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月饼
一大木桶茶叶蛋,一下午的时间,煮好并浸泡在汤汁里,时间绰绰有余。
晚上睡觉,谢琼暖规矩又拘谨,昨夜醉酒后孟浪的行为早就忘的一干二净。让她在清醒的情况下,对身侧的小哥动手动脚,她暂时还过不了心里的坎。
祝眀奕看着她规矩的背过身,墨眸又黑又亮。
明日,卖完鸡蛋,他得去医馆抓些补身体的枸杞人参,最好还能在镇子上买上一整只羊回来。到时候,把羊肉腌制后,挂在横梁上,每日夜晚给她做羊肉汤补身体。
祝眀奕这边打着注意,身体故意往里侧又移动了几分。
谢琼暖只觉得这一晚上,睡得热的不行,身侧的小哥儿不知何故,挤着自己,她被挤的没办法,只好扒着墙方能渐渐入睡。
至于熟睡后,睡相不好的某人,无意识的钻入别人被窝的事情,她自个儿是不清楚的。
一回生二回熟,祝眀奕等着她钻进他的被窝,这才被她半抱着,调整姿势,沉沉睡去,嘴角翘起的弧度就连睡熟了也一直挂着。
第二日,谢琼暖起床,日头早已经高升。
她睁开眼,迷糊了一瞬间,清醒过来,身侧睡着的小哥儿早已经人走床凉。
她快步穿好衣服,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儿,都没看见祝眀奕的身形。
靠!那男人竟然没喊她!去镇子上卖鸡蛋竟然不叫她起来。
谢琼暖眯着眼睛,只觉得自从他二人说开后,善良温柔的奕哥儿就不再尊重她了。
呵!男人!拔diao无情。
此刻已经在集市卖鸡蛋的祝眀奕,丝毫不知道家里的小妻主,正生着闷气。
他今早是故意没叫醒她。他可没忘记昨日自己心中盘算,他得背着她去医馆抓些滋阴的药材,还须得找个郎中问问,该如何做滋补的羊肉汤。
镇子上的摊位有限,越早到集市抢占的摊位便越好。
祝眀奕这些年经常在集市上卖猎物,自是知道哪处摊位人流量大。是以这日早上,他卯时不到便起床,收拾妥当,坐着李二姨的牛车,一路摇摇晃晃,天擦亮,便赶来集市。
集市上这会儿人并不很多,祝眀奕把木桶摆放在摊位前方。
木桶内装着的茶叶蛋,个头大,蛋壳上由于上了色,呈浓郁的褐红色。卯时起床的时候,祝眀奕把它们又重新放入锅里煮过。坐在牛车上,甚至在木桶里盖上了一层破旧的被褥。
这会儿拿到镇子上,鸡蛋还有些温热。
祝眀奕这人主意多,为人机灵。早上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特地带了一个缺口的海碗。启程前,他从茶叶蛋里拿出五颗,把煮好的茶叶蛋切碎放入海碗。
到集市上,他也不吆喝,有人好奇,稀罕他木桶里别出心裁的吃食儿,他便把海碗递上前,让人试吃一二。
别说这种法子效果特别好,白吃的茶叶蛋,谁不愿意尝上一两块。而一般吃了茶叶蛋碎,尝到味道前来赶集的庄户都会掏出荷包,买上一两颗回家。
毕竟这种叫做茶叶蛋的吃食,好吃又有肉的味道,来赶集的庄户绝大部分家里并不富裕。往常肉贵,可如今花上五个铜板就能吃上比肉还香的鸡蛋。很多人都愿意买上一两个回家,给家里的孩子大人打打牙祭。
一上午的时间,祝眀奕木桶内的鸡蛋便全部卖光。值得一说的是,他卖鸡蛋的时候,还碰到个熟人。
祝大牛家的夫郎祝崔氏,今日带着他疼在心尖儿上的哥儿祝三郎到集市上采买。
隔得很远,便看见集市入口处,有一摊位围了很多人,闹哄哄一片,很是热闹。
祝崔氏平日牙尖嘴利,最喜欢说人是非。看热闹这种事儿在哪儿都不能少了他。
他拉着身边的哥儿,往人群里钻,他虽个头矮小,力气却不是平常人能比的,待得突破重围。
霍!熟人。
摊位上的小哥儿正忙活着,他麻利的一手收铜板,一手给采买的人装好鸡蛋。
