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裴皇后又道:“赐坐。”
罗贵人心中一喜,忙又谢恩:“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
裴皇后沉寂多年,在后宫里像一抹影子,被郑皇贵妃压了一头。后宫的嫔妃们,表面对裴皇后恭敬,暗中向郑皇贵妃投诚示好的不在少数。
只可惜,郑皇贵妃善嫉成性,年轻嫔妃们再示好,郑皇贵妃也不肯分薄天子宠爱。
罗贵人心思灵活,很快将主意打到了裴皇后的身上。
裴皇后凤体病弱多年,近来虽颇见好转,也得慢慢调养。总不能以病体伺候天子。如果她向裴皇后投诚,或许,裴皇后肯“提携”她一二。
罗贵人暗中探听椒房殿里的动静,裴皇后来了御花园后,她便壮着胆子来“请安”。
现在看来,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裴皇后肯见她,还张口赐座,这就是一个极好的开始。
裴皇后不喜说话,罗贵人投其所好,安静端坐,并不多嘴多言。
裴皇后权当身边多了个物件,倒也没觉得碍眼。默默赏景片刻,才张口道:“听闻罗贵人擅舞?”
罗贵人心里又是一喜,忙恭声应道:“妾身自幼时习舞,最擅团扇舞和长袖舞。若娘娘闲着闷了,妾身愿去椒房殿献舞,为娘娘解闷解乏。”
程锦容心中哂然。
这位罗贵人,果然年轻,沉不住气。一张口,就露出了野心。
不过,有野心的嫔妃,才易拿捏,也更易于为棋子。
程锦容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裴皇后的衣袖。
她站在裴皇后身侧,这个细微的小动作,只有裴皇后知晓。裴皇后心里涌起一丝隐秘的喜悦,自然明白程锦容的意思。
“罗贵人一片心意,本宫都知晓。”裴皇后淡淡一笑:“既是如此,明日罗贵人便来椒房殿吧!”
罗贵人按捺住心里的狂喜,恭敬地应下。
罗贵人有野心,也有眼色,来意已经达成,也不再多留。很快便起身告退。
……
罗贵人走了之后,眼前耳根都清静了许多。
裴皇后在御花园里消磨了一个时辰,才回了椒房殿。再睡一个时辰,喝了汤药,再用晚膳。
不必别人说,裴皇后也知道自己在日渐好转。胃口比以前好了,体力也越来越好。
每日晚上,裴皇后入睡后,程锦容才会歇下。
裴皇后有些心疼,轻声说道:“你也早些歇下吧!”
程锦容微微一笑:“能伴在娘娘身边,是锦容此生最大的福气。锦容一点都不累。”
短短两句话,听得裴皇后心酸不已。
是啊!
这段时日,美好得如梦境一般。
程锦容到底还是留下,等裴皇后入睡后才退出了寝宫。
她其实不喜欢肃穆沉重又冰冷的宫廷,可她的娘亲被困在这里。她心甘情愿地留在椒房殿,一直陪在娘亲身边。
……
隔日,罗贵人果然来椒房殿请安。
素来不见后宫嫔妃的裴皇后,对罗贵人还算和善。
罗贵人主动献舞,裴皇后也未拒绝,传口谕召了宫中乐师前来。丝竹声乐响起,罗贵人跳了一曲长袖舞。
长长的水袖挥舞,飘逸出尘。
罗贵人倒也小心,在皇上面前献舞,自是越柔媚越好。在皇后娘娘面前献舞,可就不能太过媚俗了。免得令皇后娘娘心生厌恶。
其实,罗贵人小心过了头。
裴皇后动了‘提携’嫔妃的念头,心中半分嫉意都没有,巴不得前来投诚的罗贵人妩媚动人牢牢拢住宣和帝才好。
罗贵人献舞后,裴皇后夸赞一通,赏了十匹上好的绫罗纱。
之后一连几日,罗贵人都去椒房殿请安。虽不能天天献舞,陪着皇后娘娘说说话解解闷,也算尽了心意。
后宫中没有秘密,此事很快就传到了郑皇贵妃耳中。
郑皇贵妃不屑地冷笑一声。
这后宫中,谁不想得天子宠爱?裴皇后一副贤惠大度的模样,定然都是装出来的。
很快,郑皇贵妃就被打了脸。
宣和帝前去椒房殿探望裴皇后,“正巧”遇到了罗贵人。
裴皇后当着宣和帝的面,夸赞罗贵人:“……罗贵人貌美温柔贤良,且善解人意,十分体贴。前几日臣妾有些气闷,罗贵人每日来请安,还特意献舞,为臣妾解闷解乏。”
宣和帝看了罗贵人一眼。
