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逢七
掌柜和跑堂的也都看过来,忙将人拦住。
“覃伯,你就送到这,不用再往后头送了!”
“跟我到柜台来吧,我给你清算这个月每天送来的青菜账目,把银钱给你。”
覃伯却不动,勾着脖子往明显不对劲的后院看去,这一看,吓得他差点没坐到地上去,“这,你们这客栈是不是也闹鬼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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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覃伯是附近安林村的人, 每日在天上星子还没落的时候,他就去地里摘新鲜蔬菜,送到这家客栈来, 风雨无阻。
谁知今日竟会见到十几具尸体, 血流遍地, 而且个个死相诡异惊恐,活像是死前见到恶鬼一般。
他年纪大了,受到惊吓坐下来喝了两杯热茶才缓过劲来。
掌柜的已经安排人去报官,这时愁眉不展坐在旁边, 问起先前他说的话来, “覃伯, 你为什么要说,这客栈是不是也闹鬼了?”
覃伯脸上出现厌恶和惧怕, 神神秘秘的说道,“就在我们村, 前两天死人了, 一家五口从老到小, 一个没逃脱,死的那叫一个惨。”
“身子都碎了半截,脑袋哦,挂在门上,地上还拖拖拉拉留了血字!”
“分明就是村里老李头当初捡回来那姑娘, 死了后一直在我们村子里作乱,有好几个以前有过争吵的人,要么干完活回来摔断腿,要么差点被拖到河里淹死,还经常迷惑村里的小孩, 想要哄骗拐走!”
“死的这家也是跟老李头有过节的,当初借了点钱,后来没等还上,老李头就病死了,恐怕这就是为了报复灭人全家啊。”
阮音音听到可能是厉鬼杀人,浑身凉飕飕的,往郁安身边靠了靠。
郁安知道客栈里那些人是夜袭反而被晏寒萧下的手,半点无惧,主动问询道,“老伯,你们村子里请人去处理厉鬼了吗?”
覃伯见几人容貌气质皆是不俗,不由多看了几眼,“已经上报了,不过等处理估摸还得要段日子,我这天不亮就起来忙活的,是真害怕啊,但怕也没办法,总要生活。”
见他说得可怜,阮音音想到自己带了不少捉鬼降妖的符箓,忙拿出几张递过去,“实在不行,先试试这个。”
覃伯接过来看了看,“几位,几位是仙家吗?”
当即要作揖,“还请救救我们村子吧,那厉鬼一日不除,大家都害怕啊,也不知哪天就轮会到自己头上。”
阮音音看向郁安,“师姐,这事我们既然遇见了,要去看看吗?”
鬼物是一团凝聚的死气作祟,不如凶兽厉害,但它们没有实体,还能蛊惑心智,对普通人来说极具危险。
而她和师姐虽是第一次下山,但有符箓和术法傍身,阮音音相信只要克服心理上的恐惧,便不难对付。
“你们村子离这里,有多远?”郁安问道。
“不远不远,”覃伯忙应声,“以我的脚程,两个多时辰就能到,你们年轻,走得快。”
这般近自然耽搁不了什么,郁安点头,“事不宜迟,现在动身。”
在客栈买了马匹,赶路的速度更是快上些,没多久便看到一条清澈的河流。
河流边,七八个小孩赤着脚,深秋季节也不怕寒凉,踩着砂砾石子在玩闹。
覃伯在河的这边看到了,扬声高骂,“狗日的还在外头瞎跑,非要女鬼弄死你们才晓得怕嘛?”
那群小孩笑得很开心,还有几个做鬼脸的,“阿辛才不会害我们咧。”
“我们不怕!”
“跟阿辛一起玩,很开心。”
覃伯又气又怕,“全都滚回去,等老子过来捉到你们,一人一个巴掌!”
