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reative皎皎
被她打趣,康熙也不恼,走了出去,“等着,今年啊,朕猎几头狐狸回来,给你做个披风,若有旁的猛兽,像熊之类的,那才是出得好风毛。”
“那妾就等着皇上满载而归了,妾前些年倒也还能骑马拉弓,这些年疏于练习,加之体质差了些,也没那把子力气了,到底是皇上保养得好。”
康熙又是一笑,“等着便是。”
富察舜华看着他走出帐子,微微一笑。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人,越老越心软,越老越念旧,尤其是不觊觎他的皇位,不想着分他的皇权,他就会越加宽待。
起身,在帐子里转了转,又坐下,长舒一口气。
真的好久没有如此放松过了。
康熙连着几日跟着打猎,收获满满,不过因着年岁上来了,没了年轻时候的体力,坚持了五六日,便熬不住了,只看着儿子孙子大显身手,也是乐呵呵的。
木兰秋狝很快过去。
只是回程中,十八阿哥胤衸,不幸患病,脸颊高高肿起,呼吸困难,可塞外缺医少药,抓药都困难,只能听天由命。
王嫔在一边哭得伤心,梨花带雨的,哪怕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仍是风韵犹存。
“皇上,皇上,您救救十八阿哥,他还这么小,皇上……”
太子等人当即赶来,“十八弟这是……好端端的,怎么就得了这样的病症?关键是如今缺医少药,这可如何是好?”
说着,便皱起了眉,思考着可行之法。
十三阿哥也是急得团团转,“不然,叫御医看看周边有什么用得上的草药,加紧炮制?”
太子叹息道:“不如先用一些消炎下火的药物试试?如今这个环境,要什么没什么,也只能看十八弟自己了。”
王嫔听了,忍不住又在屏风后啜泣起来。
康熙本就心烦意乱,又被王嫔的哭声弄的头疼,自责与愧疚交织,又想到了当幼时自己出天花,也如如今的胤衸一般,听惯了听天由命的话,一时火起,撒在了刚出声的太子身上,“太子,你这是什么话?幼弟病重,不见半点担忧,只会说风凉话,什么叫靠他自己?这是你亲弟弟!”
太子一怔,室内众人也是怔忪不已,十三阿哥硬着头皮道:“汗阿玛,二哥他是在思虑可行之法,对十八弟,他自然疼爱。”
“朕有眼睛,还看得出来,说什么担忧,不过是浮于表面!不孝不悌!”
“二十年前,朕病重,也未见他有多担心,如今这只是异母弟弟,又会如何?”
太子讶异不已,抬起头,“汗阿玛,儿臣并无半点悖逆之心,更非您所说的不孝不悌……”
康熙摆手,“好了,都出去,朕不想听这些废话。”
大阿哥率先退下,转身后,唇角微微勾起。
身为太子,却被说不孝不悌,这储君的位置,也要做到头了。
只是,宫里还有个小崽子,他微微眯起眼睛。
也不知道,叔外祖那里,布置好了没,这一次,他们父子二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想到这儿,他的眸子蓦地染上几丝狠辣。
如今多好的机会,太子遭了汗阿玛厌恶,死在这时,死在荒郊野外,每年没几个死在野兽口下的?
可他没想到,机会悄然而至,傍晚就来了。
说起来,还要感谢他的父亲和兄弟。
天助他。
他等这一日等了多久啊,激动得来回走,恨不能仰天大笑。
从太子从营帐中走出去,说要散心,他就一直等着,一直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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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带着殿下走!”
有四五人直面着三头狼,大吼道:“还不快走!殿下的安危才最是要紧,殿下安,咱们家人就安,若不然,咱们失职要带着家人一起去死吗?”
剩下二人将马一拍,忍住泪意,回首看了眼,带着满身的伤和还有满身是伤的太子,朝着远处走了。
他记得有两匹马就在前面方向,刚刚他看到了,足够他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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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月明星稀,外头一阵吵闹声,“御医呢?御医?快来人啊,太子受伤了!”
所有人听到消息,都从营帐里跑了出来。
富察舜华看着太子满身的血迹,胸口和后背以及大腿的抓痕,胸口一滞,“这……你们遇见什么了?怎么会这样?”
护送着太子回来的两个侍卫尚有一口气在,伤势比太子的还要严重,胳膊上的肉都没了,只见白森森的骨头,“遇见了小规模的狼群,有七八头,有些马因着正对上狼群,被惊到了,有十来人都与太子殿下分散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是属下……保护太子不力,但看在属下一片忠心的份儿上,放过……放过……属下家人。”
许是人之将死,许多记忆也都清晰起来,“本来马儿受惊……已经将大部分的狼都引走了,没成想,我们跳马,护着太子回来时……又有两匹跟了来……请皇上皇上明察!”
说罢,人便咽了气儿。
至于另一个人,到了这儿就昏迷了。
康熙又惊又怒,捂着心口,看着满身是血,人事不知的儿子,却听富察舜华颤抖着声音道:“这方圆百里,军队出没,任何有威胁的野兽,早都被清理了干净,太子不过出门散心,为何好巧不巧地就遇见了狼群?”
