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娇娘 第161章

作者:薄月栖烟 标签: 励志人生 惊悚悬疑 甜文 穿越重生

  薄若幽正靠在浴桶沿上打瞌睡,话也只听了一半,她含糊应了一声,擦干了身子便躺去了榻上,良婶轻手轻脚的出门,又将门扉合了上。

  薄若幽困乏至极,这一觉睡得十分深长,待醒来时,窗外日头高悬,明光大亮,她定了定神,这才起身更衣,刚在妆台前坐定,忽而听见外面有说话声,她心底狐疑,起身朝门口走去,一把将门拉开,薄若幽看到了不应当出现在她院内的身影。

  霍危楼站在她这小院内,正在看廊下种的兰花,良婶站在霍危楼身边,有些紧张的给他说这些花草薄若幽无事之时是如何侍弄的,听到开门声,二人一同看了过来。

  见薄若幽醒了,良婶如蒙大赦,“小姐,侯爷来了有一会儿了,老爷去林家给林夫人探病了,只怕待会儿才回来。”

  薄若幽令良婶退下,霍危楼便抬步朝她走来,“睡醒了?”

  薄若幽头发还披散着,面上睡意也未散尽,她有些奇怪的望着霍危楼,“侯爷怎过来了?”

  霍危楼在门口站定,“听说衙门又有桩大案子,我来问问薄仵作是什么样的案子。”

  他眼底沁着笑意,薄若幽只当他是随便找个由头,扯一扯唇将他让进了屋内,他还是头次来她在新宅的闺房,虽比旧宅子敞阔了些,却仍布置的清雅利落,一回头,便见薄若幽在妆台前挽发。

  她纤长的指节拢着绸缎般的乌发,腰身曼妙纤柔,初冬的暖阳从窗棂泻入,衬出她秀美清妍的侧颜,他一时看的心动,不忍出声打破这画一般的场景。

  薄若幽很快收拾停当,转身对上他脉脉目光,心跳一骤,霍危楼此时上前来,“去用膳,稍后我与你同去衙门,赵越的事被陛下知道了,今日陛下派人来问。”

  薄若幽惊讶,“侯爷当真要问案?”

  霍危楼挑眉,“不好吗?”

  当然好,薄若幽不住点头,又至正厅用了午膳便与霍危楼离了家。

  马车上,薄若幽将昨夜验尸所得告诉霍危楼,又说了自己推断,霍危楼听完便拧眉,死了五人,且手段如此残忍,这便是在十年前,也是一桩耸人听闻的大案子,可如今过了这般久,竟然等到另一桩案子才被揭发出来,可想而知彼时的京兆伊衙门何等不作为。

  他沉了凤眸,“若当真如此,凶手必定知道当年内情,当时在火灾之中还有三人活了下来,一为那姓钱的杂耍师父,其余二人都是老班主的徒弟,他二人嫌疑最大。”

  说至此,霍危楼又道:“他们当年在火场之中受过伤,想来并不难找。”

  烧伤若是重,必定会留下难以遮掩的疤痕,薄若幽深知这是极重要的线索,忙道:“正是,凭此在园内搜查,想来能有所获!”

  她双眸明灿,容色焕然,似亟不可待的想去百鸟园查问,霍危楼握住她的手,不经意便触到了她指腹上薄茧,不由眸色深重道:“这些令吴襄去做,你昨日下午出城,又忙了彻夜,今日本该也歇着才是,你要用的蒸骨之法,可是在洛州用的法子”

  薄若幽应是,霍危楼便叹了口气,抬手在她发顶抚了抚。

  薄若幽只觉他有话未说出口,狐疑问:“怎么了?”

  霍危楼心底滋味陈杂,她却毫无所觉,不由无奈道:“怎么了?令我心疼了。”

  薄若幽顿觉一股子酥酥麻麻的暖意在心腔里散开来,她忍不住往他怀中靠了靠,轻声揶揄道:“侯爷从前不是最喜欢属下们勤恳的吗?”

  霍危楼心道她还敢拿此话堵他,不由将她抱在膝头之上,“我不仅从前喜欢,我如今还一样喜欢,可你如今是谁?”

