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娇娘 第99章

作者:薄月栖烟 标签: 励志人生 惊悚悬疑 甜文 穿越重生

  楚淑宁蹙眉,“她是否是因当年之事——”

  程蕴之颔首,“多少有这缘故,所以别看她一个小孩子,她心底是有数的,只是看她好容易有了喜好,我如何忍心拦阻?本想着或许过个十天半月便不喜欢了,毕竟哪有小姑娘喜欢做这些,可后来她却坚持下来,还颇为用心,三年前芳泽过世之后,我身体亦不好,她便自己帮着县衙验尸,后来验的多了,如今比我还要厉害些。”

  楚淑宁叹了口气,“那以后呢,要一直做仵作?”

  程蕴之眉头微皱,“其实……我是不想让她继续做下去的,尤其前次她被凶手袭击,受了重伤,几乎命悬一线,我当时便后悔教她仵作之术。”

  程蕴之面露沉痛,缓了口气才道:“也是那时,我想着不能再耽误了,这才命人去打听你们,当年事发之时,宫里先查办了程家,还有些早年宿敌一直盯着程家,到后来我不得不离京,已经过了这十多年了,若非为了幽幽,我亦不愿去扰了你们。”

  林槐叹息,“你何苦如此做想?当年之事牵涉皇妃皇子,本就没有对错可言,人救不回来,必定要有人为此负责,用药不过是名目罢了,你我都明白。当年林家帮不了你父亲,却也尽力为程家其他人说过话,到了如今,我难道还忌讳什么不成?”

  程蕴之笑着应了,楚淑宁便问:“那幽幽一时半会儿还继续做仵作?你可曾想过幽幽婚嫁之事?”

  程蕴之笑意一淡,“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程蕴之有些忧心,却也不曾细说,又留他夫妻二人用午膳,午膳之后,林槐二人才告辞离府了,一出程家的门,林槐眼风却扫见一人在远处街角之地盯着他们这边,然而他看过去之后,那人却极快的转过街角不见了。

  林槐蹙眉,虽只是一瞥,可却觉那人鬼祟的很。

  楚淑宁随他看过来,“怎地了?”

  林槐又盯着街角看了片刻,却不见那人再回来,他一时只以为自己多疑了,摇摇头上了马车,一上马车楚淑宁道:“幽幽是个有主意又明理的,也是个好孩子,只是与咱们昭儿无缘分,此番他们改了主意,倒也少了些波澜。”说着苦笑一下,“没想到咱们昭儿竟被看不上了。”

  林槐这一刹那不知怎地想到了霍危楼,他也失笑,“他们相识日短,没旁的心思也是寻常,以后当兄妹相处更好,薄家大姑娘也没可挑拣的,此事就这般落定,也不必让昭儿知道令他烦恼。”

  楚淑宁笑着应了。

  林槐的马车离开足足一炷香之后,适才那鬼祟人影又出现在了街角,此番他站在原地等了片刻,见程家家门再无动静,便一转身离开了长兴坊,一路过御街,直奔常乐坊,又转过几处巷弄到了薄府祖宅侧门,叫了门,很快便有人将他放了进去。

  ……

  日头升上半空,可薄若幽一行却还没有找到古章村,薄若幽不由掀开车帘问吴襄,“吴捕头,不是说古章村就在洛河下游吗?”

  他们已经沿着洛河走了二十里地,又往远离河岸的方向寻了一截,可沿路问了七八人,却无一人知道古章村在何处。

  吴襄也皱了眉,“说古章村的长工并非古章村之人,只是知道大概在何处,且关于古章村传言颇多,他说的祭坛便是其中一样,且还是听家中老一辈说起过的,又说古章村信奉河神和水神,这祭坛便是祭拜河神和水神的。”

  薄若幽眉头微皱,“将婴儿抛弃在河边,怪石又像祭坛,的确符合信奉水神的说法,只是他也是道听途说,古章村有可能不在这个方向。”

  吴襄忙道:“若是日落之前还寻不见,咱们回京便是。”

  如此便要赶夜路,薄若幽也不觉什么,今日程蕴之为她准备了点心茶水,她乘着马车,好歹要比吴襄和衙差们省力些。

  吴襄又道:“那裹布我已带着人去查问了,整个京城,只有一家在卖同样的绸缎,只是他说那上面的绣纹并非是他们卖的种类,因此不是在他们那处买的,既在这上面查不到线索,便只能来找这村子。”

