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拈花无裳
想到嫡出的大姐跟五姐是住在正院的左右跨院里头,刘芳就十分羡慕:就隔着一道垂花门,不用像她们这样总是绕来绕去地怕迷路,真好!
一路上见到的下人不多,其实刘国公府里除去各个主子底下伺候的人,下人真不算多,各司其职,个个都有活干,府里是不养真正的闲人的。
也没有旁的勋贵之家动则七八十人伺候一个主子。就她,伺候的人也就是两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两个粗使婆子,既看门,也做粗活。四个小丫头也是分班打理自己院子里的花木卫生啥的,两个大丫头也就是书画书墨,同样得打扫她房间的卫生,定期整理她的库房啥的。
总之,人不多,但够用。
所以,府里现在主子变少了,空出来的院子多了,日常的打扫也都是轮着来的,整个府里从上到下,都是忙碌的。
好比国公夫人,她现在就在整理府中店铺田地的账目。
刘
芳走进来,给她请了安,刘国公夫人还一边看着账本,一边随意地说道:“安芳怎么有空过来了?”
刘芳笑了笑,说:“没什么,就是过来给母亲请安来着。”
刘国公夫人每天都忙得很,不是去参加宴会就是打理家事,虽然有儿媳妇儿帮忙,她也是闲不下来的。况,她自己还有一大笔嫁妆要打理呢。
因此,从前她也就是让底下的妾室初一十五来请一次安,子女们么,也就是早晚来一次就算了,也没有说拉着他们多说话的意思:孩子太多,一人问一句就一个时辰过去了,再拉着说话,她一天啥也不用干了。
大多数时候,刘国公夫人是喜欢突击检查的,这样才能发现府里的那些个下人到底有没有尽心尽力做事儿。
就像曾经刘芳的奶嬷嬷,欺负她一个奶娃娃啥也说不了,克扣她的份例,最后一顿板子直接扔出去,换了年纪大的丫头照顾也就完了。反正,那会儿她也一岁多点,断奶也没什么要紧。
现在么,人都搬出去了,有心偶尔过来走动走动,她欢迎,真要是一年到头都不来,她也不怎么在意就是了。她对自己亲生的儿子都这样,对别人也就更无所谓了。
第4章
这会将近午膳时间,一般来说刘国公夫人是不喜欢庶出的子女们这会过来的。
以前是嫌人多,吵,现在么,是已经习惯了,她也做不来那种贴心慈母的模样。
“怎么?是有事儿?”
刘国公夫人放下账本,看着刘芳。
说来,这个最小的庶女其实是最省心的。
从小儿就乖巧,别的庶出子女还在幼年时候顽皮过,捣蛋过,更别说她自己亲生的那几个了,小时候皮起来真是恨不得掐死算了。
就只有她,是从来没有调皮捣蛋这回事儿的。
小时候,她还担心过这孩子是不是太呆了,被哥哥姐姐戏弄了都不知道的。
等她大一些了,她才知道,这孩子啊,聪明着呢!
她就是个大智若愚的,看着呆呆笨笨的,其实心里有数得很。
而且,这孩子的心胸是最像她的,反而不太像她那个傻乎乎,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的生母。
说实话,要不是当初遇上了国公爷,就安芳她娘这样的人啊,去了哪个府里都只能是被人吃干抹净还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下场。
也就是她,一眼看出对方是什么人,也不是那种恶毒的心肠,更没有以折磨别人而乐的习惯,她才能安安稳稳地生子,活到现在,还悠哉悠哉,万事不愁。
说真的,有时候国公夫人还挺羡慕七姨娘的。
她自己吧,单纯的像个傻子,却生了几个聪明乖巧的孩子。
还运气极好地碰到了国公爷这么一个虽然渣,但好歹有良心,也没什么野心,不爱折腾的夫主。
又遇到了自己这么一个心胸宽大,待下仁厚的主母,一辈子无忧无虑。
这大概就是俗话说的傻人有傻福?
刘国公夫人撇撇嘴,算了,傻子有傻子的福气,她也有她的福气就是了。
刘芳见刘国公夫人愣了会神儿,又撇了撇嘴,嘴角微微抽了抽。
说真的,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也大概了解自己嫡母的一些想法:无非就是有点羡慕自己的生母,觉得她傻人有傻福呗。
十一哥现在外放,在西北做同知,十八哥在西南当兵,现在已经是五品,二十二哥在翰林院做翰林。
当然,世子大哥是大理寺卿,四哥外放是知府,十哥是青州海军的二品将军。
对比一看,肯定是嫡母的孩子更出息。
况大姐姐嫁到了镇国公府,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未来的镇国公夫人;五姐安菲嫁给了晋文帝的第八子,是当初八皇子死皮赖脸地求来的,现在是亲王妃。
而刘芳的同母姐姐,八姐安芬,只是嫁给了大长公主的嫡幼子,同样是八姐夫求来的。她呢,至今还没定亲,以后大概也是没办法嫁到什么高门大户的了,毕竟她志不在此嘛。
如此一看,嫡母所出的几个孩子不仅出息,嫁的也都很好,身份地位有了,夫妻恩爱也有的。
而她生母七姨娘所出的几个孩子,虽然也出息,已经出嫁的嫁得也不错,但还是不能与大哥,大姐他们比不是?
照理说,应该是嫡母志得意满才是吧?但却是恰恰相反的。
嫡母是觉得自己嫁给父亲之后一直辛辛苦苦地管家,教养子女,每天都忙得像个陀螺。而七姨娘呢,每天就是傻白甜,日子却过得舒舒服服的。
现在,嫡母自己可以稍微清闲一些了,但也还是得忙的。而七姨娘呢?还是依旧傻白甜,过得舒舒服服的。
所以,有点羡慕嫉妒恨什么的,也是正常。(?)
