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蜀国十三弦
另一边,桃花源的一间隐蔽的雅间已开始了推杯换盏。
起初沈晚夕一边跟哥哥讲这一年的事情,以及和云横成亲的始末,一边帮两人倒酒。后来两人嫌她手脚慢,直接端起酒坛开始喝,没有豪爽地碰杯,也没有划拳和行酒令助兴,就这么暗暗较劲地喝。
桌两边不知撤下去多少,沈二郎微醺,张口便问:“都成亲快一年了,若是你夫君不恢复记忆,你就打算一辈子不见二哥?”
沈晚夕挠着头,敷衍地笑:“不会,夕夕最想二哥了!”
云横抿了口酒,面色往下沉了沉。
沈二郎畅然一笑,又开始看着沈晚夕说一些从前的事情:“你不晓得她,从前是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就算是塌下来她也得先把自己喂饱了再说!”
云横勾唇道:“我知道。”
沈晚夕羞红了脸,恨不得上前去捂上他的嘴:“二哥,你别瞎说!”
沈二郎揉了揉眼睛,双颊泛着淡淡的红,灯影流转间又多了几分风流倜傥,宛若少年谪仙,“不过我这个妹妹是真的好,小时候父亲罚我跪祠堂,她夜里悄悄□□进来,摔了腿也要爬进来给我送鸡腿,还带着自己做的点心让我给她试菜,其实她做的东西一直很好吃,不用试也知道,她只是想让我多吃点怕我饿着,是不是夕夕?”
沈晚夕尴尬地笑了笑,悄咪咪地侧过脸去瞧云横,果然那男人目光漠然,脸色极黑!
她悻悻地垂下头,又听沈二郎低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墨蓝色香囊,上面绣一只肥头粗腿的鸟儿,仔细看看正是那只令人印象极深的胖仙鹤。
沈晚夕:“……”
沈二郎面色酡红,又狂饮下一大口酒,将那香囊提在手里左右晃荡,“妹夫啊,你瞧瞧她做的这个破玩意,你能看出来是一只仙鹤吗?别说,还有点可爱呢,哈哈哈哈——”
沈晚夕瞧了眼云横,那人半垂着眼眸,嘴角浮着阴沉沉的笑意,她吓坏了,连忙回过头来气冲冲道:“二哥,你赶紧收起来!”
沈二郎没理睬她,只顾着自己喝酒,良久看到对面男子无意间撩了撩衣袖,露出一节瑞兽纹的腰带来。
那人唇角慢慢勾起,眼里像有一道寒光在跳动,语气却是带着极淡的笑意:“第一次做的刺绣不过是练手的玩意儿,能花多少心思在里面?小姑娘胡乱做的和用心做的到底是不一样,对了阿夕,昨晚你不是还在为我缝制春衣吗?”
沈晚夕正压低了头试图规避锋芒,突然被唤名字,连忙抬起头来,点头如小鸡啄米:“还有一点点就做完了,今晚若是能早点回去再改改,兴许明日就能给你穿上。”
云横对这个答案似乎很满意,可哥哥脸色又不好看了。
那边沈二郎拉过她手腕,迷蒙着眼睛怨道:“你二哥为见你来得匆忙,连衣裳都没带两件,不若将手里头的衣裳搁着,先给二哥做两件衣裳。”
沈晚夕:“……”
又喝了好一会,直到月亮藏进灰色的云层里,氤氲着淡淡温柔的光,没有明月的亮眼,也不见弯月的清冷,犹如酒醉过后的酣眠之人,浑身都没了戾气。
沈二郎终于惺忪着双眼,迷迷糊糊地趴在酒桌上睡下。
云横先令人将其拖到床上去休息,随后走到雅间内的山水人物浮雕小茶几旁扭动了一盏桌灯,一声闷响过后,里屋缓缓开启了一道木门。
沈晚夕原本困得挂在云横身上,见此瞬间瞪大了眼睛,“这里还有密室?”
云横淡淡嗯一声,随即将小姑娘抱起来,沿着密室一直往里走,又进了一间格外雅致干净的屋子。
沈晚夕被他放到床上,眨巴着圆碌碌的眼睛,“我没记错的话,你跟哥哥提议的那几家里可没有桃花源啊,难不成这几家酒楼都有你的暗室?”
云横不置可否,沈晚夕也约莫知道这些州侯都有自己的情报网,尤其是这些达官贵人常来的酒楼,只要有心去查,能从这些口中知道不少秘密。
默了片刻,云横道:“放心,这里很安全。”
沈晚夕愣了一下:“那我们今晚不回去吗?”
