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戚华素
自从大皇子死后,大皇子府也是人走茶凉,别说那些往日兄弟、属下,就连他亲舅家承恩公府,也是忘了从前的热络,一心为二皇子奔波,把他那一家子忘在脑后。
“母后的意思是……承恩公背后是二哥?”令仪公主一点就透,肯定道,“这事儿父皇也知道。”
“这几日,不管什么事,你都别掺和,”皇后停下手里动作,嘱咐令仪,“老二没吃过这样的苦,自然想尽了法子要出来。”
“可……”令仪想说若皇帝果真心软了该如何是好,但见皇后重新拨弄佛珠,一心向佛的模样,便也只好闭口不言。皇后心里有数,她只需照做就是。
“还有,”皇后正色道,“承恩公毕竟是你父皇的亲舅舅,你心里有再多的不喜,面上也要做足。”
“母后放心,我都晓得的,”令仪俏皮道,“我给的脸面也不是给他的,是做给父皇看的。”
“你明白就好,”皇后没再多说,只叫令仪走前,记得带上特意叫做给她的梅花糕。
待到令仪离开,皇后才搁下佛珠,慢慢起身。
有小宫女赶忙来扶了皇后回去歇息。皇后有些睡不着,便叫了个手巧的宫女近身伺候。
“那边如何了?”皇后躺在榻上,由着宫人为她按头。
宫人垂首答道:“大皇子妃说,多谢娘娘记挂,她同意了。”
“好,”皇后睁了眼,对这回答毫不意外,只道,“今年的除夕宴,便是个好日子。”
“是,”那宫人应了一声,又笑道,“等大皇子妃住过来,咱们宫里,也要热闹起来了。”
“不过是别人家的热闹,”皇后口中这么说着,却也带了几分期盼。她盼的自然不会是大皇子妃,而是不久之后,一家团聚的未来。
皇后看着慈佑寺的方向,眼中难得露出几分锋芒与愉悦。都说太后聪明睿智,集家族之毓秀,众兄弟中,无能及者,常被父祖恨非男儿。
不过如今看,太后再厉害,也仅止于此了。
太后在时,虽身处深宫,可家族大事,俱都请她示下,承恩公府一族蒸蒸日上,全靠太后一手促成。大皇子二皇子深得帝心,也与太后息息相关。
太后当初以一死让恪儿多年不能归京,叫他们母子分离。但只要活着,皇后就不怕。活人争不过死人,可死人毕竟已经死了,可没有再翻盘的能耐。
太后在时,她那一脉无人行差踏错,便有所误,也有她做遮掩,人人都是人中龙凤,当世俊杰。但她死后,不管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个个都有自己的盘算,就是承恩公,也暴露了他冷心冷情、逐利而行的性格。
皇后退居小佛堂这几年,看似与世无争,却是暗中培植势力,潜心蛰伏,从不现于人前。若不是身上还担着个皇后的名头,只怕都没人想起她。却也正是如此,不管发生什么,也不会有人怀疑她。
比如大皇子二皇子摩擦升级,兄弟反目。比如承恩公后院失火,夫妻陌路。再比如……皇长孙坠马断腿,大皇子回护庶子、侧室,夫妻决裂。
皇后从前并不是什么细致人,加上多次出手,难免留下痕迹,但她有个好儿子。李恪虽远在颍州,却也留了人护着母亲。
想到李恪,皇后重新闭上眼,唇角的笑意却怎么也下不去。
她慢慢变成如今这细致妥帖,走一步想十步的模样,却是甘之如饴。
“娘娘,”有宫人走了进来,“皇上有赏赐送来。”
见皇后没什么动静,那宫人自觉道:“说是温室才出了两筐菜蔬,皇上叫分了半筐过来,又将今年才得的东珠送了一匣子来,奴婢看过了,成色极好,听说刘妃还向皇上讨过,却没能成。”
那宫人突然闭嘴,恨不能将后头两句囫囵着吞回去。
皇后却没在意这个,睁眼道:“把东珠分半匣出来,等给恪儿送信时,带给斓儿,叫她拿着玩。”
“娘娘对三皇子妃可真好,”有宫人这么恭维了一句。
“她是我儿媳妇,我怎么能不待她好,”皇后想起能和李恪一起吃苦、共患难的谢斓,从来无可挑剔,“早先皇上便下了旨,如今想必也该到颍州了。”
为皇后按头的宫人适时道:“殿下封禅结束便下的旨,应当就是这几日了。恭喜娘娘,恭喜殿下,错了……如今该改称王爷了。”
“不过是个郡王,有什么好喜的,”皇后言罢,却又改口道,“也的确算得上是件喜事。”
皇帝封了李恪做郡王,看在旁人眼中,便是不愿李恪回京,绝了他继位的可能,用爵位做安抚,抹平功劳,好堵天下悠悠众口。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还没完成,本来想一起发的,还是把皇后的部分分开了,以后如果再有这种没有主角,全配角占主的章节,我也会尽量分章,在提要里做特别提示的。
说实话,如果不看我一句话就能纠结半小时,两天才写完这么点的话,我好像还是能写女主文的,是吧?是吧?