前来买这煮熟鸡蛋的庄户特别多,他却一点儿也不惊慌扭捏,落落大方的的招呼不断的上前试吃、问价的村夫、大妇们。
有那精打细算的中年村夫,与他一阵讨价还价。他也不计较,若是买的多,俱是大方的抹掉了别人的零头。
得来众人好一阵夸赞之声。
祝崔氏脸上有些不好看,侧头看了眼身旁容貌清秀的儿子。心内的不忿便更甚。
他轻嗤一声:“不就是便宜一两个铜板的事儿,瞧瞧这些见识浅的夫道人家。谁家的哥儿抛头露面,如今都是有妻主的人了,竟然对别的女人笑的一脸不知检点。”
祝崔氏素来欺软怕硬,祝明奕武功高强,前些年他被他虎着脸吓过,是以酸言酸语也只敢低声说。
他与祝明奕的纠葛实则由来已久。若不是三年前祝明奕平白落户落水村,他家儿子才是落水村长相、品行最为出色的哥儿。
可自从祝明奕到了他们村子,村里人的口风便变了。
他家三郎,被祝明奕那小郎珠玉在前,挡了光芒。若不然,就凭他三郎十里八乡称赞的名声,也能说上个镇子上当差的好妻主。
祝崔氏心内由妒生恨,看着前方不远处,那小郎的脸,他心内便隔应的不行。
祝三郎拉拉他爹亲的袖子,细声细气的道:“爹亲,咱……要不要去和谢家夫郎打个招呼。”
祝崔氏心气儿原就不顺,听他这没心没肺的儿子说要上前与祝明奕交往。
赶紧把他拉扯到身后,千叮咛万嘱咐:“那样的哥儿,三郎往日见着,躲得远些,可别把你给带坏了。你瞧瞧,他抛头露面算什么样子,不守夫道,又不知羞耻,难怪只能招崂山懒女为妻主,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也是绝配。”
祝崔氏说的唾沫满天飞,越说越得意。叉着腰的样子像个公夜叉。
祝三郎垂着头,他眼里划过一抹羡慕。能招来那样绝美的女人做妻主,他……即使累一些,他也想……
祝崔氏并不知道儿子的想法,站在原地忿了大半天。
原本打算扭头就走,却看见前方小哥儿卖鸡蛋的摊位火爆。他钱袋子里的铜板鼓鼓囊囊,看的祝崔氏嫉妒心更重。
眼睛四处乱飘,霍!这哥儿还让人白吃!瞧那一大盆颜色浓郁的鸡蛋,她刚听人说,那可是比吃肉还好吃的吃食儿。
不行这种便宜怎能不占。
祝崔氏小眼眯成一条缝,拉着他家三郎的手,把一堆排队的人给挤开。
他也不管身后庄户人的愤怒,快步上前,对着祝明奕迅速的换了个假笑,套近乎:“奕哥儿,这么巧,在集市上姨夫也能与你碰上,你这是在卖啥好吃的?”
祝明奕抬头,眸中滑过一抹流光,有礼的冲他点点头:“崔姨夫,您今日也来镇子上赶集吗?”
祝崔氏胡乱的点点头,他脸上挂着抹殷勤的笑,作势便要去拉着祝明奕的双手。
被他一个闪身躲开,祝崔氏脸上的假笑僵了一瞬,故做没事人似的兀自笑,窄小的眼睛却一直盯在他身前装着茶叶蛋的木桶里。
“奕哥儿真是个能干人儿,三儿,你可要和你明奕哥哥好好学学。瞧瞧人家,竟然能做出这等美味的小食儿,挣的银子花都花不完。往后可得跟着你明奕哥学会几招手艺。明奕,咱乡里乡亲,理应照应着,你说是不是?”
祝崔氏的脸皮够厚,料想打着乡里乡亲的面子上。祝明奕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他,只要他答应教他儿子厨艺,往后可不得把他做小食儿的方子学了去。
他是个人精儿,眼看前来买这叫茶叶蛋小食的人络绎不绝,心知这玩意儿能赚钱,若是学会便是一条发财的路子。倘若他们家也来卖……嘿嘿……
祝崔氏心中的算盘打的叮当响,祝明奕却笑了,他薄唇微勾,撩了下眼皮,觑了眼身前的中年夫朗,拔高声量道:“崔家姨夫见笑了,明奕做不了主,明奕厨艺俱是妻主所教,她若不同意,绝不能外传!”