云横令人打了热水进来,递给沈晚夕一条干净的毛巾,道:“如果我没有估错的话,今晚益州侯府旁边的街巷至少埋伏了三队人马。”
沈晚夕惊愕不已,“都是白天那伙人吗?”
云横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缓缓将珠钗翠钿从她发髻间取下,直到泼墨般的发丝散开,他才停下来揉了揉小姑娘柔嫩的脸颊,分明只抿了一口酒,却已微微泛着红,不禁抿唇一笑,在她檀口轻轻一吻,良久才道:“今晚自己睡可好?我差人在外面守着。”
小姑娘立刻抬手来握他的手,无奈爪爪太小,只握住了他三根手指就包不住了,眼中宛若水光潋滟,“这么晚了,你是不是要去哪里,危不危险?”
云横摇摇头道不是,“他们抓到了一个人,大概和五年前的事情有点关系,放心吧,地牢就在这桃花源地底下,问完话我就回来陪你。”
沈晚夕惊了一下这才点点头,一时兴起道:“要不我陪你去吧!你不在我身边我心里慌。”
云横垂眸笑了笑,将小姑娘平放在床上,伸手将她两只乌溜溜的眼睛阖上,轻声道:“好好休息,回头把欠我的还上就行。”
小姑娘轻哼一声,侧过头去把被子揽过来盖紧。
云横看着她睡好,这才抬脚出了门。
暗卫已在门口久等,见主子出来,立即拱手道:“人已经在地牢了,主子现在过去吗?”
云横握紧了掌心那枚冰凉的银白色箭尖,眸色愈发沉冷。
益州侯府,重华苑。
聂辛抬头望着轮椅上侧颜清冷如月辉的男子,声音越发小心翼翼:“下午我们在揽星塔埋伏的人中了计,二公子使了个障眼法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带着夫人和沈世子从暗处悄悄离开了……到这会儿还没回来。”
男子缓缓一笑,极浅极淡,不断摩挲着拇指上那枚白玉扳指,整个人就像是一尊清寒的玉塑。
后背一寒,聂辛将头埋得更低:“今日若不是沈世子突然出现,属下万不会将人跟丢,还望主子恕罪!”
“恕罪?”男人嗤笑一声,“连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都抓不到,还惊动了云横,惊动了整个芙蓉园的人,这五年来,你们这差是不是当得太过舒服了?”
聂辛十分惶恐,主子即便是口吻淡淡,他也知道那是压抑着极大的怒火没有爆发。
一日之内办砸了几件事情,若不能将功赎罪,他便是提头来见都算太过便宜了。
他心里知道怎么做,见主子没再说话,立即回道:“钟将军那边我们的人已办妥,至于二公子这边,还请主子再宽限两日!”
魏硕心中微微一触,良久吁了口气,拂手道:“都已经到如今这一步了,你若还是办事不力,到时候要你提头来见的可就不是我了。”
聂辛攥了攥拳头道了声是,随即提剑离开。
魏硕静静阖目,心中长叹一声,又侧头看向了佛堂的方向。
灯火昏黄,檀香袅袅,淡淡青烟从佛龛中缓缓而出,淡淡烛火仿佛神明的慈悲之手抚摸人间的喜怒哀乐。
夜风四起,引得佛堂的帷幔轻轻摆动着,女子浑身冰冷却只虔诚地盯着那尊佛像,似乎很久都未曾动过了。
这一生,他不仅没能给得了她想要的一切,甚至连她最后的牵挂都毁得干干净净。
她因他做错的事,从此信佛,而他偏偏继续做着这世上最恶的恶人,实在是可笑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文《娇宠为上》(重生)
上一世,沈姝被迫和亲,远嫁匈奴,几年后两方交战,本就不受宠的她彻底沦为弃子。
万念俱灰之际,她亲眼看到传闻中冷血无情拥兵自重的男人为她战死沙场。
重生那天,正好是她被迫和亲的前一天晚上,她跌跌撞撞跑出寝殿,竟直接撞进裴云谦怀里。
男人神色微怔瞬间恍惚,怀中少女眸光如水勾人心魄:“我不想去和亲,将军可愿娶我?