  薄若幽了然,这般又走了五六里路,紧挨着洛河的却都只是良田,而再往前走,便是起伏的山梁,偶然可见几户农家,可过去一问,却都说此处并非古章村。

  眼见的时辰越来越晚,吴襄令衙差们四散开来,再往洛河以西的山村之中寻去,就这般查访着走了半个时辰,两个去西边寻访的衙差回来了。

  “捕头,问到了!说是这附近没有别的村落了,但是往西边去,过了前面那道山梁,倒是有个小村子,不过那村子极小,也不叫古章村。”

  吴襄放眼望去,只看到远处一个山梁影子,那长工说是二十里,可他们眼下已经走了快两倍的路,便是他都有些疲惫,这么一想,他又觉今日的苦不能白费,一咬牙道:“去那村子查问查问,若是他们还不知道古章村,咱们就回去。”

  一行人便往洛河以西而去,走了不到十里地,便有一道矮丘出现在了眼前,若衙差所言,过了此处,便是那小村落。

  山道有些崎岖,薄若幽的马车走的更慢,她在此处掀帘看出去,只觉此地距离京城已经很远,且偏离了官道和洛河沿岸的风景,显得有些荒僻,若论属地,似乎已经归京畿辖县管束。如今已是盛春时节,山野之间林木苍翠,野花烂漫,赶路虽是无趣,可看看山林野地间的春景,也颇有几分踏春而行的意趣。

  待马车上了山梁,视野更为开阔,往西看去之时,已能隐约看到几户人家,再沿着山梁往下,便可看清这是一处谷地,谷地内坐落着十多户农家,颇有些世外隐士之感。

  村里泥土铸的小路沿着山坡而下,狭窄的刚好只能过一辆马车,而走了没多久,迎面遇上两个扛着锄头的布衣中年男子,衙差上前去问,“两位兄台,敢问此处可是古章村?”

  这二人眉头一皱,一人沉眸道:“这里是黑水村。”

  吴襄听见了,便问,“那你们可曾听过古章村在何处?”

  二人纷纷摇头,“这便不知了。”

  他二人显然是要去做农活,吴襄也不多问,只朝着离得近的农家而去,“看看哪家有老人的,寻个年长者问问。”

  一边行路,薄若幽一边掀帘看着外头,这处谷地三面皆是山梁,只有西北方向有一道豁口,山道亦一直向着西北方向延伸,只是不知从那处出去又是何地,薄若幽正看着,却发觉明朗的天光忽而暗了下去,她忙往西边天穹看去,只见还未落入天际的日头被阴云遮了住,虽然还未至黄昏,却已有了天色将黑之感。

  吴襄也看见了,不由马速快了些,很快便赶到了一户农家之前。

  此处农家户户都立着简单的栅墙,亦有院门,吴襄上前叫了门,片刻门内露出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她神色戒备的朝外看了一眼,见来者众多,更将门缝开的小了些,瓮声瓮气道:“有何事?”

  衙差上前问:“婆婆,我们是京兆尹府衙的,你可听过附近有个古章村的?”

  这婆婆眉头皱起,“啪”的一声便将门关了上,“没听过,这里是黑水村。”

  衙差回头看吴襄,吴襄满脸无奈,“去下一户看看。”

  众人沿着山路而行,没多时便到了谷底,此处民居大都集中在谷底,为了方便问到人,衙差此番选了个看起来最为阔达的院落敲门。

  此处民居已非栅墙,而是灰瓦泥面的实墙,在一众简陋民居之中,显得颇为气派,衙差叫门之后,门内显出个七八岁男童的身影。

  男童亦着布衣,脑袋上扎着个垂髫双髻,颈子上带了个挂着平安符的项圈,一双眸子黑白分明,仍然有些怕人的望着门外,衙差便问,“小娃娃,你家里有大人吗?”

  男童眨了眨眼,还未开口,身后先传来了一个老者的声音。

  “瑜儿,你在与谁说话?”

  男童将门开的更大了一些,“婆婆,好多人——”

  话音落定,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老婆婆映入了众人眼帘,她走路一瘸一拐的,面上还有几个形状不一的疤痕,头发亦颇为稀疏,又因人格外枯瘦,穿着的灰袍耷拉在身上,莫名显得有些畸形,可她一双眸子却颇为清明,很快站在男童身后,狐疑的看着吴襄几个。

  “你们是何人?”

  衙差问道:“婆婆,你可听说过这周围何处,有个古章村的?”

