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方不败
林学巍找到了最近的移动基站,把手提电脑连接了上去,输入了密码,帮忙分析手机信号。颜蕾在一边焦急地等待着结果。
她希望当时劫持爸爸的歹徒当中,有一两个人带着手机,这样的话,至少能确定他们的手机识别码。
或许是为了缓解她的紧张情绪,林学巍开始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颜小姐,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麻烦你能快点吗?”颜蕾恳求道。她一想到爸爸的处境,简直是心如刀割。
林学巍叹了口气,无奈道:“颜小姐,这数据分析至少需要一个小时。你催我也没用,我首先要接到数据处理的终端,拿到权限,才可以具体分析某个时间段的信号源。”
“啊,不好意思,我只是太着急了……”
“没事,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也想帮你早点找到儿子。”
话说回来,颜蕾这才注意到了:今天的林学巍拾掇的很干净。他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没有戴那副厚厚的黑框眼镜,穿了一件蔚蓝色的衬衫,倒是把他挺拔的五官衬托得格外醒目……
林学巍按下了一个按钮,数据库开始运转算法。等待期间,他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浅笑了下,“颜小姐,你看我的脸做什么?”
“没什么,”颜蕾站在老熟人的角度上,建议道:“林先生,你以后别戴厚底眼镜了,干脆戴个隐形眼镜,这样看起来要精神许多。”
林学巍故意跟她开玩笑,“你看,我这个程序员拾掇拾掇,脱下眼镜的样子不丑吧?那你觉得是我帅气,还是陈警官帅气?”
“那当然是我老公更帅一点。”当然,现在不是看帅哥的时候,她只想催他赶紧弄程序:“你这个运算,要多久才能好?”
“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
说着,林学巍的目光抬了抬,落在了前方的陈泊宇身上。此时,陈泊宇正在蹲在地上,拍摄两道刹车印——这是早上陆嘉然跟劫匪碰撞时留下的痕迹。
陈泊宇刚拍摄完毕,就听到远方传来了一阵铃声,这是七道口小学的课间铃——绑架案距离这所小学只有500米,这些绑匪相当于在小学门口抢人,胆子可真够大。
但从地理上看来:这条路很窄,只有单向的一条车道,两边都是门面房,确实是个绑架的好地点。只要劫匪堵在两边路口的话,会让陆家的车进退不得。
可是,话说回来:歹徒是怎么精确定位到陆嘉然的车位呢?
莫非是陆家的保时捷被人安装了跟踪器,还是陆家的保镖中出了叛徒?
“叮铃铃!”
忽然响起一阵电话铃声,打扰了他的思路。
电话是陈中良打来的,老爷子的声音压得很低,沉重道:“小宇,你跟蕾蕾赶紧回来市局一趟……有要紧的事。”
陈泊宇和父亲心有灵犀,他发觉爸爸话中有话,赶紧压低声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陈中良叹息道:“市局刚才收到了一份无名快递。里面有一张光碟,内容是江秋池和磊磊那孩子……他们现在的情况不太妙……”
说到这里,陈老爷子的声调都变了。
任凭他见惯了大风大浪,但是那张光碟中的内容,还是让他觉得触目惊心。
……
五分钟后,林学巍的数据分析完毕,结果让颜蕾失望了:歹徒并没有随身携带手机,也没有可疑的信号出现在附近。
谢过了林学巍的帮忙,颜蕾跟着陈泊宇一道回市局。路上,陈泊宇告知她光碟的消息,忐忑道:“……蕾蕾,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但你听了千万要沉住气。”
她的呼吸一凝,陈泊宇还是第一次跟她用这种语气说话。
抬眼间,她瞥见了反光镜里面的自己,脸庞是一片苍白,毫无血色。简直比攃上最厚的粉底,还要白上三分。
沉默半晌,他们的车到达了市局。
颜蕾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来,随着丈夫走进了专案组。每靠近那个房间一步,她就觉得全身的骨头都颤抖了一下。好像每一条骨缝之间,都在咯吱打着颤。
可是她也不能倒下,因为她是爸爸唯一的支柱。同样的,在过去漫长的岁月中,爸爸也是她唯一的亲人。
推开专案组的大门,陈中良,王局长,李队长,王队长他们几位领导都在。看到她的时候,人人脸上都挂着几分同情和感伤。
颜蕾抬起眼,就看到了这么一幕:画面中央,江秋池的脑袋拉拢垂下来,身上都是一条一条的血痕。而在他旁边,是……是一根绳子,系在小朋友的脚上。小朋友被倒吊在空中,脑袋充血,已经昏迷过去……
颜蕾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这肯定是蛇哥寄过来的光碟。录像中,一大一小两个人仿佛两只待宰的羔羊。
画面到此却是戛然而止了。蛇哥要传达的意思非常清楚:这,就是他对警方的报复!对他们阻止了溃坝2.0计划的报复!
