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娇娘 第178章

作者:薄月栖烟 标签: 励志人生 惊悚悬疑 甜文 穿越重生

  明归澜有些不解,霍危楼道:“我问过薄家人,她们说她幼时哭闹不止之时,她平日里不喜欢的龙须糖能将她安抚下来,而这龙须糖,本是她弟弟喜欢吃的。”

  “莫非……是薄姑娘对弟弟出事心底十分歉疚?只是她小孩子并不懂如何表达,再加上神志不清,所以才改了喜好?”

  明归澜显然也不得要领,霍危楼摇头,“近日她有过两次意识不清哭闹过,醒来后却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的情形,或许,薄兰舟的案子沉积一段时日便会减缓。”

  明归澜听完有些担心,却也对此类病症无法可解,霍危楼便道:“你父亲回来,告诉他我为幽幽的病来过,倘若他有诊治之法,便来侯府。”

  明归澜自然应是,霍危楼不多留,出府往程宅来。

  到了程宅时辰已是不早,外面寒风凛冽,霍危楼见了程蕴之,径直去找薄若幽,她屋子里地龙烧的极热,见他来自然高兴,只是霍危楼一眼看出她似有心事。

  落座后,霍危楼便道:“昨夜来时你已经歇下了,昨夜可睡得好?”

  薄若幽点头应下,又给他倒茶,只是端着茶盏的手势有些古怪,待她放下茶盏,霍危楼便将她手抓了住,“手怎么了?”

  薄若幽任由他看,这一看,便看到了指腹上的血点,霍危楼眉头一皱,“在何处弄得?”

  “这不打紧的。”薄若幽弯了弯唇,然而思绪飘去别处,面上的漫不经心逃不开霍危楼的眼睛。

  他将她拉至身侧落座,“你在想别的事?”

  薄若幽面露愁容,似乎不知如何开口,霍危楼做不满之状,“何事不能告诉我?”

  薄若幽深吸口气,骤然目光肃然的望向他,“侯爷此前说我梦魇哭闹过,可对?”

  霍危楼心头一紧,面上却只能点头,薄若幽便严声道:“侯爷,我只怕并非梦魇——”

  此言令霍危楼不安起来,薄若幽却显得镇定,她将手举起来,又看向远处的高柜,先将昨日良婶和程蕴之的异样说来,而后道:“良婶不是慌乱无状的性子,她说我藏在柜子里,也绝不会信口开河,起先我不曾多想,因为完全不记得此事,何况我为何藏去柜子里呢?”

  “直到晚间歇下,我发觉手上刺了一根木刺,昨日我除了上下马车,开门关门,并未碰别的什么木制物件,手上怎会有木刺?因此昨夜发觉不妥后,我查看了柜子。”

  “这柜子打磨精良,可在柜内角落处,有一星粗糙之地,那里正有几根毛刺,并且我查看过柜子里的衣物,的确不比我昨日早间打开之时看到的齐整,侯爷,我大抵记性很差了,且我实在想不通我为何进柜子里去,我想,我……我是不是病了。”

  她一本正经的说着发觉异常的经过,可至最后一句,语声骤然艰涩起来,未知的病状发生在自己身上,哪怕坚韧如她也有些惶恐,霍危楼一阵揪心,因这份心疼,面上神色便未遮掩的很好,薄若幽敏锐的问:“侯爷……是不是知道了?”

  霍危楼迟疑起来,薄若幽何等聪颖,立刻明白他昨夜过府听程蕴之提起过,她语声更为涩然,“我……我猜到了,今晨用早膳时,义父待我尤其关怀,良婶亦对我小心翼翼的,便是我此番病的最重之时,她也不曾那般谨慎过,我便想着,昨日他们所言定是真的,只是不愿告知我真相,义父如今信任侯爷,侯爷定然也知道了。”

  她忽而一阵难受的心悸,下意识便想将手从霍危楼掌中抽出来,“我这是怎么了……”

  霍危楼握紧了她的手,又一把将她扣入了怀中,“是,程先生昨夜告诉过我,这并不算什么,你只是近来多思,眼下你不是好好的?”