  一听此言,这老婆婆并未像前面所问那几人一般摇头否决,她先是有些意外,而后缓声问:“你们问古章村做什么?”

  此言令吴襄眼底微亮,他翻身下马来,和气的道:“婆婆可是知道?我们是京城衙门的人,想找几个古章村的老人问些事情,您可知道古章村的事?”

  老婆婆面色稍冷,“你们不必找了,古章村的人都死绝了。”

  吴襄蹙眉,“死绝了?为何死绝的?”

  “瘟病,大概十几年前吧,得了一场瘟病整个村子人都死了。”老婆婆枯瘦又带着疤痕的脸上现出几分嫌恶来,又指了指西南边的豁口,“从这里往前走个五十里,便能看到一条山沟里,有好几家废弃的民居,那里便是古章村。”

  五十里!吴襄眼前一黑,“那,那个村子没有活人吗?”

  若是没有活人,那怎会有死婴?又或者其他村子的人知道了古章村的祭坛之法,而后仿之?

  吴襄心底颇多疑问,这是老婆婆道:“基本没了,有的也都背井离乡去了别处了,他们村子里生过瘟疫的,是人都害怕与他们打交道,老婆子我已经很多年没听过古章村这个名字了。”

  吴襄听的一颗心不断下沉,又问:“那婆婆可知古章村从前有种厉害的祭神之法?”

  老婆婆听的狐疑更甚,“你们是衙门的人,问这个做什么?”

  吴襄半真半假道:“衙门的人也信这些啊,求神好让自己升官发财,我们此番,是替贵人们跑腿的,婆婆若是知道,不若告知我们,必有重谢。”

  老婆婆看了看他们,又看向后面的马车,而后一眼看到了马车里的女子面孔,她指着薄若幽,“那便是你们的贵人?”

  吴襄一笑,“算是吧。”

  老婆婆开始犹豫起来,这时,天上却忽然落起雨来,雨点虽不密集,却皆是豆子一般大小,吴襄等人在外头淋着,身上很快漫出大大小小的湿痕。

  老婆婆似乎看的不忍心,“下雨了,你们先进来避雨吧,贵人也进来。”

  天色已经不早,又下了雨,幸好总算问到了一个知情之人,吴襄拍了拍头发上的雨水,第一个带头走了进去,此行跟来了七个衙差,加上吴襄和薄若幽主仆,一共有十个人之多,众人一起走进院子,原本便不阔达的院落瞬间显得有些拥挤,待入了堂屋,屋内更是连让大家都坐下的凳子都不够。

  门外的雨势却越来越大,院内皆为泥土夯实的平地,此刻显得有些泥泞,吴襄看着雨势有些忧心,便问道:“婆婆如何称呼?本是这黑水村人?家里只有婆孙二人?”

  老婆婆带着男童站在通往内室的门边,“老婆子姓张,是此地土生土长的,有个儿子在外面做工,媳妇前两年病逝了,平日里只有老婆子带着孙子过活。”

  屋内摆设颇为简单,宅子看着也有些年头,吴襄打量了一圈,又问:“婆婆知道那古章村的祭神之法?”

  张婆婆点了点头,“听说过一点,说是信奉水神还是雨神,然后每年要上交供奉,若是供奉不够,便会惩罚他们,有人说当年的瘟疫,便是为了惩罚他们。”

  吴襄疑惑道:“此处离京城不近却也不远,瘟疫……我竟是不曾记得十几年前有过瘟疫。”

  张婆婆笑了下,扬起的唇角扯动了枯槁的面皮,连带着几块疤痕也跟着一动,“虽是不远不近,可此处临近沁水县,又是在山里,平日里多是三不管之地,且那村子十分古怪,不与外族通婚不说,也不爱与其他村子的人来往,也因为如此,他们得了病,也只是死了自己村子里的人,其他村子的人躲过了一劫。”

  她说完,又笑了笑,瞧着像是觉得自己也躲过了一劫,可那笑意却似未达眼底,反倒是那张脸搐动了一下,令人看的头皮发麻。

  薄若幽自从进门便站在靠窗之地,这宅子虽是年头久远,可外面泥强上的灰瓦却都是簇新,好似才被翻新过一般,她便问:“婆婆的儿子多久回来一次呢?”

  张婆婆眼都不眨的道:“已经小半年没有回来了。”

  薄若幽唇角微抿,又问:“此处为何叫黑水村?”

