时看着就很不像样,这也是没办法,极北地方的泥腿子,指望他们一下子就融入到南陵郡的顶尖勋贵人家,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也就是最初那一代了,等到了第二代、第三代,如今瞧着就好很多了。
又因为圣上多少还是会忌讳四大异姓郡王的,像刘侾他爹他亲哥,都是因为出身缘故,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外任了。但圣上忌讳也是有范围的,他不会对永平王府的亲戚有所顾忌,因此很多族亲的后辈都通过科举走上了仕途,在九州大地各处任职。
诚然,每个家族里都有那种极品亲戚,但其实到了后期,那些极品是翻不起浪来的。就好似杨冬燕这辈子的大姑子魏阿荠,以前是上赶着跑来占便宜的,多砍一颗大白菜都高兴的那种,但如今却是怎么也不敢凑上前来了。
杨冬燕的意思是,能帮就帮,能带就带。
当然,一切都要看个人的意愿,假如真觉得如今岁月静好,就盼着一辈子待在老家种田过日子,那千万不要逼迫他们,就让他们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吩咐这些话的时候,杨冬燕没刻意避着人,反正窝头是听了个全场。
窝头也很赞同这个说法,他还叮嘱了他爹问一问当初请去庄子上族学里的那位先生,看有没有好苗子,完全可以带过来教。
杨冬燕就觉得吧,孩子们真惨。
……
聚仙阁里,窝头跟几个老乡吃着聊着倒也乐呵,因为相当于是践行宴了,谁也不会说那些个丧气话,互相鼓劲儿打气,还约好了三年后再见。
窝头觉得三年后他肯定还在南陵郡,因此就将自家地址给了他们,到了下届会试时,大可以直接上门找他。
闵同进士就不一定了,不过也没啥的,等他定下来去处后,肯定会跟窝头说的,如果正好有人回家乡去,托人捎带一封信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等酒足饭饱,忽的有人面色迟疑的提了一桩事儿……
开口说的就是陶举人一事。
说这话的还不是陶举人的两个朋友,而曾经跟窝头在省学进学的一个举人。
他很迟疑的,看得出来是犹豫了很久,但眼瞅着就快吃完了,下次见面起码也是三年以后了,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不说出来就仿佛是心结一般,我先给魏进士赔个不是。”
窝头其实反而不太在意,因为在整个事情里,他一点儿亏也没吃。相反,根据杨冬燕事后给他的分析来看,就因为陶举人搞的那些事儿,反而让他在圣上跟前得了眼,很有可能就因为这个缘故,圣上才特地取中了他,不然他就是三榜同进士,得放外任了。
“想说便说吧,其实我也挺好奇的,他怎会这般冲动……我是说撕毁皇榜一事。”
在会试结束时,因为一时冲动举报一事,窝头反而可以理解。因为会试考题的难度太高了,很多人都心态崩了,有些是直接发作出来,然后就被“请”离了会试考场。这种没啥的,每次乡试、会试都会有中途离场的,朝廷不介意这个,也不会对此有任何形式的惩罚。
还有一些人,倒是没在会试考场上发作,却会在离开考场之后,或是喝个酩酊大醉,或是直接跑去秦楼楚馆发泄,再不济还能去郊外跑马等等。举人也不全都是文弱书生,也有些人是擅长骑射的。
反正什么情况都有的,往年也不是没有考完之后跑去喝酒,醉倒以后砸了人家酒肆的。
所以,窝头能理解陶举人举报他一事,但他无法理解的是,这都放榜了,中间隔了大半个月啊!怎么着这个心情也该平静了吧?
就是有毛病。
这时,闵同进士接口道:“是不是因为看到了我和魏进士同在皇榜之上?单看撕毁的那个位置,我最初是怀疑他针对魏进士的。”
俩人隔了十几个名字,再说陶举人当时是站在皇榜前,猛的伸手撕毁的,从皇榜的后半段从右往左撕的,而闵同进士却是在最末……
那举人听了这话,先喝了一口酒,随即才苦笑道:“还真不是。”
“不是针对魏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