  他抱得极紧,语气尽是疼惜,好似怕失去她一般,薄若幽察觉出他似乎比她还要紧张,一瞬间竟觉安心几分,她回抱住他,亦从未有像现在这般想对他倾诉。

  她脸颊埋在他怀中,语声闷闷的道:“霍危楼,我有些害怕,有时候我半梦半醒之间,会忽然烦躁心慌起来,每到那个时候,似乎都有另外一个人在对我说话……”

第189章 十样花03

  无人知道薄若幽到底患了何病, 非要论断,便只能按着失心疯算,幸而薄若幽平日里并无异状, 霍危楼又悉心相陪,倒也安生了两日。

  时节一转入腊月, 又一场大雪过后, 薄若幽尚被那未知怪病阴霾笼罩, 孙钊和吴襄再至程宅探望,他们还带来一消息——李绅死在了牢里。

  程宅正厅内地龙暖热,孙钊捧着一杯热茶道:“这般死了, 是当真便宜了他, 只是衙门也没有法子,且如今律法取消了曝尸示众之法,如今只得在公文上给此人定案。”

  再如何觉得悲愤, 人死了也毫无办法,霍危楼道:“旁的证据都清楚了?尽快交给刑部定案吧, 此案落定, 我们也好安心。”

  霍危楼不愿薄若幽总牵挂这案子,只有盖棺定论了, 薄若幽才能尝试着放下。

  孙钊忙道:“都清楚了,另外几家家属都出了证供, 再加上文瑾遇害证据确凿,明日便可将公文移交刑部。”

  到底是数条人命的案子, 又牵扯薄氏, 孙钊也不敢轻慢,且到了年关,衙门也都在肃清年内积累的政务, 务必让大家都能过个清闲的年。

  待他二人一走,程蕴之便看着薄若幽道:“此案便算彻底了了,此人虽是病亡,却也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待到了地下,自也是要下地狱的。”

  人死如灯灭,一切皆结束,薄若幽纵然觉得不该只是如此,却不得不接受这个局面,她颔首应下,“义父放心,眼下我不会多思的。”

  多思那怪病便要冒出来,她也十分警醒。

  程蕴之稍稍放了心,这时,外头却传路柯来访,霍危楼一定便知是为着正事,直令路柯入正厅说话。

  路柯顶着一身寒气入门,程蕴之与他寒暄两句,回避着去了书房,这时路柯方才道:“侯爷,查问宫人的事有眉目了,属下们查了最近六年内所有离宫的宫人,与珍宝司和禁卫军有关的有近百人,其中可能与七宝舍利塔直接接触的有三十二人,这三十二人之中,有七人因为已经过世,十人离京后下落不明,另外十五人都找到了。”

  “也算属下们运气好,其中一个叫孙禄的老太监,乃是京畿渡口以南的长云县人,我们的人追查过去找到了此人,此人从前在宫里尚仪司供职,据他说,当时和他一起到了年纪被放出来的还有个同乡,宫内赐名多寿,此人任珍宝司小掌事,若他这般的掌事,是不必出宫的,可此人却选择在年纪到了离宫。”

  “他只当此人想落叶归根,便与其相约一同归乡,可离京那日,此人却说要去拜访一位故友,并且还说,倘若没有等到此人回来,便是凶多吉少,令他在故乡为他拢一座衣冠冢,算作为安魂之地。”

  霍危楼和薄若幽同时拧眉,路柯继续道:“既有此等说辞,自然是有遇险的可能,这孙禄当时不放心,便跟在了多寿太监后面,结果,他看到多寿太监进了王青甫家的后门。”

  “王青甫?”霍危楼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是,就是王青甫,王青甫掌管太常寺多年,时常出入宫廷,和尚仪司这些地方都十分熟悉,且那日他还问了周围的百姓,百姓都知道那是谁家的府邸,他从当天午时之后一直等,等到了当天深夜,都不曾等到多寿太监从王府出来,他心底害怕的很,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京城,回乡之后又等了一月,仍然不见多寿太监回去,便知多半是再也回不去了。”

  霍危楼寒声道:“珍宝司是珍宝司,太常寺是太常寺,珍宝司的管事太监离京前竟然要去王府拜访,且进去后便失踪了——”

  略一沉吟,他断然道:“再去王府搜查,掘地三尺的搜,王青甫的妻小和从前的旧仆亦要细查,此事果真与王青甫有关系。”

  七宝舍利塔被盗可能已有数年,珍宝司大换血之后,便只能大海捞针一般的往前追溯,也幸而他们运气好,找到了这关键之人,而如霍危楼猜测的那般,两件佛门至宝都与王青甫有关系,如今果然证实了!