世人皆知,灵安公主为了躲避和亲下嫁奸臣,裴云谦喜怒无常阴鹜狠绝,公主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香消玉殒。
殊不知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两辈子都惜她如命,这辈子更是为她披荆斩棘给她一世娇宠。
裴云谦天性冷血杀人如麻,所有人都怕他,沈姝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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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胃里翻涌
审问了一夜, 结束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云横太阳穴微微有些发痛,抬手按了按。
外头戚然星夜从长溪镇赶回, 还未休息片刻便立即进来回禀, “我们去晚了一步,到长溪的时候钟将军已经……”
戚然抬头看了看主子的脸色,只好垂下头压低了声音,继续说下去:“一刀刺穿心口, 人已经救不回来了。”
语声越来越弱,戚然只见主子长久不语,眸光里透着霜雪般的冷, 紧握成拳的手背青筋凸出,,他知道钟将军对主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也了解主子心中的恨。
先不说军营里从小到大的情分,从前钟将军在大公子麾下鞍前马后,誓死效忠, 后来大公子出了事, 钟将军依旧是主子部下的猛将, 两人出生入死多年, 斩过敌首踏过敌城, 也躲过重重刀枪剑戟, 受过伤流过血,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过命的交情。
说起来,主子后背那道极重的伤还是替钟将军挡的,当时便是再威猛刚健的主子也去了半条命才养好,可没想到最后, 钟将军竟然叛了主子!
戚然心里当然知道,即便大公子不杀钟毅,主子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背叛过自己的人,他定要当面问个清楚,甚至是亲手了结对方!
只是如今钟将军一死,梧州案又少了一位证人,主子心里也多了一根刺,怕是再也拔不出来了。
沉吟半晌,戚然又抬手道:“不过,我们在他的屋子里发现了这个。”
云横眉头皱紧,伸手接过那一枚小小的红玛瑙垂珠耳坠。
上面的金累丝黯淡了不少,想来年岁已久,至少不是近两年打的,而下面那几颗玛瑙珠子表面一点也不算光滑,似有不少反复摩擦留下的痕迹。
女子的耳坠,尤其是垂下的珠子一般甚少与皮肤直接相接触,只可能是手掌反复磋磨或者藏在身上太长时间导致。
云横仔细端详着那枚耳坠,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廊下站了许久,云横这才注意到晨光已透过层层叠叠的云洒了下来,初春的天气依旧泛着砭骨的冷意,连那点薄薄的金光都有些萧瑟的意味。
他迅速将那枚耳坠收好,跨步进了屋内。
沈晚夕已经醒了,却因怕冷还坐在床上,手里头是刚刚差人送进来的针线,她还不晓得何时才能回府,便独自坐在床边研究花样。
云横进来时带了点冷风,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抬头便看见熟悉的高大身影,语中带了些鼻音:“你回来啦,不会一夜都没睡吧?”
云横在床边多点了两盏灯,屋里瞬间亮堂了许多,又在暖炉中多夹了两块银丝炭。
他没有正面回答,却是先问:“怎么起这么早?”
沈晚夕才想说话,男人身上一阵浓郁的血腥味倏忽冲入鼻尖,引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唔……”她连忙捂住嘴唇,可胃里那股子难受劲儿还没过去,又忍不住伏在床边连连干呕。
云横心里骤然一缩,忙走上前轻轻拍着她轻颤的后背,瞧见她原本红润的脸色顷刻刷白,连额头都冒出了细汗,急着问:“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沈晚夕难受地摇摇头,抬眸时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转,皱着眉道:“你是不是受伤了?身上怎么一股子血腥味。”
云横这才意识到,是地牢待久了身上染了味道。
昨晚抓来的两人虽是铁匠出身,嘴巴却牢得很,若不是其中一个被他用了梳洗之刑,将双臂皮肉刷至露出白骨,另一人也不会因此心防崩溃,道出实情。
地牢中漫了整整一层血水,后来连他的脚底都染了血,直到清晨才差人过来清理。
为此他出来时反复冲洗干净了手,还换了靴,原以为身上已经没有浓重的血腥味,没想到还是让她闻到了。
沈晚夕忍着腹中恶心,伸手去探他身上有无伤口,被他抬手拦住,轻声道:“我没事,血是别人的。”
说完他沉默了片刻,心想自己这个样子,会不会吓到她了?
抬眼见小姑娘舒了口气,这才拂去那些烦乱的心思。
可小姑娘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又皱了皱眉,云横立即起身给她倒了杯热茶,待她慢慢喝下再将茶杯放回原位,然后道:“我去换身衣服再过来。”
沈晚夕低嗯了一声,又听他道:“我让戚然去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