这章是因为有小可爱提出想看京城里的事,于是写了皇后,又带了一些金堂没法知道的事情。下章我尽量明天中午补完发出来。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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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谢家金堂
等到皇帝确定了开春将要前往慈佑寺一事, 京城的气氛,便好似添了几分松快,总算有了些要过年的意思。
宫里宫外,张灯结彩, 承恩公府门庭若市, 便是被幽禁在府中的二皇子, 也在深夜得了不少礼物。
颍州河下村中, 潘先生讲完这最后一次课, 便要给学生们彻底放假过节。金堂, 就是这最后一名听课的学生。
待到讲完课, 潘先生又翻书给金堂布置了不少作业, 才道:“你若想来年一试童试, 此番家去, 可不能只顾玩乐。”
“先生放心,”金堂道, “等到年后上课,您只管考我, 必不会叫您失望。”
见潘先生满意的点头, 金堂又起身同潘先生作揖道:“听说先生今次要回乡过年,学生不能前来拜年,便提前同先生道一声过年好了!”
潘先生没料到竟还有这么一出,故意道:“便是如此,等到转年回来,你的题目,也是我单独出。”
“先生您现在说的,像我什么时候不是做的独一份儿题目似的,”金堂说完, 便跳下凳子,飞快拎起已经收拾好的东西,笑嘻嘻的同潘先生道,“我先回了,先生明年见!”
“这小子,”潘先生嘴里骂着,面上却没半分恼意,若是金堂在此,只怕又要说一声,先生您这是不是就是标准的笑骂之类的话了。
才走了一小段,金堂就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他停下来默了一遍自己带的东西,没觉得带掉了,便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金堂放轻了步子,几近无声,他觉得,好像有谁在跟着他。
等走过转角,金堂特意躲在一旁的小屋里静静等候,果不其然,很快有一人显出了身影,许是没想到金堂走得这么快,那人还特意快走了几步。
金堂认得那人,正是李恪府里的管家,他这才松了口气,从小屋里走了出来。
那管家见自己被金堂发现,立即行礼道:“见过金堂少爷。”
“你不是该在府里吗,怎么会在河下村,”金堂说着,又带了几分深意道,“你默不作声的跟在我后头,躲躲藏藏的,我还以为是坏人呢!”
管家闻言,不慌不忙道:“金堂少爷这可是冤枉属下了,属下原是来帮金堂少爷向潘先生告假,方才问过潘先生才知道,您从今日起已经放假了。”
“属下出门原就比您慢了一步,便只得在路上加紧些,才能追上您,并非是有意躲藏。”
金堂心里有些奇怪,又像是隐隐预感到了什么,问他:“你说你来帮我告假,又是为什么?”
“是主子的吩咐,”管家说到这句,面上神色不自觉变得和软许多,甚至躲了几分笑模样。
金堂心里一跳,就像是预感被应验了,显出些兴奋之意,算着日子,姐夫似乎的确该回来了。
“你帮我拿着,”金堂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在管家手上,自个儿转身就往外跑。
等走到门外,果然见空地上停着一辆马车,正是他常用,李恪也常坐的那辆。
金堂赶过去,也不上马车,就站在地上,踮起脚伸手去掀帘子。
“金堂少爷!”马夫瞧见金堂动作,就要说什么,却还是没赶得及金堂的手快。
马车里,是空的?