此时,颜蕾却感觉到了一阵极端的反胃、恶心。江秋池的血红到渗人,而爸爸的脸色也红中透黑。在她的眼前,红与黑互相交替,她实在没忍住,不禁跑出去干呕起来,但肚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来……
陈泊宇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目光片刻也不离她。
颜蕾刚站起身子,不由得眼前一黑,头重脚轻就要晕倒下来。眼看她摇摇欲坠,陈泊宇立即上前将她往怀中一拥。
靠在他的怀里,颜蕾的心中陡然一松,她终于找到了点安慰。
陈泊宇低声说:“颜蕾,你马上去休息一会儿,这样下去,你会撑不住的。”
她摇了摇头,抬头一看镜子,自己的脸色比女鬼还白。从小到大,她从未这样狼狈过,也从未这样自责过,心脏像是被挖了一个血淋淋的空洞: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落入江秋池的手中,爸爸他也不会冒险去陆家做卧底!”
“是我不好!是我害了爸爸……”
“他才五岁大,他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蛇哥会怎么折磨他?!你说……”
她越想越害怕,哭也不行,难过也不行,怎么想都不行,身子簇簇发抖起来。
陈泊宇默了默,他的心底也是一片自责内疚,但理性分析起来,他觉得蛇哥不会现在动手杀人,于是道:“蕾蕾,蛇哥应该暂时不会杀死他们。”
“为什么?”颜蕾想听听他的说法。
陈泊宇分析道:“蛇哥他这种人,犯罪的目的不是弑杀,只是为了制造混乱。他享受犯罪的乐趣,觉得自己能代替上帝操纵别人的命运。如果把人弄死了,那这个人的命运就属于死神,而不是属于他。”
“嗯。”颜蕾小声点了点头。
她也有这种感觉:蛇哥的犯罪不计后果,不在乎罪名有多大,更不在乎会死多少人——他只是一心想策划更加完美的犯罪。
向市局寄来人质受虐的光碟,更像是一种炫耀的手段——
“你看,我的犯罪计划完美无缺。”
“你们至今为止,都找不到我的真身。”
这才是蛇哥的画中音。
现在,江秋池和磊磊都是蛇哥的棋子。
杀死两枚棋子,对蛇哥来说无甚妨碍,但会少了许多下棋的乐趣。
按照蛇哥一贯的尿性来看……他不会主动减少这种乐趣。
想到这里,颜蕾稍微提起了点精神,她不能倒下去,她必须要站起来,要救回爸爸。
这时候,小林匆匆走了过来,“嫂子,老大,陈局长让你们过去一趟,说有个重要的任务要交代给你们两!”