罗贵人俏脸微红,面泛娇羞,恭声应道:“妾身伺候娘娘,是理所应当之事。不敢当娘娘如此盛赞。”
裴皇后笑着轻叹一声:“后宫嫔妃众多,有这等心意的,也只罗贵人一人罢了。”
宣和帝也有数日没召嫔妃伺寝了,当晚,便召了罗贵人伺寝。
罗贵人如何欣喜,不必细述。
郑皇贵妃气得在钟粹宫里砸了一套茶碗。
第一百八十八章 改变
椒房殿内。
裴皇后默默地坐在窗前,明亮的烛火映在她日渐红润的脸孔上。
罗贵人得了裴皇后“提携”,今晚被宣和帝翻了牌子伺寝。裴皇后找到了能“应对”宣和帝的办法,心里却没多少欢喜,甚至有些茫然。
程锦容看着神色怔忪的裴皇后,心里暗叹一声。
裴皇后受了这么多年的苦痛折磨,日渐消沉。可她的本性依旧善良天真。所以,才会因这等利人利己顺手为之的事感到茫然不安。
程锦容看了菘蓝一眼。
菘蓝领着所有宫女退了出去。
寝室里只剩程锦容和裴皇后两人。
程锦容走到裴皇后身边,轻轻喊了一声:“娘。”
裴皇后身体一颤,瞬间回过神来。
除了相认的那一日,程锦容私下里也叫她皇后娘娘。这还是第一次叫她娘。
“锦容,”裴皇后目光复杂,几乎难以形容:“我……我有时真恨我自己。我就是这么一个懦弱没用的人。就这么一桩小事,我也会心中难安。”
“我知道,这么做,对我这个皇后有利,能解我困境,也能压下郑皇贵妃的风头。还能收拢后宫嫔妃。对罗贵人来说,也是有百利无一害的好事。”
“可是,我心里总有些沉甸甸的,有些难受。”
裴皇后心情纷乱,词不达意。
程锦容凝视着裴皇后,轻声道:“娘,我知道你的感受。你温柔善良,待人以诚。你没有城府心机,不会算计,也不会利用他人。”
“可你现在慢慢在改变,所以,你心里为自己的改变惶惑不安。你怕自己在权势中迷失本心,变成另一个人。”
……
最后一句,直接而犀利,如利箭刺中裴皇后的胸膛。
裴皇后身体又是一颤,目中闪出水光。半晌,才哽咽着低语:“是,我是在害怕。”
“这些年,我一直闭宫养病,也是在封闭自己。”
“我知道,身为皇后,可以手握权势。裴家因为出了一个皇后,一跃成为京城新贵。可我打从心底里,厌恶这座宫廷,不想和任何人来往接触。我也深恨中宫皇后这四个字。”
可现在,她的女儿进宫,到了她的身边,将她从阴暗封闭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她无法再逃避躲避,要直面自己的皇后身份。
她不能再退让,她要用皇后的权势,保护女儿的安危,保护六皇子,还有保护自己。
她要学着做一个真正的中宫皇后,有手段有城府有心计。
这样的她,还是裴婉如吗?
这样的裴婉如,还是程望深爱的那个善良女子吗?
裴皇后忽地伸手搂住程锦容,无声地恸哭起来。
程锦容眼眶也是一热,紧紧搂住裴皇后的身体,轻柔地安抚亲娘:“娘,你别难过。不管何时,你都是你自己。我相信,不管到了何时,你都能守住自己的本心,不会因权势迷失自己。”
“要挣脱困境,就得改变自己。我能理解你的苦衷。”
“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你永远是我娘。”
“便是有朝一日……我爹也不会怪你。”
裴皇后肩膀不停耸动,泪水落得更急更汹涌。
程望,是裴皇后心中最深的隐痛和伤疤。
母女重逢相认这么久,裴皇后从未提起过程望。程锦容也体贴地从来不问。此时提及程望,裴皇后泪如泉涌,难过悲恸之极。
“锦容,我该怎么办。”
裴皇后泣不成声,声音断断续续:“锦容,我好想你爹……可是,我此生怕是出不了宫廷,也见不到你爹了……哪怕有机会,我也没脸见他啊……锦容,我到底该怎么办。一想到你爹,我就心痛如刀割一样……”
字字都是心酸血泪。
程锦容眼圈也红了,不过,她没有落泪,轻声又坚定地说道:“娘,当年的事,错不在你。你不必为此耿耿于怀一直自责。”
“我想,就算我爹知道了一切,也只会为你心怜心痛,不会怪你。”
“你别再想这些来折磨自己,放下一切,放过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