那群小孩这才乌拉拉提着鞋袜,跑得飞快,高抬的脚能踢到自己的屁股。
河上有座木头桥,勉强能牵着马过去。
“阿辛就是那厉鬼,一帮屁娃什么都不懂,大人们都忙,也没空一直看着他们。”覃伯走在前面带路。
这会时辰还早,蒙蒙雾气蕴着金色阳光,郁安能看到前面不远处的村子炊烟袅袅,有人牵着牛,有人挑着担子,走在弯弯曲曲的小道上。
先前那些孩子撒腿跑得正欢,很快就隐没在一幢幢青色小房子里。
“我带你们去村长家,商量下这事该怎么办。”覃伯走得很快,也不再说话。
村子里的小道一会上坡一会下坡,并不算好走,路两边都是矮房子,门前大多种着果树,有的村民端着饭碗站在门口,有的在外头劈柴,有的正在喂鸡,看到来了几个生面孔,有目光追着看的,也有跟覃伯打招呼问的。
覃伯只说晚点,村长会告诉大家的,并不多说。
等到走过去了,这些村民左邻右舍间纷纷聚在一起,大家都没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人,就着外貌打扮,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起来。
阮音音看着村子里的一切,倍感亲切,一路走得都很欢快,时不时笑着拉住郁安,指着路边的一棵树,几个大石墩子,飞窜过去的黄鼠狼,随便什么都能高高兴兴讲出很多她以前的趣事。
追风走在郁安身侧,比狼还要高大凶猛得多,看到鸡鸭猫狗,它时不时就夹住长长的尖耳朵,金色眼瞳里冒出兴奋的光,一副很想扑上去但又不得不忍耐的躁动模样。
郁安看向晏寒萧,自下山他便如影子般默然跟在身后,神色散漫游离,察觉到她的视线,直勾勾的对视了过来。
那双眼睛极漂亮,褶皱清浅深邃,眼尾微挑,幽黑的瞳仁比常人要大上一圈,像会说话一样,却又叫人捉摸不透要说什么。
“到了。”
覃伯的声音将郁安从奇异的失神中拉回来,转过头,便看到前面竹林旁的一间红瓦屋院墙高筑,比之前一路看到的青色小房子要气派、也大多了。
“几位仙长稍等,我先去通知村长。”
没多大会,出来个半白胡子的精瘦老头,非常热情的迎过来,“快请快请。”
屋子里一个妇人和一个大姑娘赶紧张罗忙活,各种果子饼子花生豆子鸡鸭摆了满桌。
“多谢几位仙长愿意跑这一趟,快请坐。”
“农家里头也没什么好酒好菜招呼,多担待。”
一起坐下慢慢吃慢慢聊,话头渐渐打开,不多时,还有得了消息,性格比较好事的村民搬了马扎过来加入。
说起他们口中的厉鬼阿辛,就不得不提村子里已经病死了好几年的老李头。
老头姓李,单名纪,是个性格古怪暴躁的老光棍,在村头有间小铺子,以卖馒头为生计。
七年前,他去镇子买完东西回来,在路边水沟旁捡到个昏过去的小姑娘,十一二岁,头发焦黄干枯拧成团,瘦的跟猫儿一样。
他把那姑娘给带回去收养了,跟着他姓,还取了名,叫细辛。
小姑娘刚捡回去那会瘦巴巴的,没什么营养,但瓜子脸大眼睛,一看就长得不错,村里有好几户人家都相中了,提了礼上门,想商量着要不先定个亲事,等过两年能嫁人了,也能真正有个依靠。
毕竟总不能一直跟着他一个老光棍生活,那说出去也不好听。
但老李头却上门一个骂一个,直骂的狗血淋头,恨不得是把人打出去的。
“要说这村子里,老娶少的事不算稀奇,但起初大家压根没往这方面去想,直到去了三四家想提亲的,都被打回来,我们才惊觉也许老李头光棍了一辈子,这捡了个女娃娃,便想当做自己媳妇。”
“后来,老李头对阿辛的确很好,有什么吃的喝的全都紧着她,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啊,慢慢养的那叫一个水灵,大家还真没看错,的确是个美人。”
“我们也都算默认,等着喝老李头的喜酒了,过了两三年,可能准备成亲的确需要银钱,也可能多养个女子,开销比独身一人要大得多,这向来本分卖馒头的老李头,也开始搞花样了。”