——
回到了专案组,颜蕾已经收拾好了眼泪。
她进入工作模式以后,只能把伤心难过藏在心里面。表面上不能露出任何情绪来。因为她已经是个警察,要自己站成一棵威严的树,不能麻烦别人来遮风挡雨。
陈中良交代给他们的任务是:去走访恒峰造船厂当年的老员工。
经过昨晚的废弃造船厂一战,陈中良有种预感:蛇哥是个和造船厂有关的人。否则的话,他不会知道那么隐蔽的防空洞入口。
说起来,这也是他们干刑侦这一行所谓的“第六感”。在很多案子中,最不起眼的地方,往往才是最大的突破口。
8年前,陈凌辉和蛇哥的交易地点选择在那造船厂的门口。而昨晚蛇哥故布疑云,派遣三名属下特意从防空洞逃走,将特警引入井下,差点折损了那么多警力。
这两点加起来,让他觉得:蛇哥非常熟悉这个造船厂。说不定,蛇哥曾经在这里长大。
想到这里,陈中良就让慈善总工会调集来了本市所有的孤儿资料,想从中寻找和“恒峰造船厂”有关的孩子——只可惜大海捞针还是一无所获。
其实,案子办到现在,专案组在探究蛇哥的身世时,做了很多方面的努力,但是没有一点可以查出个结果。其中包括:
①蛇哥可能是个孤儿,进入了陆家办的孤儿院生活,因此被陆华涛看中。
但这二十年来,陆家在全省各地建了几十家孤儿院。其中许多孤儿院地处偏僻的乡镇,孩子们的资料已经模糊不清。再加上,陆家还有意隐瞒了某些孤儿的消息,所以,这方面的情报并不全面。
②蛇哥的年龄应该和白蔷蔷差不多大,可能和白蔷蔷一起读过书,不排除他曾经是白蔷蔷的同学。
这点,是从蔷蔷日记中看出来的。专案组因此也重点查过白蔷蔷所有的同学资料,并没有一个跛脚的、绰号为蛇的少年。
③蛇哥和江秋池有关系,很可能是他曾经亲近的朋友。
这一条新线索是颜蕾提供给专案组的。
江秋池曾经在她面前说过:蛇哥是他的朋友,他十五岁上就认识了蛇哥。蛇哥也是白蔷蔷的朋友。他们三人曾经“亲密无间”。
只不过,江秋池本人的交际范围非常广泛,和本省的豪门都有所联系。若是从江家周围找这样的人,真的是大海捞针。
所以,以上三条线索和侧写,都不能帮他们很快确定蛇哥的身份。
现在,陈中良还要加上一条线索就是:蛇哥的童年,有可能和恒峰造船厂有关系。
根据这个线索,他进行了一次反向追踪:先把恒峰造船厂的职工表调出来,再从这些职工家庭中,寻找孤儿的线索。
只不过,这家恒峰造船厂没有倒闭前,也是个百十来号人的大企业。想要一一排查职工情况的话,也是耗时巨大的工作。
这时候,陈中良脑海中灵机一动:这种封闭式的厂区,员工都住在一块生活,邻里之间的家长里短肯定聊过不少。人情关系,有的时候也是警察走访调查的重点。
于是,他就把儿子和儿媳妇叫了来,安排给他们一项任务:走访恒峰船厂曾经的老员工。问他们两个问题:
①船厂里有没有哪家的孩子,从小失去了亲人,被送去了孤儿院?
②船厂有没有哪家职工,曾经和名湖小区的住户结下仇怨?
要是他所料不错的话,这两个问题,就可以锁定蛇哥的家世背景。
第96章 名字
恒峰造船厂曾经是本省第一大造船厂。
十五年前,随着漕运行业的全体衰落,全市的造船业进入寒冬,恒峰船厂接不到客户的订单,继而宣布倒闭破产。
造船厂关闭之后,附属的职工家属楼被老板卖给房地产公司,厂里的老员工都搬去另一个拆迁安置地——嘉怡小区居住。
嘉怡小区位于水库纪念陵园西侧。离开市局,颜蕾的调查就从这里开始。
路上,陈泊宇片刻不离地跟着她,早上的录像画面对颜蕾的打击很大。他从未见过那样濒临崩溃的她。
所以,他真担心:她今天会撑不住。
好在:蕾蕾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坚强许多。从走访第一家开始,她就非常认真地做笔录提问题,格外的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