金堂一愣,手不自觉放了下来,心里的热度被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明显感觉到雪的温度。
“原来不是啊,”金堂鼓着脸,垂着头。
“金堂,”李恪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在底下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进车里去!”
“姐夫!”金堂本能胜过理智,惊喜的喊出声。
金堂转过身,李恪今日穿着一件宝蓝色的披风,上头绣了些暗纹,颈项处是灰白的狐狸毛。他正逆着光,从冬日菜畦间的小径上走来。不知怎么的,金堂就觉得李恪的心情有些不太好。
金堂直接跑了过去,只是还没等他抱住李恪,就已经被李恪掐着腋下拎了起来。
李恪掂了掂手里的重量,蹙眉道:“怎么轻了,是不是又挑食了?”
“我才没有,”金堂反驳之后,在心底默默补充一句,我有钱吃想吃的,这叫挑食吗?必须不能算啊!
金堂立刻张开手臂,歪头显摆道,“姐夫你没发现我抽条了吗!”
“抽条归抽条,瞧着没那么福气了,”李恪捏了捏金堂的脸,言语里还颇有些遗憾。
金堂七八岁了,脸上的婴儿肥都没消下去,看着十分讨喜。何况他父母俱在,兄姐俱全,是老来子不说,父亲官位也不低。在京中时,他便是各家争相邀请的压床童子。
加上他会哄人,吉利话闭着眼一叠声的往外出,不少贵妇人都喜欢他得紧,连京中出了名严肃的老王妃,也时不时叫给金堂送些吃食点心来。
细说来,金堂能在京城地界无人敢惹,还真有这些个夫人们的功劳。
如今,这风靡全京城的小孩瘦了脸,虽然更好看,更符合大人的审美了些,却总叫人觉得遗憾,仿佛总有哪里不得劲。
金堂一听这话就瞪圆了眼,他最不喜欢人家变相说他胖了,毕竟他其实真不胖,就是脸喜气,冬天再穿上袄子,就显得圆了。
他不胖的最直接证据,就是日日闲着,从不做重活的徐氏跟谢斓也能轻松抱得起他。
也就是李恪这么说,要是换了外人,金堂肯定要闹起来了。比如马诚,说一句他是个姑娘,就被他当场从别的地方找回了场子。
金堂委屈的抱住李恪的脖子,不肯从他怀里起来,简直被姐夫伤透了心!
李恪并没意识到金堂的伤心,只是顺势抱着金堂往马车方向走,一边走还一边问道:“想吃什么好吃的?等到家了,姐夫叫人给你做!”
金堂眼前一亮,也忘了伤心,直接道:“我要松鼠鱼!”
酸酸甜甜的,最合小孩子的口味。金堂虽然不爱吃鱼,可这松鼠鱼,每过两三个月必然要点上一回的。
“成,”李恪一口应了下来,“还有什么?”
金堂想了想如今的时令,又报了一串出来,许是因为报的有点多,金堂道:“也不用都要现吃,姐夫你每日给我添这么几道?”
金堂如此贴心,李恪自然不会不乐意,只等回去以后,叫人列个单子出来,到时候就叫每日按照单子给金堂做。
金堂满意的坐好,才安分片刻,又忍不住问:“姐夫你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除了天上下雪,冷得厉害,旁的也都还好,”李恪道,“这都要过年了,谁敢在这当口给我生事。”
“那就好,”金堂笑了起来,心中又暗暗道,也是我傻,这时候给姐夫找麻烦,除非大家都不想好好过年!
皇帝过年要封笔,大臣也想在家暖炕头,谁没事儿还给自己找事,这不缺心眼吗。
“姐夫,泰山高不高啊?”金堂瞧见李恪平安回来,自然也添了心情去问一些旁的,“你可答应我了,下次再去泰山,一定带我去的!”
“你放心,”李恪摸了摸金堂的头,道,“泰山乃五岳之首,自然是高的,不过更重的,却是它的意义和地位。”
说着,李恪就开始给金堂讲有哪些皇帝曾在泰山举行过封禅,又由此引申出去,讲一讲哪些皇帝有什么特殊事迹,甚至连当时的名臣、名家,也能信手拈来。
李恪讲史并不枯燥,甚至称得上风趣幽默。金堂听得入迷,时不时还要问些问题。
金堂仗着年纪小,总爱问些与主流不同的问题,甚至还颇有几分合情的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