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YTT桃桃
那些家的小子们,备不住比我学问还好。
只是我比他们年长、也比他们幸运。我赶上了科举最后那两届,弄了一童生当。
而他们,就算读的书再多,就算是有状元之才也没试可考而已。再一个,又不是本地人,没有在这地方书院读书的私印,才不能享受读书人的待遇。要不然啊,人家一家里都能出来十个八个念书的。
大伙不听那个,不听不听。
大伙就看实际的,实际情况是读书人很少,这一行队伍里,那些家那么有钱也不如宋福生,宋福生能赶上最后两届拿下文凭,管是啥文凭呢,就是厉害极了,毕竟运气也是软实力嘛。
反正死活让宋福生住标间。
宋福生没招了,和妻子对视一眼,都没敢看老娘,反正他自己的家自己当,背着大伙又交了半吊钱,又开了一间房。
银钱都交了,又不给退。
宋里正心疼胆疼、多花半吊钱让他浑身疼,很不开心地安排:“福生他大伯,还有那几个受刀伤的,都跟我进房睡,你们打地铺,我带这些娃子们,你们女人家都心搁肚里吧,我能带好娃子。”
福生他大伯既不是小娃子,也没受刀伤,点名能点到他,有幸进标间混上打地铺,纯属是冲宋福生面子。
宋福生也在安排他自己的房间,让宋茯苓、钱佩英、带着米寿挤一张床,老娘、田老太太、宋金宝挤一张床。
房间里有个踏,和店家一顿说好话,又给搬来一个踏,俩踏和在一起,大丫二丫身子紧紧挨着躺那上面了。
望着桃花,宋福生抓耳挠腮寻思,三舅不是偏心啊,三舅咋给你安排呢。
宋银凤说三弟,这能睡屋里都老好了,不透风,我领着桃花打地铺,宋福生无奈地应了。
然后地上除了宋银凤和桃花外,还有侄子大郎二郎,外甥虎子,大哥宋福财以及宋福生自己。
二哥宋福喜和姐夫田喜发、两位嫂子以及老牛头、四壮他们,得去睡柴房。
没办法,没地方。
就这,大哥宋福财还要出去,宋福生没让。
因为大哥打水下山那次,胳膊受伤了,至今全靠咬牙挺着在推车。
包括他自己,肩膀也受了抢劫那小偷兄弟一刀,抹的药粉是阿爷不知道治什么的药粉,连阿爷自己都说不清,说给忘了。反正大伙凡是需要金疮药的,清洗一下全倒的是那破玩应。
宋福生给自己吃了消炎药,还用纱布包了包。
而大哥他们那些受刀伤的,是四壮用火烙给他们血管烧焦,防止流血。
别说一个个大男人疼的眼睛红,就他在旁边看的都牙疼加脑仁疼,所以吓的,自个儿赶紧偷摸吃消炎药,没用火烙烫,就他一人没用火烙烫。
就这种伤势,大哥怎么能去柴房,那里四处透风,宋福生打算趁着有屋子歇脚,有热水洗涮,给宋福财重新包扎。
打开房门,宋福生吓一跳,问四壮:“你不去柴房,守门口干什么。”
这快赶上踩地雷了,在屋里怕踩到别人手脚,一开门又差点踩到四壮。
四壮不会说话,只往旁边躲了躲。
宋福生皱眉道:“回柴房睡去,柴房再怎么的也比这里强,那里能烤火,你要是在门口呆一宿,冻到到时候伤口又?”
四壮哐哐哐对着自个儿胸前砸了砸。
宋福生被噎住。
这小子,自从吃了他一顿消炎药,生龙活虎的,搞得他都以为空间出品的消炎药与众不同呢,可自己吃了就没怎么好使过。
还是牛掌柜告诉他,说四壮不吭不哈的,在杀最后一头牛的时候,前脚高屠户一刀捅死牛,后脚四壮就抢了高屠户的活,给牛的内脏全掏了出来,然后他人钻进牛的肚子里待着。
也不知是啥原理,是用牛身体里还没有散去的“生气”驱赶走四壮体内的炎症了?