刘芳心里其实是觉得好笑的:嫡母虽然总是表现得很嫌弃七姨娘的样子,觉得她傻乎乎的。但实际上,平日里,最照顾七姨娘的反而是她——就如同一个大姐姐一样,护着底下最小的妹妹。
或许连嫡母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在府里的角色,其实不是主母,而是所有姨娘的姐姐啊!
真正的姐姐,总是护着妹妹的那种姐姐。
说真的,这样的古代妻妾关系,原本该是畸形的,也是很难和睦共处的,却被嫡母硬生生地变成了一家亲,和和睦睦,亲亲爱爱这么多年。
要说府里谁是多余的,刘芳觉得吧,大概是父亲刘国公?
想起往年一家人聚在一起,姨娘们都围着嫡母说话,打牌,哥哥们一起,姐姐们和她一起,嫂子们也是一起,还真是只有父亲刘国公是自己一个人的?
咳,刘芳拉回自己放飞的思绪,笑着对嫡母说:“母亲,我是听说您
又拒绝了几家求亲的官媒,所以想过来跟您说一说。”
刘国公夫人眉头一挑,放松了身子靠在软枕上,看着丫头们把账本笔墨都收拾好,重新上茶。
“怎么?你打算随便挑一家嫁过去?”
在刘国公府里,国公夫人从来不会搞什么一言堂,尤其是对待底下孩子成婚的大事,基本上都是摊开来说清楚的。
至于不符合规矩?
国公夫人翻白眼:自己家还讲那么多狗屁不通的规矩做什么?怎么自在怎么来。连成亲这样的大事儿都没有自己的主见,还能指望以后碰到大事时有主见吗?那才是脑子有坑。
她又不能长生不老,还能一直看着他们,以后的日子还不是他们自己过啊。夫妻相处,只有他们才知道合不合适,连这个选择权都不要,还能做什么?
直接养在家里当个废人算了。
反正,旁人家如何,她不管,她自家的孩子就是这么教的,该自己拿的主意就得自己拿。
什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呸!
一群脑子进水的酸儒弄出来的东西,看谁家理他?
刘芳笑笑,大晋朝是个架空朝代,又是刚建立没有一百年的新朝,因此风气十分开放,也没有到那种非父母之命而不可违的时候。
当然了,敬孝长辈也是国家倡导,民间约定俗成的规矩。
但,至少,在现在,在刘国公府,在嫡母面前,刘芳是能够畅所欲言,说自己想说的,做自己想做的。
“母亲,女儿我想的是,不必在高门大户,勋贵之家之中找了。直接等明年科举会试的时候再选个人品不错的寒门子弟就好。”
刘国公夫人喝了口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安芳,你这是怕了?”
刘芳明白嫡母的意思,她笑着说道:“嗯,怕了,也倦了。”
她诚恳地对嫡母说:“我只想以后的日子过得自在舒心,旁的,有母亲在,有哥哥们,姐姐们在,我不担心。”
刘国公夫人放下茶杯,整个人懒洋洋地半躺着,嗤笑一声。
“呵,你呀,跟你娘一个破样子,就喜欢过舒心不用脑子的日子。可是你觉得可能吗?
什么时候靠人都是靠不住的,最终可靠的是自己。你懂不懂啊?
这么多年算是
白教你了。”
懂,她当然懂。
只是吧,现在的她不一样了。身处这样的一个时代,靠自已也是要的,但更多的还是得有个好娘家。
若是她没有,那就另说了。可现在她有,她又何必去找一条那么辛苦的路呢?
过得自在舒服不好么?
啃老也是一种本事儿啊!能啃一辈子老,那更是一种能力啊!
虽然吧,她不至于想着啃老,但既然有这么好的娘家可以依靠,她干嘛不好好靠着啃一辈子?
闲的慌,非得去折腾显摆自己能耐么?
再说了,原主的愿望也是舒服自在地寿终正寝过一辈子,她并没有想嫁入高门大户的意思。
刘芳也是如此。
刘芳笑笑,“母亲,您说的对,教的也没错。但女儿还是相信您,也更相信您教出的哥哥,姐姐。
如若你们都不可靠了,那我,即使再可靠又如何呢?总归是一样的。”
刘国公夫人噎住,气哼哼地说,“行了,说完了就滚吧,懒得搭理你,仗着自己最小就折腾我吧。滚!”
刘芳半点不在意她的话,笑眯眯地起身行礼,“那母亲,女儿告退了。”
刘国公夫人没好气地挥手,“滚滚滚!”
刘芳笑意盈盈地走了,刘国公夫人翻了个白眼,吩咐杨嬷嬷,“去看看给姑娘们的午膳,别让她们饿瘦了,到时候嫁不出去还得赖着我呢。”
杨嬷嬷憋笑,躬身应下,下去吩咐了。
她心里清楚,不就是最疼十八姑娘,担心她被外面的流言蜚语气着了,所以才多这么一句,日常里,府中谁会怠慢府里的姑娘了?不过是夫人的一片慈母心肠。
说到底啊,夫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护犊子着呢。
刘国公夫人还在气闷,“哼,以为嫁个寒门子弟就省心了?天真!多少人想巴着国公府吸血呢。就是个傻子,跟她娘一个破样子,哼!
算了,儿女都是债,就当是我欠她的。个死丫头,要是以后嫁出去被欺负哭着回来,看老娘我不打死她。死丫头……”
刘芳自然不知道嫡母背后的碎碎念,即使知道,她也就无奈地笑一笑,还能怎么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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