  他忽的欺近,薄若幽脸颊绯红,“我……我是衙门的仵作……”

  霍危楼眉头高高一挑,下一瞬便覆压下来,含住她香软的唇,一路攻城略地去汲取她的香泽,薄若幽身上漫起阵颤栗,眼底一横春水生波,待霍危楼这一记密不透息的吻落定,她已气喘吁吁,长睫更濡湿一片,人伏在他胸口,半晌回不过劲儿来。

  霍危楼蹭着她发顶,亦在自控,“不惜得自己,我饶不了——”

  薄若幽抬眸望他,霍危楼出口便是:“——我饶不了孙钊!”

  她湿漉漉的眸子弯成新月,将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嗔责道:“干孙大人什么事啊……”

  马车一路疾驰到了衙门之前,霍危楼和薄若幽下了马车,她还未察觉到什么,霍危楼先望着门内几个衙差皱了眉,她细细一看,发觉众人神色颇为严肃。

  二人步入衙中,孙钊得知霍危楼来了,忙快步迎了出来,霍危楼问他,“出了何事?”

  孙钊蹙眉道:“适才留在百鸟园的人来报,说那园里又有死雀了!而那关着的柳青两个,在牢里要死要活的闹着要出去!”

第164章 八宝妆18

  “死雀是怎么死的?”薄若幽沉声问。

  孙钊神情古怪起来, “衙门留的人说在园内湖边发现了一只被砸死的雀儿,雀儿巴掌大小,被砸的血肉模糊的——”

  薄若幽和霍危楼对视了一眼, 十四年前的死者之一,便是下半身被敲碎骨头虐杀而死。

  孙钊又道:“柳青和陈墨被关在牢里多日, 本来他二人是嫌疑之人, 可上次叶翡死, 几乎洗清了他们的嫌疑,后来将他们带回来也是为了保护他们,可他们却不愿意, 闹着要出去。”

  霍危楼道:“园子里的死雀得派人查查。”

  孙钊应声, 薄若幽又问,“吴捕头可回来了?”

  “在义庄安顿那几具尸骸。”孙钊答道。

  薄若幽略一沉吟,“那几座坟荒僻, 且钱师傅多年不回村中,前一次祭拜也是数月之前, 我们去掘坟挖出骸骨的事钱师傅多半还不知。”

  孙钊狐疑的望着她, 霍危楼却明白她的意思,“凶手不知道我们已经了解了当年赵家班的事, 这死雀便是在说凶手打算用同样的手法杀人,或许可利用此处让凶手现行。”

  说至此处, 霍危楼道:“带本侯见见那柳青二人。”

  孙钊神色一肃,连忙命人去牢里准备, 这当口, 吴襄带着衙差从外归来,见到霍危楼和薄若幽,立刻上前来行礼, 他还是今日回城才知道薄若幽被册封县主之事。

  吴襄十分高兴,乐呵呵的,彻夜未眠也少见困意,还是薄若幽看不下去,令他去歇息片刻,然而要提审柳青和陈墨二人,吴襄哪里能歇下。

  薄若幽无奈叹气,知道尸骸已经安放在义庄,想了想也不着急,她也想知道柳青二人如何狡辩。

  没多时,柳青和陈墨被带入了后堂之中。

  霍危楼坐在主位上,不怒自威,孙钊坐在左侧首位,亦是神色肃然,吴襄手握着佩刀站在孙钊边上,一墙之隔的甬道里,薄若幽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柳青二人未见过这般阵仗,却是认得霍危楼和孙钊是谁,想到连武昭侯也来了,二人跪地之后缩着肩背,头也不敢抬。

  霍危楼打量着这二人,他想起第一日去百鸟园的时候,彼时下人们被清场,可去搜寻内苑的时候,却有许多人围在于洵的院子周围,这二人便在其中。

  那时候众人面上皆有惊惧之色,柳青也不能免俗,因此当时没有人对他生出怀疑。

  柳青年过双十,面庞清秀,身段纤细,平日里当是十分会保养,可在牢里被关了几日,此刻衣衫褶皱鬓发散乱,颇有些狼狈之色,一旁的陈墨亦是如此。

  霍危楼端起茶盏,目光落在浮着微沫的茶汤上,“你们得赵越喜欢的禽戏,都是跟着赵家班的班主学的?”