反正打那后,四壮就啥毛病没有了,伤口愈合极快,你说神奇不神奇。
“算了,愿意躺这就这吧,犟不过你。”
宋福生打来热水时,宋茯苓正搓着脚说:“好痒痒啊,”给冻的。
不止宋茯苓,大丫二丫桃花,几个女孩一起伸出手,手都冻的不像是小女孩的手了,宋茯苓是冻得发红,那几个是发黑、变干了。
皮肤冻到一旦发黑变干,有的一辈子都养不过来。
大郎二郎、虎子,仨小伙子脱掉鞋,是一个个脚肿的不行,手那就更不用提了。
宋福财是不停躲着宋福生,“不用看,我伤口没事儿。”简直臊死,大姐在屋里头,三弟妹也在屋里,还有这么多侄女,三弟一点不讲究,冷不丁上来就扒他棉袄。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两更合一(三更,为月票750+)
马老太问掌柜的,有没有花椒,能不能给点儿?
掌柜的停下手里算盘,翻着白眼说,自从你们进城了,你知道我们花椒涨到多少银钱?
马老太问,那能给点儿姜吗?给娃子们煮点姜汤水驱驱寒。
掌柜的说,自从你们进城了,别说米面了,就只姜,你知道姜涨到多少银钱?
马老太在心里狠狠剜他一眼,实在忍不住了道:
“掌柜的,你当俺们乐意吗?俺们村在十里八乡都是人口最多的村,全村一百多户人家,就剩这十几户了,那些人,生死不知。
就俺们,你也瞧见了,老的老,少的少。
你当俺们乐意涨钱吗?就你们这,恨不得烧根柴火都收银钱,俺们也没地方哭啊,买头疼脑热一个小瓶子药丸,里头拢共也没有几颗,收俺们六两,六两啊,怎不直接吃俺们肉喝俺们血得了呢。”
这话说完,俩人隔着收银台对着静默。
掌柜的叹口气,率先打破沉默,指了指后堂不是好气道:“就说我说的,让你白用,唉,自个儿煮去!”
“嗳嗳,”马老太立即双手合十拜了又拜:“谢谢,谢谢掌柜的了。”
一碗接一碗的姜汤,端进了两个房间,端进了柴房、端进了马圈。
碗里的汤,有的根本就看不到姜末,只是借借味儿。
好几家媳妇负责收碗,催促着让赶紧喝,因为她们借用人家的碗,还得负责给人家刷干净。
马老太拿着两个姜根回了房,翘着脚尖踩地面,怕踩到几个孙子的手脚。一个姜根给了大郎他们,让他们几个男人都搓搓脚。
手拿另一个姜根,抱着宋茯苓的脚丫给搓。
“哎呀,奶,不行了。”
“忍忍。”
“不是,忍不了,更痒了,哈哈哈。”
“你别净事儿,总傻笑么,人家旁边那屋有人住。”
宋茯苓咬住背头忍着,马老太给小孙女搓完脚,又拽过宋金宝的脚丫子接着搓。
钱佩英看了眼怀里的米寿,“米寿手脚痒不痒?”