“他大肆宣扬,说每天能给年岁大的孤寡老人免费提供馒头,乡亲们一听,这是好人做好事啊,大家也都想尽一份力,平日里在他那里买馒头的,那就多买几个,平日里不买的,也特意去他铺子里买上几个。”
“老李头生意一下变得红火,那是忙到整天收钱都收不过来。”
“但他说好的免费给孤寡老人提供馒头,却只维持了不到十天,可怜了隔壁村的老人,天不亮走上七八里路过来,什么也领不到,又饿又累气得差点没倒在他店前。”
“而老李头多凶啊,又骂又赶的,可能就是这样,人啊,一旦作恶,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他突然病来如山倒,人就去了。”
“这时候阿辛已经跟老李头生活了三年,感情还挺深厚的,小姑娘把人安葬了,咱们乡里乡亲的也都搭了把手,能帮就帮,也有人劝着,她现在正是花一样的年纪,跟老李头也没真正办喜酒,赶紧再找个人嫁了吧。”
“嚯,结果阿辛根本不领情,还说老李头一直形同她的父亲,根本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姑娘家家的嘛,脸皮薄,大家也都明白,相中她的,便让自家儿子多主动帮衬点,讨个好印象。”
“可这阿辛说是跟老李头形同父女,却又谁都不肯接受,话里话外也都将老李头挂在嘴边,分明还是放不下呀。”
“就这么过了两年,阿辛在山上捡柴时不小心摔了,这一摔,人直接没了。”
“要说真是个可怜人,那几年,大家没少帮他们家,哪怕当初老李头拿免费的噱头骗人,和不少人发生过矛盾,但到底还是一个村子的,乡亲们便凑了钱,给她办了后事。”
“这谁知道啊,自从阿辛死后,灵异的事常有发生,村里的小孩总说会看到她,她招手叫他们过去一块玩。”
聚到村长家里的乡亲越来越多,那些经历过的纷纷讲起来。
“我家那口子,有天傍晚除了草回来,走着走着突然被什么东西按住锄头,猛推一把摔下坡,差点摔断腿。”
“就我隔壁王婶,那新过门的小媳妇去河边洗菜,差点被拖到河里淹死,还好有人路过及时拉了上来。”
“以前跟老李头那家有点矛盾口角的,哪个没被阿辛欺负过?”
“这不,前两日更是变本加厉,死的这家以前管老李头借过点银钱,赖账不还这点,的确不对,但也不至于要弄死人全家吧?”
说到这里,屋里挤满的人齐齐闭口不言,安静到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似乎大家都想到了那家惨烈的死状,害怕到不敢说话。
就在一股凉气似乎从脚下蔓延的时候
啪嗒——
不合时宜的,茶盏搁在桌上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村民下意识看过去,靠坐在那的男子肤色如雪,眉尾骨钉凛冽,高鼻薄唇,美到极致。
他的放松散漫,显得有那么点格格不入。
“鬼魂长期滞留在某个地方,能活动的范围有限,更多时间都会寄宿在某件死物上,通常和生前有关。”
“她住哪?”
村民们带路,走到一处林子前的菜地。
郁安:“以前阿辛和老李头就住在这?”
有个二十出头,穿着件蓝布衣裳,面容清秀的男子非常腼腆,“李伯走了好几年,连阿辛也走了两年,他们的屋子荒废空置,后来就被拆了,成了眼前这片菜地。”
这倒也无可厚非,可这要怎么找阿辛呢?
郁安去看晏寒萧,“你知道怎么找到她吗?”
晏寒萧:“这里人太多了,她似乎有点害怕。”
一路跟过来的村民听到这句话,一个个腿都快吓软了,阿辛就在这?
想到那一家五口的惨死,真想说,他们才害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