  路柯领命而去后,霍危楼蹙眉沉思起来,薄若幽知道此案,此刻心中也自有思量,“王青甫当年冒险盗走了舍利子,此番七宝舍利塔也可能与他有关,他目的何在?”

  霍危楼想到了李绅信道信至疯魔,便道:“或许也似李绅一样,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要用这佛门至宝修佛?想得大道?”薄若幽忽而蹙眉,“可王青甫并非信佛之人。”

  在洛州之时便知王青甫并非信佛之人,她又道:“除非是像李绅一样,虽是道士信的却并非正统道家,王青甫表面上并不信佛,私底下却信仰某些与佛家相通的邪教。”

  霍危楼道:“还有一个可能我们早先便怀疑过,或许要这佛宝的另有其人,而当初王青甫在洛州畏罪自杀,亦是为了回护此人。”

  “太常寺卿正四品,虽是闲差,可与宗室们多有来往,也算清贵之位,何人能令他这般冒险?”

  此疑问若得解,这案子多半便得了真相,然而眼下线索极少,谁也不得而知,霍危楼看着薄若幽沉思的模样道:“你莫要多想,这案子牵连两件佛宝,又积压数年,并非朝夕之间能查个明白的。”

  薄若幽知道霍危楼担心什么,叹了口气,“那好,那我不想了。”

  薄若幽非脆弱心性,对自己的怪病虽觉惶然,却也不会任由自己病下去,安心养好精气神,不沉湎在对弟弟的愧责中是她眼下最要做的事。

  霍危楼又陪她半日,待日暮时分方才离开,薄若幽想了想,进了程蕴之的书房,她这病发作的古怪,且她细问过霍危楼和良婶,总觉得自己的模样,并非寻常的疯傻。

  程蕴之见她又翻医书,无奈道:“你看这些做什么?”

  薄若幽坦然道:“女儿的病古怪,女儿想看看医典上是否有记载。”

  “医者不自医,何况你本就粗通医道,你整日想着自己病了,难道不会害怕?治病的事交给义父来做,你莫要想这些。”

  程蕴之简直觉得薄若幽在胡闹,此言却让薄若幽失笑,“义父可是觉得,眼下女儿也是病着的?”

  “这……自当不是……”

  薄若幽拿着医书走去榻前落座,“那便请义父莫要时时将女儿当做病患相待,女儿眼下心境很是平和,前日听你们形容,仿佛在听另外一人的病况,既是如此,女儿便当做在帮旁人看病。”微微一顿,她这才显的语气沉重了些,“有这样的病到底是个隐患,女儿不能什么都不做干等它何时又冒出来,女儿非要弄个清楚明白才好。”

  薄若幽的性子程蕴之再清楚不过,见她坦然,他也觉颇为激赏,“罢了,你想如何便如何吧,只是若觉不适,定要告诉义父。”

  薄若幽应好,看了半晌医书方才回房歇下。

  梦里又是那漆黑一片的山林,远处有隐隐绰绰的房屋轮廓,四周是此起彼伏的铃铛声,树梢在她眼底变的又高又远,她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追着,求生的本能令她只会向前奔跑。

  梦境最深时,一股子不同于噩梦的恐惧击中了她,她本应该在梦里最惊险的时刻醒来,可这时,却似乎有人在对她说话,令她更深的沉睡,而她背脊之下是无尽的深渊,那双手正将她往深渊里推下去——

  薄若幽动弹不得,模糊的意识在被剥夺,彻骨的寒意令她连呼吸都窒闷了住!

  在一阵痉挛般的颤抖中,薄若幽猛地惊醒了过来。

  她大口大口的喘气,身上冷汗如雨而下,整个好似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然而望着熟悉的帐顶,她却有种生死一线后的庆幸。

  她目光诡异的去打量这屋子,仿佛要找出那个推她的人,可等她缓过气来,却又恍然不过是梦,只是这梦与往日所有的噩梦都不相同。

  她起身去擦身更衣,走到黄花梨高柜之前时,人又愣了住,烦乱和恐惧如丝线一般从四面八方缠绕上来,她浑身紧绷的僵立在原地,只觉身体发麻不听使唤,望着紧闭的柜门,有种想躲进去的冲动,可这不是她会做的事——

  薄若幽忽而一阵头皮发麻,是什么在驱使她?

