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Fahrenheit
玫红冷哼了一声。
靖文侯今天休沐在家，大管家出了三少爷的院子，自然要第一时间向侯爷禀报。
靖文侯听完朗声大笑，“因为闺女，他终于憋不住了。”他怎么能承认之前真上心过这个孙子，但又让这个孙子彻彻底底地雷到了，“也好，总算是个仁厚的孩子。和大郎指定合得来，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大郎自然是老爷子那个多病且多智的嫡长孙了。
大管家笑着凑趣道：“恭喜侯爷。”
“既然三郎都不肯再忍他那个糊涂娘，你也无需客气……仗着敬献秘方，三郎他娘未免得意太久了。”
大管家躬身应下。
从侯爷的书房出来，大管家便亲自去韩姨娘处讨要王妈妈等几人的身契：这个世界民风可比汉唐更奔放，李大管家不好当年质问韩姨娘，但可以在两人之间架个屏风……
别看韩姨娘生育三子一女，更奉上生子秘方使得贤妃顺利得子，但在侯爷和章夫人的有意压制之下，叶斐连个正经的文书都没给韩姨娘预备，也就是说韩姨娘固然不算贱妾却也跟贵妾一点不沾边。
而且官府备案都没有，上族谱就更是无从谈起。
韩姨娘早先不知道这条规矩，在侯府里生活了多年之后终于从若干人的风言风语里拼凑了出了“现实”……她羞恼不已，逼着三郎向侯爷和二爷反复求情，也没能得到了好结果，反倒是三郎因此跪了好几次祠堂。
她并不心疼这个儿子，却也明白再纠缠下去，侯爷会亲自处罚她，也……只能不了了之了。说心里话，敬献秘方过后她能亲自抚养二子一女，她已然沾沾自喜且心满意足了。
她默默谋划了许久：如果说谁能改变侯爷的主意，就只有贤妃了。而贤妃凭什么说话算话，不是和她一样找了个好男人吗？
三郎是个废物，这么多年中毒解毒中毒解毒，寿数注定有限；四郎五郎年纪还小，暂且指望不上……正好晓晓是个美人坯子，亲娘还没了，正好方便她好生教导。当然，凭晓晓的出身，不会有皇子明媒正娶，那晓晓将来走她这条路当真是正正好好。
这会儿她的心腹刚好说完自己的所见所闻，韩姨娘羞恼归羞恼，却也知道大管家出手，侯爷必然知道：她那套手段哄得住三郎，哪里骗得过人老成精的侯爷？
而且她刚刚还请二爷顺路去书房问问三郎，二爷别说一去不返，居然连个传消息的都没打发回来……她预感不妙，但当着心腹们，尤其是哭成个泪人的兰花儿，她总不能灭她自己的威风，“我必给你娘讨个说法！”
兰花儿就是那位到现在还没醒来的王妈妈的大闺女。
兰花儿跪着抹了抹泪，“谢谢太太。”太太只要上心，到时候好生“劝一劝”三少爷，她娘自然平安无事。
她刚要站起来，外面值守的丫头就匆匆跑进来道，“太太，大管事来了。”
韩姨娘一听，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不详的预感成真，她恼羞成怒，“三郎如此不孝！我这回绝不放过他！”她故意放话，是觉得以三郎的脾气，此时定然就在院门之外留心着她这里的动静。
大管家就在抱厦处等着，听见这话嗤笑不已。他犯不着跟韩姨娘置气，只是让身边的丫头传话道，“老奴是来讨要伺候大姑娘身后伺候的婆子丫头的身契。”
晓晓是靖文侯目前唯一的曾孙女。
韩姨娘一听就知道不好，但屋子里心腹们都在，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道，“那都是我的人，敢问大管家，她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越过我受罚？”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大管家都不带犹豫，直接撕了她的面皮，“好叫姨娘知道，侯府除了老太太和两位夫人的陪房，其余伺候的，甭管男女，也甭管身契在谁手里，都是侯府的下人。”
韩姨娘此时的脸色完全不能看，大管家这话比直接扇她一嘴巴更让她难堪：她再怎么关起门以太太自居，甚至二爷都乐意唤她一声太太，终究……她连正经主子都不算！
可面对大管家，不拿出身契就等同于违逆侯爷，她……都不怕章夫人却完全不敢面对杀气腾腾的侯爷。在大管家告辞后，韩姨娘直接扑倒踏上痛哭不已。
然而这亏吃定了，但不找补回来也不是她了。她抹着眼泪，哽咽着吩咐另一个得力的丫头，让这丫头去前院，跟她的表哥许先生诉诉苦。
许先生四十出头，看似一表人才，偏偏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借着和韩姨娘的关系，他正在侯府坐馆，专教韩姨娘的两个儿子四郎五郎读书，同时他也是三郎的启蒙老师。