众人皆是凝神屏气,不敢多说一句。
“治,好好儿给朕治,若是出了半点差错,提着项上人头来见朕!”
御医们心中一凉,此地缺医少药,太子伤势又如此凶险,伤及心肺,他们便是华佗在世,也没了妙手回春的本事啊。
这本就是一场针对太子的阴谋,没想到却叫他们掺和了进来。
前有一个十八阿哥已叫他们愁的不行,又来了一个重伤的太子,真是要命啊。
当夜,太子就发起了高烧,饶是灌下了不少的消炎退烧的苦药,也未见消退多少,康熙与富察舜华皆是一夜不曾阖眼,第二日,面上便带了疲惫之意。
“太子情况如何?也好在这是秋日,伤口至少不会化脓了,伤口好得也快一些。”
御医也是未能成眠,苦笑着摇头,“娘娘,我等实在是尽力了,都已用不少药材为太子消炎了,效用有,却不大啊。”
“汗……阿玛!”
太子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富察舜华惊喜不已,“这不是有用吗?快去告诉皇上,太子这是恢复意识了,离着痊愈不也快了吗?”
太医忙过去把脉,精神头都好了不少。
康熙大踏步赶来,心中有愧有怒,坐在太子身边,“太子啊,汗阿玛已经命人快马加鞭去京城召最好的太医,最好的药材来了,你坚持住,千万坚持啊。”
太子嘴唇干裂,给他如何润唇也是无济于事。
他清隽的面容上满是痛苦,道:“汗阿玛,儿臣知道,儿臣坚持不下去了,寿数已尽,儿子不能陪着您了。”
“不会的,不会的,你忘了,你小时候出天花,也是同朕哭诉,可不还是坚持下来了吗?这次也不会例外!”
“可儿臣,真的坚持不住了,浑身都疼……恨不能立刻去死,好过这般苟延残喘……像条死狗一样地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你这是说的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能活下来,为什么不活下来?坚持啊!”
他老泪纵横,“你是想让汗阿玛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我也想啊……可是,好难啊……”
他的气息越发微弱,“阿玛,有人害我……”
“朕知道,”康熙咬牙切齿,“朕一定会将那人碎尸万段!”
“你千万坚持住,你是你额娘留下来的唯一血脉了,你是她拼了性命生下来的,你还有妻儿,你就舍得这么抛下他们?”
“你好好儿的,日后只要太子妃有孕,朕就立其为皇太孙。”
大阿哥走到营帐前,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如坠冰窟。
心中自嘲不已,放轻脚步,回首深深地看了眼营帐,大步走开。
“阿玛,儿臣,也想对得起额涅给的一条命,可是,儿臣的命数,也就是这样了。”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可天若不予,儿臣也……毫无办法。”
“求您给儿臣妻儿一个安身之所即可,弘皙他,没有做太孙的能耐,他比不上儿臣,德不配位,必有灾殃,阿玛只按照寻常皇室子弟那般待他就好。”
“原本……原本,来了信,太子妃已经有孕快四个月了,可惜,我看不到我的孩儿了。”
太子的呼吸逐渐微弱,伤口慢慢又开始渗出血来。
康熙更是恨得红了眼,“太医呢?太医呢?快来!”
“保成啊,保成,你别吓阿玛啊,快睁开眼睛啊,你看看阿玛啊!”
“你快起来啊……”
他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恐慌与哀痛,声声泣血。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以手掩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142章
太子终究是没撑住。
与他一同薨了的, 还有十八阿哥胤衸。
接连失去两个儿子,饶是康熙再是沉稳,处变不惊, 也是受不住,生生地喷出一口心头血来。
他摇晃着身子,眼神阴鸷,随意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看着帐子外,“查, 都给朕查!太子身边的那群奴才,全部, 命人即刻捉拿起来,朕的儿子……”
“朕的太子,他们也敢下手!”
发号施令过后, 便是无尽的茫然与愧疚,他瘫坐在椅子上, “我的保成啊……都是我的错啊……”
是他一步一步, 将太子逼到了今日的绝境,又连番抬举弘皙, 致使旁人猜疑频频,最后痛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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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富察舜华捂着脸, 紧咬牙关, “是我错了,我不该……我不该……我不该提醒他……当年我为什么要提醒他?”
导致太子如今惨淡收场,性命都无法苟全。
是她过于自大了,自以为自己来自后世, 自以为自己小心翼翼,可还是令许多事情偏离了轨迹。
若是没有她,太子还有十几年的好活,而不是如今这般,英年早逝,下场凄惨。
秋云心中虽疑惑,却也上前安慰道:“主子,这与您又有什么相干?太子一生骄傲,便是对着皇上都少有服软的时候,您知道他在营帐中说什么吗?他说,他宁愿即刻去死,也不愿苟延残喘,如狗一般地活着,您难道不知道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