  柳青人在发抖,开口的声音也是颤颤巍巍,“是……后来到了其他戏楼之中,也学了些……”

  霍危楼抬眸,目光冷冽,好似一把冒着寒气的尖刀悬在二人面门上,“那你们竟连赵家班何时散了戏班子都记不清?何况赵家班也并非是散班,而是人都死了,这一点,你们可知晓?”

  柳青艰难的吞咽了一下,“我们……我们离开赵家班很早,去别处讨过生活,后来再回京城,便听说赵家班没了,那时候已经过了三四年了,所以我们说赵家班在多年前散了,我们……我们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何事。”

  柳青额头冒出大片的冷汗,说完此言,没忍住的抬眸去擦额上的汗,霍危楼看着他们二人,忽而问:“你们想回百鸟园去?”

  柳青偏头看了一眼陈墨,陈墨与他一样紧张,二人眼神飞快的对碰了一下,柳青趴在地上道:“小人们未曾犯错,总不好一直待在牢里,其他人的死当真与小人们无关,小人们以后还要讨生活,若是被人知道进过衙门大牢,以后再想找个活计便难了。”

  霍危楼将茶盏盖子一合,瞬间碰出一声突兀的响,柳青吓了一跳,可很快,霍危楼语声和缓的道:“既是如此,便令你们回去。”

  柳青豁然抬眸,似乎不能置信,孙钊和吴襄都看向霍危楼,不知他做的什么打算。

  柳青片刻回过神来,连忙谢恩,陈墨在旁亦不住的磕头。

  霍危楼道:“只不过如今凶手还未抓到,你们回去,可是有性命之忧。”

  柳青咬了咬牙,面露决然之色,“小人们必定小心为上,也相信衙门很快便能找出凶手——”

  霍危楼点了点头,好说话的道:“现在就放你们回百鸟园,退下罢。”

  柳青神色微松,孙钊虽有不解,却还是叫来衙差送他们出去,待二人离开,霍危楼将门外跟着他的绣衣使叫了进来,“跟上去。”

  绣衣使领命而去,孙钊望着霍危楼道:“侯爷,当真放回去吗?凶手可不是那般好对付的,上次我们不小心中了凶手的计谋,以至叶翡死了,此番这衙门大牢便是他们最好的保护伞,他们一旦回了百鸟园,便是凶多吉少。”

  霍危楼却道:“谁说他们是回百鸟园?”

  孙钊眉头拧起,吴襄想了想,忽然一捏拳头,“糟糕,若他们有所隐瞒,又或者当年的事果真与他们有关,那他们莫非是要逃不成?”

  “是不是要逃,稍后便知。”

  霍危楼气定神闲,并不着急,这一等,也只是等了不到半个时辰,绣衣使便将柳青和陈墨一起押了回来。

  二人还是如早前那般狼狈,不同的是,两人身上多了些伤,绣衣使来禀,“他们出了衙门,先开始是朝着百鸟园去的,可是走出了两条大街之后,忽然就转了方向,先是往东市广安街上的钱庄中去了一趟,待从钱庄出来,便直奔城南,属下们是看到他们要出城了,才出面将人拿住,这二人身手还算灵巧,竟还要负隅顽抗,捉拿之时受了伤。”

  去钱庄自然是为了取银钱,出城便是为了逃跑,嘴上说着要回百鸟园,可出了衙门,却是做的这般打算,由此可见,他们不敢回百鸟园,因知道凶手目标仍是他们,而他们更不敢留在衙门,因他们隐瞒了更紧要之事。

  霍危楼并无意外的道:“带回牢里去,本侯亲自去审——”

  他站起身来,看向已至堂中的薄若幽,“你在外面等我。”

  薄若幽点头应下,霍危楼带着孙钊和吴襄往衙门用刑的牢房中去。

  牢房内昏暗无光,北面墙边放着桌椅,正对着的墙壁上则挂满了刑具,陈墨被带走,柳青被押着跪在地上,霍危楼一出现,他人已抖成筛糠。

  霍危楼望着这样的柳青,眼底闪过丝嘲色,他见过这世上最为歹毒危险却又最镇定难破之徒,这个柳青,实在算不得什么。

  待落座,他便看到了桌案上放着的纹银数十两,霍危楼缓声问:“不是让你回百鸟园吗?怎要出城去?”