  张婆婆指了指西北边,“那山脚底下有个黑水潭,所以叫黑水村。”

  雨势越来越大,天色亦更为暗沉,薄若幽莫名觉得有些不安,幸好屋内衙差众多,才让她不至于太过焦急,这时吴襄道:“我们来时,在半山上也问过一个老婆婆,可那个婆婆却没听说过古章村的事。”

  “哦,你说吴婆子啊,她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她肯定听过的。”张婆婆不假思索的答话,她说完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势,“这雨太大了,你们不赶紧出山,便要来不及了,山里路滑,再过一会儿,只怕路要泥泞的走不了了。”

  看雨势不似阵雨,吴襄也不想在山里过夜,正要起身之时,却听薄若幽道:“走了一天实在口渴了,婆婆这里可有水借我喝一碗?”

  张婆婆不以为意,“有的,你稍等。”

  她说完,本想自己走,可把孙子留下又不放心,便拉住了孙子一起走,厨房要出了堂屋才能去,婆孙二人很快便消失在了门口,其他人都不以为意,可薄若幽却在此时快步往她二人刚才站着的内室门口走去。

  屋内简陋,亦无木门,只有帘络垂着,薄若幽掀帘而入,顿时令吴襄等人面露惊讶之色,而很快,薄若幽从屋内走出,神情已不似适才那般沉静,她对上吴襄的目光,可她还未开口,张婆婆端了一碗水回来了。

  见她并未站在刚才那处,张婆婆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时吴襄略一思索站起身来,“张婆婆,山路不好走,我们只怕要在此留一晚了,婆婆可愿意收留我们一夜?”

  张婆婆端着碗的手在微微颤抖,看了他们一圈,点了点头,“可以是可以,却是要给银子的。”

第96章 五更转08

  吴襄朗然笑开, “银子不算什么,我们一行十个人,便按京城外面的客栈付银子便是, 我看你家里只有两人,屋子却是宽敞, 给我们小姐备个床铺, 其他人有个褥子歇歇便可。”

  张婆婆闻言喜上眉梢, “那老婆子这便去准备。”

  她说完将水递给薄若幽,薄若幽弯了弯唇接过,而后张婆婆便拉着瑜儿进了内间, 吴襄面上笑意迅速淡下去, 示意薄若幽往门边走。

  薄若幽快步走到门口,在外头噼里啪啦的雨声之中道:“我在内室看到了年轻女子的衣裳,还有些珠钗之物, 这家里一定有女主人。”

  吴襄眯眸,“可她却说儿媳妇在几年前便病逝, 我看你神色便知有异, 因此想着今日咱们都到了,若今日离开明日再来, 还不知要生出什么变故,便做主留一夜。”说着又有些内疚的道:“我们以往出城办差, 也有在外风餐露宿的,可你想来不曾有过, 这次要辛苦你了。”

  薄若幽弯唇, “捕头不要这般想,我从前亦有去村镇之中验尸过,也走了极远的路, 只是此处多有些古怪,咱们得以安危为重。”

  吴襄便伸手将她手上的碗拿了过来,“让人去马车上取你的水囊来,这里的东西,你最好莫要碰。”

  吴襄做捕头多年,大大小小的案子皆见过不少,论起警惕之心来,自然要比薄若幽更甚,她应声并未喝水,吴襄又往内室看了一眼,而后笑着走到内室门口,“张婆婆,可要让我们帮忙?”

  薄若幽跟在吴襄身后走了过去。

  农家宅院,自然不比京城内的宅子精致富贵,这堂屋左右各有两间厢房,而内室则在堂屋之后,一道走廊横在中间,之后便是三间方正卧房,卧房皆有门扇,张婆婆带着瑜儿在最中间一间屋子里,此刻门扇半开着,一眼能看到屋内摆着许多老旧家具,因年代太久家具皆变作黢黑之色,越发显得整间屋子都黑沉沉的。

  薄若幽打眼扫过去,一眼看见适才堆在敞椅上的年轻女子衣衫不见了,而后窗靠着床榻之地的案台之上本来放着两把玉钗,此刻没亦了踪影,张婆婆正从一个柜子里抱出几床被褥,闻言喘着气道:“不必帮忙,这点小事老婆子还做得。”

  被叫做瑜儿的男童站在床边,神色有些木讷的望着张婆婆,他身上穿着一件靛蓝粗布小褂,衣料虽是寻常,可针脚却极细密,薄若幽对吴襄一示意,指了指原本放着女子衣衫之地,而后又指了指瑜儿身上的衣袍,吴襄很快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