话说许先生一直对貌美如花的表妹念念不忘，愿意为她出气，却也比较有限度：亲自出面训斥三郎……这是当侯爷和二爷是死人，所以他有他的办法。
却说叶珣一边哄着闺女晓晓，一边坐等韩姨娘上门质问，结果韩姨娘没出面，倒把原主同父同母两个弟弟等来了。
两个人进门都不行礼，而是上来就怒斥道，“三哥你怎么敢惹娘亲不快？！你这是大不孝，是忤逆大罪！”
叶珣本以为两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子起码会摆事实讲道理，委婉地劝一劝他，比如给韩姨娘失察但也要给她点面子，毕竟她是生母……因为原主记忆里两个弟弟非常乖巧非常尊敬他这个哥哥。
万万没想到四郎五郎长得挺像，没脑子这方面……当然跟原主也很像。
小毛球又肆无忌惮地滚了起来，“你对文盲和屡试不第的秀才教出来的孩子居然有期待！原主和这俩傻孩子的老师都是一个人，韩姨娘的老相好，走的是‘偷不着’的老套路。”
因为两个叔叔到来，晓晓再次略显不安。叶珣拍了拍闺女的后背，他缓缓地站起身来。
四郎五郎两个人先后来了个狗啃泥，兄弟俩面面相觑，然后“哇”地哭出声来。
靖文侯就在此时进门，直接吩咐道，“跪祠堂去，不懂什么叫不孝不悌，就一直跪下去。”说完便转过头，笑眯眯地问，“咱们祖孙过两招吗？”
叶珣把晓晓放下地，语气里满是漫不经心，“行啊。”
靖文侯忽然觉得……这才是他这个孙儿的本色，之前只能说是他有心结，于是装得太好。
“咱们去校场……”话音未落眼前便是劲风袭来，他下意识地往边上一让。
叶珣没动什么真功夫，只是飞身向前，擦着侯爷的肩膀随便来了一拳。
片刻后，他从墙里把手收回来，看了看墙面上的窟窿，再看看手背上多处擦伤，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好疼啊。”
晓晓立时跑上前来，捧着她爹爹挥拳的那只手，“给爹爹吹吹，不痛不痛！”又“狠狠”瞪了侯爷一眼，“曾祖父好坏！”
侯爷一噎，上手揉了揉正努力怒目而视的曾孙女，旋即放声大笑。
而四郎五郎就瘫坐在原地，惊恐地瞪大眼睛，哭都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周末愉快！！！
写完了，我打算定个外卖。
第53章 侯门工具人之四
然而不管两个傻孩子内心受了何等震撼, 他们还是让侯爷的随从拎着……说是押着也没什么问题，一行人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几乎横穿侯府，去了位于西边的小祠堂。
侯爷的侍卫们拎着两位少爷从院门外经过，许先生抹了把汗, 暗道：得亏我没亲自上。
讲道理, 许先生是仗着表妹韩姨娘的名头来侯府坐馆, 只负责表妹两个儿子四郎五郎的学业。
他这把年纪, 加上屡试不第，当然挺有自知之明，加上他言行比较谨慎, 凡事儿不亲自出头, 在侯府里混得还算不错。
所以他绝对不会找侯爷为两个学生求情, 打发小厮去后面传信儿……就对得起表妹了。
许先生的小厮出门报信儿, 自然瞒不过坐在三郎书房里喝茶的侯爷。
他啜了口茶, 笑道, “他倒是机灵……学问不怎么样, 胜在识时务。”
让庶出的两个孙儿跟他学学为人处世也还成, 毕竟老爷子打一开始就没对韩姨娘亲自抚养的两个孙儿抱什么希望。
叶珣对原主的脾气秉性不打算再作评价，不过原主一直沉默寡言相当有利于他随便发挥, “他给我启蒙, 整日里就是灌输要孝顺姨娘, 姨娘生养你一场十分不易, 若不是为了你姨娘不必这么苦, 我那时年纪小, 信了不少。她……生了我没错，但养……真是提不上。”
抚养包括物质上和精神上的，韩姨娘自己就是菟丝花, 她和孩子们所有花销都来自侯府；至于精神……无时无刻的情感操控配叫抚养？如果放在叶珣那十分关注未成年人权益的上一个世界，韩姨娘早被剥夺监护权了。
侯爷听了并不生气，“你这个生母还知道未雨绸缪。”
“外室嘛，最忧心的不就是孩子入府上族谱，她依旧是那个外室。我年纪渐长，也渐渐能琢磨透她的心思打算，但相依为命了几年，她的吩咐我总不好一口拒绝，四郎五郎都十多岁了却还想不明白，六娘也是一样。”
六娘是韩姨娘三子一女之中的那个闺女。
不同于三个“妈宝男”哥哥，六娘小时候固然比较好糊弄，但年纪越大读书越多主意就越正，韩姨娘这一两年里说不过也哄不住这个好姿色的女儿，才把“继承衣钵”的主意打到了孙儿身上。