  至此柳青心知再也哄骗不过去,面上冷汗如雨,血色尽退,却始终咬着后槽牙不语。

  霍危楼淡淡的道:“让本侯来帮你捋一捋,当年你们的确先离开了赵家班,可赵家班在京城,你们也该留在京城讨生活才对,可你说你们数年后才回来,本侯猜,你们当初离开京城之前,必定做了什么,心底害怕方才逃离。”

  柳青所言,必不可能全是假话,真真假假掺和在一处,总能有个狡辩的由头。

  他话音落定,柳青仍然垂着眸子不说,霍危楼耐性顿失,对着两个绣衣使点了点头,只见那二人将柳青那双保养的极好的手一抻,而后绕着臂膀一折,清脆的骨骼断折声中,柳青爆发出了惨烈的痛呼。

  他痛得瘫软在地,眼前金光簇闪,一口气还未喘过来,下一波痛楚又至,他只觉自己的双手骨骼寸寸断裂,一瞬间,他想到了多年前那一幕。

  “我……我说……”

  孙钊和吴襄都未看清那两个绣衣使是如何动作的,便见柳青痛的面无人色,二人都觉心底有些发毛,一听柳青要开口了,方才精神一振。

  霍危楼目光移到了柳青脸上,柳青蜷缩在地,一侧脸颊贴着潮湿的地面,双臂无力的耷拉着,他痛得冷汗和眼泪横流,此刻祈求的望着霍危楼,断断续续的开了口。

  “那是十四年前……”

  “师父的戏班维持不了生计,不愿继续收养我们,他膝下无子,只选了五个平日里最乖最孝顺的留在身边,其余人都要离开戏班自己去讨生活。”

  “你们不明白我们的恨,他平日里待我们不好就算了,还在那时将我们赶走,我们为了生计投奔了别的班主,可那人高兴了,便只让我们供贵人们取乐,不高兴了,便要打死我们,我们再没有过一天好日子……”

  吴襄忍不住了,“所以你们不恨那惩罚你们的班主,反而憎恨你们的师父,所以跑回去杀人了?”

  柳青瑟缩了一下,又喘了两口气才继续开口,他语气带着几分轻渺和迟疑,仿佛自己也记不太清了,“我忘记是谁最先提起的了,我们不过都是些孩子,他那样抛弃我们,便是自己造了业障,那些,是他的报应——”

  霍危楼听得皱眉,柳青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的恐惧竟然淡了几分,“对,是他的报应,我们只是想让他得该有的报应罢了。”

  吴襄听得不寒而栗,“你们当时只是些半大孩子,你们是如何做到杀了那般多人的?”

  柳青因着疼痛,眼底血丝一片,他转眸望着吴襄,一双眼猩红猩红的,“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孩子,那时候我们什么都不怕,他们也如你们一样小看我们,我们自小跟着戏班,学变戏法,学唱戏,学杂耍功夫,我们吃过太多苦,也见过太多旁门左道的的东西……我们找到了毒老鼠的礜石药来,先药倒了他们,然后才动的手——”

  大抵回想起了十四年前那一幕,柳青眼底闪出了恐惧与快意交加的微光,“我们找到的礜石药太少了,毒不死人,正好啊,我们便照着那经文上的法子,一个一个的惩治他们。”

  吴襄忍不住上前一步,“什么经文?你说的惩治,便将他们溺死、吊死、烧死?”

  柳青眼瞳涣散了一瞬,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吴襄在问什么,“是啊,这是他们应该有的报应,至于经文,我记不清了,反正念了是能得菩萨保佑的经文……”

  吴襄听得十分古怪,“你们当时已经离开戏班了,你们难道信佛?为何会有这经文?”

  “不……我们不信佛,我们什么也不信,那个时候,谁给我们吃的,我们便信谁,当时我们已经从后面那班主手中逃了,逃去了城外码头上,本是想找活计,可别人见我们太小了,根本不用我们,后来我们认得了一个人,是那人赏给了我们吃的,他是再世菩萨,就是他给我们念了菩萨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