“你……你……”祝崔氏指着祝明奕,作势就要撒泼。他那妻主他崔喜哪能不知道是何种德行,怎么可能教的了他厨艺?分明在说谎。
他抬手指着他就要骂。
却不料得来祝明奕轻飘飘一记眼刀。
眼前的小哥儿,身量颀长,别在腰间的长剑银光闪闪。他嘴角微翘,三分讥嘲,墨眸盛着寒冰。阴鸷的眼神扫来。
祝崔氏只觉腿肚子发软,所有的胡搅蛮缠悉数吞回肚里。
周围的人全程围观二人的谈话,对着撒泼的祝崔氏也没个好脸色。
“您多大脸呐,她姨夫。想学别人独家秘方,逼迫未免太难看。”
“年轻夫郎,妻主不在身边,也不能平白被您拿捏,您这一大把岁数了也太……”
“您牵着的这位是您家小哥儿吧,在孩子面前也不知道做个表率,盯着别人的秘方,可不是好事儿。”
……
之前买鸡蛋被祝明奕免去零头的农户纷纷上前,为他撑腰。
祝崔氏被人骂的黑脸通红,他跺了跺脚,也不敢再待,抓了一大把祝明奕放在海碗里的鸡蛋碎,牵着儿子冲出人群。
人群后传来更大的“嘘”声。
祝明奕盯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墨眸眯了眯。这茶叶蛋的买卖看来做不长久。
他不动声色看向前方,东大街最出名的酒楼,来往贵人络绎不绝。一个注意在脑海里成性。
原本每日来镇子上卖茶叶蛋,倒也不无不可,但是他天擦亮就要到镇子上,家里的妻主便没人管了。带着她一起早起,他又不忍心。再加之村内如祝崔氏那样的红眼病……左右以后麻烦不断,倒不如把方子卖入酒楼……
祝明奕望着东大街最有名的富贵楼,心里千思百转。
正午十分,木桶内的茶叶蛋早已经被一抢而光,祝明奕刻意留下十颗。提着空木桶,向东大街走去。
――
春熙路,七弯巷,骆府,书房。
凤楚生坐在红漆木椅上,他手上把玩着玳瑁珠串,唇角勾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太傅,子诚是您从小教导长大,性子如何,您最是清楚不过。今次岚山一行,您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学生最是尊师重道,您可别逼我。”
骆云岚脸上倒不见生气,她掀开塌下来的眼皮,对着上首的帝王看了一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帝上既然说去,老妇自是会跟随。只不过……”
骆云岚抬起头,一双睿智的眸子直视年轻帝王的眼:“发生了什么事情,您看起来似乎很是心急,此番迫切不像您往常的性子。”
凤楚生把玩珠串的手指微微一顿,他身体坐直向前倾了些,将珠串放在方桌上,伸出两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两道厉色的眸光射来:“太傅要揣度圣心。”
“不敢!臣谨遵圣命。”骆云岚俯身垂首,整个人却没有半分胆怵。
凤楚生鹰眸微眯:“既如此,太傅,即刻启程吧!”
屋外两辆青棚乌盖马车,车门大敞,几位身着华贵、气度不凡的人,携着一老妇人走出骆府,登上了马车。
马车疾驰而去,卷起尘埃滚滚。
骆府内。
“你家主子被接走了?”
“回女君的话,主子走了,这是昨夜主子让属下交给您的锦囊。”
骆府的门房侍卫躬身递上一个绣着金丝银线的荷包。
范寒苑眼睛微眯,一把接了过来。她一边把荷包揣入怀里,一边问:“骆大人还说了什么?”
主子让属下对您传话儿:“有缘千里来相会,只缘身在此山中。交待您在府上多待上一待,赏景寻人,许能遇见心中所找之人。若是一月后仍未碰上,不妨打开锦囊看上一看。切记一月之后放可一览……”
范寒苑:……
那老匹妇,咬文嚼字,不知心底做何盘算?
她一粗人素来不喜欢与这种老家伙说话,累!
只是想来,骆太傅走前反复交代,她素来睿智,怕是已经知道太子去处。却不立刻告诉她,想必心中仍有隐忧。那乱臣贼子疑心病重,可没这么快撤走松花镇的眼线。
罢了,左右为了太子安全,她在等上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