叶珣听了小毛球的介绍，对这个便宜妹妹印象不错，故意提了一嘴，还拿四郎五郎当陪衬。
靖文侯一如叶珣猜测的那样，对儿孙的天分才学脾气秉性有全面的了解，不论男女，“四郎五郎都是半大小子，还让个无知妇人愚弄，到了年纪分出去拉倒。”
侯府不要蠢货，正如我佛不渡懒蛋。
叶珣就说：“换个先生试一试。六娘有主意，别再让她重蹈覆辙。”
靖文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忽然话锋一转道，“你对爵位不感兴趣，才装了这么些年。”
这话还真没说错，原主的确对爵位不感兴趣，他对韩姨娘予取予求只为得到生母的夸奖，以及生母能……幸福。
叶珣真没法儿让他如愿，毕竟他的委托人是世界意志而非原主，“祖父，”他轻声道，“大哥二哥，我们兄弟三个都一样。”
叶珣趁机道：“我也想走科举做官这条路。”大哥二哥都中了举，“如有必要投笔从戎，就到时候再说。”
靖文侯就很无奈，“你们啊……”不过孩子们有想法有能耐，想走自己路，总比那个坐享其成的二儿子强。
叶珣刚刚这番话中的大哥是靖文侯病弱的嫡长孙，二哥则是叶斐和章夫人所出的嫡次子。
他两人如今都要走文官的路子，两个人的母族都实力不差，所以爵位对他们而言实在鸡肋。叶斐确实想要袭爵，但他越是执着越是热切，他爹靖文侯就是压着他，不让他如愿。
却说靖文侯纵然有些遗憾却也并不心急，因为他的身体他清楚，还有好些年可活。祖孙俩又坐着聊了一会儿，他才起身准备离开。
叶珣特地招来晓晓，嘱咐小姑娘，“跟曾祖父道别。”
晓晓可乖了，行礼后跟着她爹爹有一学一，挥了挥小手，就美滋滋地扭头扑到了她爹爹怀里。
叶珣熟练地抱起晓晓。小姑娘勾住他的脖子，有点担心，“爹爹你手疼不疼？”
叶珣笑得灿烂极了，“有闺女在，爹爹开心到手都不疼了。”他当爹这么多回，也就顾弘清开始不太讨人喜欢，其他几个都是当天就让他体会到了当爹的快落。
这父女俩忒有感染力，长得极像的一大一小，委实让靖文侯赏心悦目。于是他抬手揉了揉曾孙女的脑袋瓜，“曾爷爷亲自给你挑几个使唤的人手。”又转向他的孙儿，“你也是，手头没几个使唤的可还行？”
孙儿此时不愿意继承爵位，却不耽搁他往这个孙儿身上押注。
小毛球及时插话，“靖文侯这么上道。”
“高投资高收益，老头子眼又不瞎。”叶珣回应靖文侯，懒洋洋地道，“谢谢祖父。”
把靖文侯送出院门，叶珣就问怀里的闺女，“搬过来跟爹爹一起住？”
他肯定要亲自抚养晓晓，即使按照原本的剧情晓晓从头到尾都明白是非，也努力挣扎过，却还是让韩姨娘送给渣男男主当外室，最后依靠男主摆脱且报复到韩姨娘。
这真是太讽刺了。
冤有头债有主，自己的仇人亲自捶……才爽。他决定先给韩姨娘“几耳光”，让她彻底认清谁强谁说了算，再把闺女晓晓培养到不亚于原本剧情里男主的那个高度才成，到时候她要怎么对付韩姨娘以及原本剧情里的男主，都看她自己了。
晓晓可不知道她爹爹在想什么，有爹爹在她什么都不怕的，“要！和爹爹一起！”
叶珣蹭蹭小姑娘的脸蛋，吩咐玫红带人先去晓晓院子收拾东西，他则在书房里读书——晓晓坐在他的腿上，津津有味地翻看适合她年纪的小人儿书。
除去接手的时候只会喷鼻涕泡一点不懂事的奶娃壮壮，顾弘清和周韬生两个儿子都是他用单调又无趣的方式——金钱砸晕的，而当时还不明白银钱意义的闺女圆圆，他就走到哪儿带到哪儿，不要三天小姑娘就被彻底收服了。
晓晓性子比圆圆更软和一些，叶珣估计到晚上小丫头就该言必称“爹爹”。
想到这里，小姑娘忽然抬头，迎上他的视线，捧着小脸嘻嘻嘻笑了。
好吧，小丫头心挺大也真地好哄。
二爷在前面书房一点动静都没传回来，四郎五郎让他们祖父的亲卫拎到祠堂跪着，而侯爷从三郎书房出来就把表哥叫了过去……如今丫头来禀报说玫红带人把大姑娘的行礼都收拾了，一起搬走……坏消息一个接一个，韩姨娘都麻木了。
说真的，她实在想不通她能在半天的时间里落到这样的地步：三郎得太快太忽然，她毫无准备！她短时间内手段尽出，仔细想想，她完全拿不听话的三郎没办法！
她似乎一下子回到十好几年前，在二爷告诉她暂时不能带她回府时那样绝望和无助。
一想起这个，她就忍不住呜咽出声，同时更怨恨起三郎：早知道就该在她和几个姨娘斗法时让这个儿子顺理成章地没了！
韩姨娘正恶狠狠地发毒誓，一定要好好教训甚至于报复儿子的时候，六姑娘带着丫头匆匆赶来。
六娘作为孙辈之中长得最好的姑娘，侯夫人老太太从她生下来就另眼看待。因此六娘受侯夫人影响可比生母韩姨娘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