  她逼着自己步步后退,离那柜门越来越远,直退到西窗之下跌坐在榻上,这才觉得缠绕自己的丝线松了,手脚恢复了知觉,心底却一阵后怕,她似乎差点变成了个傀儡娃娃。

  为何会如此?!

  薄若幽端起茶盏喝了两口冷茶,这才令惊惶不安的心平复了一分,窗外是冰天雪地的寒夜,她独困于此,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旁人更难帮她。

  抿了抿唇,她只觉出满口苦涩,至天明时分,薄若幽方才回床榻上歇下。

  她比平日起的更晚,神色亦显憔悴,趁着外面雪亮的天光,她打开了柜门,此刻却并无想躲进去的冲动,那莫名的恐惧更消失无踪。

  她开始仔细的回想昨夜的梦境,神思刚一动,便觉太阳穴一阵跳疼,然而她未曾停下,在这近乎自虐一般的回忆之中,她想起了那诡异的铃铛声和被夜色笼罩的山林。

  “小姐?小姐醒了嘛”

  良婶的声音令薄若幽猝然收回了神识,她艰难的喘了口气,应了一声,这时良婶在外道:“福公公过来了,小姐可要见见?”

  薄若幽秀眉微扬,“只福公公一人?”

  “是。”良婶应话,又道:“福公公说侯爷有公差要办,说一位什么大人的旧宅之中发现了一具尸骸,侯爷一早便过去了——”

  薄若幽目光顿肃,抄起件斗篷往门口走去。

第190章 十样花04

  一片冰天雪地里, 路柯带着绣衣使在王青甫旧宅中挖骸骨,骸骨在后院早已干涸的荷花池里,然而如今天气严寒, 将荷花池内的土冻得硬铁一般,绣衣使们的进度极慢。

  岸上的一张草席上, 放着几截已被挖出的人骨, 看骨头虽能辨别出是人骨, 可无法判断死者是男子还是女子,亦无法判断年纪,此死者是否为多寿还不得而知。

  霍危楼披着件墨色斗篷站在岸边, 不多时路柯回到岸上, “侯爷,只怕要挖一整日才能挖齐全。”

  远处有绣衣使抬来一盆碳灰倒在冻土上,霍危楼淡声道:“不着急, 那多寿的背景都查清楚了?”

  路柯颔首,“宫里记载的分明, 再加上那孙禄的说辞, 已算清楚了,他们都在七八岁上入宫, 在宫内四十年,多寿在宫内人缘还不错, 旁人都说他是勤恳老实的,也因此, 这些年来未曾犯错, 还做了个不大不小的掌事。”

  “他比孙禄小几岁,当初离宫早,是求了恩典的, 这件事问了大总管福全,他还记得这事,也是他最终给了情面,否则他多半要再熬几年才能出去。”

  霍危楼又问:“他族地还有亲族?”

  “有个表兄,后来这个表兄多次入京看望过他,前年这个表兄过世,便只剩下侄儿一家,其实按理说他这样的有位份的太监,留在宫中也算个归宿,族地虽有表侄,可与他并不亲厚,也不知他如何想的——”

  霍危楼凝眸道:“倘若有何事不敢留在宫中,早早求了离宫养老便也说得通了。”

  路柯看着草席上的人骨,“侯爷,是否请县主来验骨?凭县主的技艺,定能帮我们确定死者身份。”

  若是往日,霍危楼自当应下,可如今薄若幽身有不适,他多有迟疑,可就在这时,外头有绣衣使大步往这边跑过来,“侯爷,福公公和县主来了——”

  霍危楼剑眉扬起,早前冰霜一般的神色骤然鲜活起来,抬步便朝外走,没走几步,果然看到福公公和薄若幽往内行来,薄若幽披着件雪色斗篷,行走在冰天雪地之间,格外衬的冰肌玉骨,秀色清妍。

  霍危楼脚步更快,走到跟前才道:“你怎过来了?”

  当着这许多人,薄若幽福了福身,霍危楼一把拉住她,薄若幽方才笑道:“听说找到尸骸了,我猜侯爷定等人来验骨,我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