米寿略显蔫头耷脑,一看就是困了:“米寿没有被冻到,姑母痒不痒?姑母搓。”
钱佩英用热毛巾给钱米寿擦脸,擦完晃悠着米寿的小身体说:“睡吧,睡吧。”
等宋金宝的脚心被搓完,姜根基本上也没什么姜汁了,那马老太也当宝似的,递给宋银凤。
宋银凤瞅眼桃花,没先给自己女儿。心想,二弟和二弟妹都在柴房呢,越是二弟他们不在,越不能亏待人家孩子。她跪坐在地上,拽过踏上的大丫脚给搓了起来。
要说虽然在北方,但是现在的月份还不至于冷到冻成这样,也就一早一晚温差大而已。
是之前天气极其暖和那阵,然后走着走着忽然乍寒,迎风走,风都刮脸,一冷一热受不了造成的。
宋茯苓翻包,找出古代的面油。之前连水也没有,再说逃荒的孩子何谈洗脸,没资格洗脸,面油也就没怎么用。
现在拿了出来,她一手咔咔挠着头皮,一手抹出些面油往脚上擦,然后用曾经扎窟窿眼洗头发的黑塑料袋包住脚。又递给钱佩英。
钱佩英也抹了些,还给米寿的小脸擦了点。娃啊,颧骨都是红的,被吹的皱皱的。娃还问,姑母,给抹的么,怎擦完脸疼。能不疼吗?干吧的。
钱佩英抹完又递给宋银凤,宋银凤紧着摆手说不要。
“大姐,我没啥精神头了,别一给你什么,你就总推让,你也累,我也累。
快点儿,像我们娘俩似的,给桃花、给大丫二丫,还有那几个小子都擦一擦。
明早记得也擦些,这东西就放在桌上。咱们啊,现在也不用造的不是人样了,有官家管,道上没人抢,能缓解一点是一点吧。”
宋银凤听完这番话,偷瞄三弟妹好几眼脸色,这才接了过来。那也没让桃花他们擦脚,只让抹些油擦在脸上和手上。
大郎他们几个小伙子,躺在地上很抗拒,更是啥都不擦,一喊直翻身躲,哪有男的擦这东西的。
宋茯苓坐在床上,挠头发挠的不耐烦了,干脆两手一起上,咔咔咔给自己挠成了疯子。
二丫在踏上翻个身:“胖丫,你别挠了,你一挠我也想挠,浑身痒。”
钱佩英也拍了下闺女的膝盖,让轻点挠,再挠出血了。不用猜就知道,一准长虱子了。应该说,这里谁没长?都长虱子了。
宋茯苓顶着一脑袋蜂窝头,就这形象拿着面油蹑手蹑脚来到马老太床边。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屋里还有人说话呢,马老太竟然睡着了,可见得多累。
宋茯苓抱着她奶的脚,小手抹着面油,怕吵醒她奶,小心翼翼往上擦,擦完拿块布给裹上。
田老太太侧身躺着,回眸看了一眼,心下感慨。
宋银凤瞅了眼桃花、瞅了眼大丫二丫,她终于明白老娘为啥一路偏疼胖丫了。
要说以前也疼胖丫吧,但她当亲闺女的说句实在话,总感觉老娘是冲三弟和胖丫有个好姥爷之类的。就这回,这一路可真是不一样。
那祖孙俩从打嘴仗,到挎着胳膊一起走,一路上叽叽咕咕的,咱也不晓得一老一少在说么。缺水那一阵,都没挡住老娘和胖丫经常说私房话。
此时,宋福生从宋里正那个房间出来了,不止给大哥在这屋重新包扎完了,也查看一番其他人的伤口。
一句话总结大伙伤势,命贱的人啊,真的好养活。四壮一天天神叨的,还别说,火烙过的止血效果比他吃消炎药的还好,人家都已经开始长新肉芽了。
宋福生让大哥回房间,他打算去柴房和马圈转一圈,看看大伙都怎么样了,要不然不放心。不能指望里正,阿爷岁数大,已经迷瞪过去了。
到了柴房,宋福生问,都洗没洗啊?趁着有热乎水泡泡手脚。被子够不够铺啊?不够不行他去和掌柜的商量下,借几条被,大不了明早走之前,咱勤快些给人换洗了。
王婆子躺在地上,她离灶坑挺近的,作为代表摆手回话:“福生外甥快回去歇着,不用惦记,这都挺好,俺们都挺好。”没错,外甥,王婆子已决定从马老太那论亲属关系,她和马老太往后就是姐妹,彻底当“母族”了。
宋福生巡视了一圈就觉得人少,等到了马圈,一下子就察觉到,这人也太少了。
“人呢,去哪了?”
牛掌柜回道:“姑爷,高屠户花的银钱,在跑堂的手里买了些板子,带人去给三台手推车做车厢去了。人家掌柜的说,叮咣的,不让在这院里凿,他们就拉着车带着板子,都去官道上干活去了。”
且还告诉宋福生:“铁头那几个小子,还研究要自个儿做木炭呢,怕咱们路上不够用。”
宋福生皱眉,胡闹。烧木炭一烧就七八个小时,这一宿不用睡了,明天还得赶路。
等他赶到官道上看到铁头他们时,松了口气,真怕这些人去挖坑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