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甜兔
他确实不在乎别人。
破天荒的,陆梨竟没问这件事, 转而开始点菜。
江望微顿, 问:“不问我是谁吗?”
陆梨抬眸,轻飘飘地瞥他一眼:“我都看见工牌了,是你同事。第一天回去上班, 还习惯吗?最近会不会忙?”
“不忙。”江望解释,“我和她们不熟,认不出来也不记得名字。”
陆梨笑了一下:“我知道,想吃什么?”
江望注视着陆梨,应:“和你一样。”
良久,他垂下眸,思索着,江南蔚早上和她说了什么?
饭后,两人手牵手在阳光下散了会儿步。
陆梨要赶回家便没多留,晚上江望睡的房间还没收拾出来,江望看着陆梨开车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车身才转身回公司。
等他回去,估计所有人都知道了。
江望却想着这四个月做点什么,或许学着给她做个小游戏也不错。
等江望走出16电梯,瞬间就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各种隐秘或直白的视线都往他身上瞟,窃窃的私语像春日被风传播的种子,缓慢又不可阻挡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江望面容平静,径直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
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别人。
下午,小宋头疼地看着群消息。
他们这些在商务区当社畜的人,总有各种各样的群。今天一早,他加的各种群就开始热闹,说隔壁16楼来了个极其罕见的帅哥,帅到人腿软,这样的消息疯传了一圈,到下午却变了风向。
有人说那人长相是顶尖的、脾气更是。
又是一堆乱七八糟的讨论,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冒出来几个“熟人”。
这就算了,这些消息居然传到了江南蔚的耳朵里。
江南蔚第一反应就是幸灾乐祸,转头就把事和陆梨说了。
陆梨收到消息的时候,昨晚江望订的床刚送来,效率还挺高。
许是江望嘱咐过,他们这栋楼的保安上楼帮了忙,全程都盯着人,万一出点什么事,他可担待不了。
房间内时而传来沉闷的声响,陆梨在门外看着江南蔚发来的消息。
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看这些并不令人愉悦的消息。
江望和她一起长大,她知道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
那年他不过六岁,就能拒绝江家、拒绝家人,到后来被人欺负不告诉她,再到他们搬出去江望负责了一切。
他从小就没做错什么。
那时的他对江深和江浅甚至没什么怨恨,只要那两人离他们的生活远一点就好。
可如今,他却能忍受这些。
这些都源于他的惧怕。
陆梨第一次这样清晰地感受到,江望也会恐惧。
.
六点,陆梨准点等在停车场。
此时仲春未到,江望上车的时候比中午多披了件大衣。陆梨一见他就笑眯眯地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下巴:“我接你回家。”
江望放下包,伸手抱了抱她,道:“谢谢梨梨。”
自他们在一起后,两人都不吝啬表达自己的爱意。
简单的轻吻和亲昵都显甜蜜。
江望没说换他来开车的话,她喜欢就让她开。
在他这儿,陆梨想做什么都可以,他不会拦。
车开出停车场,暮色四合。
甚至那点余光都要被暗色吞噬了。
这样的场景对陆梨来说很新鲜,她开着车处于车流中,闪烁的车灯似乎都显得着急,那点光亮延绵不断,像一条发光的长河流淌在路上。
边上的江望很安静,似是怕打扰她。
回去的路有点堵,陆梨侧头看向江望。
他的侧脸在半明半暗中若隐若现,足够她看清他面上的神情。他的状态很柔和,只要在她身边,他总是这样状态,令人觉得舒适、平和。
陆梨忽然觉得心疼,又生气。
心疼他对自己不够好,气他为了这样事瞒着她。
沉寂的气氛中。
陆梨忽然开口问:“哥哥,你害怕吗?”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饶是江望也反应了一会儿。他微蹙了眉,应:“怎么这么问?”
陆梨原是想,看看江望能装多久,可今天的事又让她改变了想法。
她直接问:“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你去了江氏?反而就堂哥的几句话,就真的找了个公司上班,不辛苦吗?中午的事不会是最后一次。”
江南蔚告诉她了。
江望沉默着,一时间没应陆梨的话,最后只低声道:“梨梨,我们回去说,你好好开车。”
陆梨瞥他一眼,清凌凌的杏眸里带着情绪,嘀咕道:“明天老实回江氏上班去,小叔多大年纪了,你还欺负人家。”
这一句话,就让江望收紧的心松弛下来。
她没生气。
江望缓声应:“知道了,明天回去上班。”
顿了顿,他又问:“还来接我下班吗?”
陆梨轻哼:“你没有司机?”
江望侧眸,静静地盯着她。黑眸里没有任何具有攻击性的情绪,显得温顺而乖巧,映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光亮,竟显得有些可怜。
陆梨抿唇,他总这样。
以前从窗户外进来见她是这样,现在要她抱也这样,
用来用去就这么一招,但实在好用。
她气闷地移开脸:“知道了!来接来接,不许看我了,转过去!”
江望在暗中弯起唇,伸手去牵了她的手。
回去后两人也没提起这件事,江望进厨房做晚饭,陆梨忙着将他楼上的衣服搬下楼。她说要睡楼下,江望却不让,她忙活了一下午都没搬好。
江望站在厨房里,偶尔抬眸看她一眼,看她跑上跑下,似乎没有被他的隐瞒所影响。
当下楼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响的时候,江望会出声提醒她:“慢点。”
他不抬头,也能听到那脚步声慢下来。
忙了一天,陆梨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吃完就瘫在沙发上不动了,也不许江望去收拾餐桌,而是拍了拍自己边上的沙发,气势汹汹道:“过来坐下!”
现在江望说谎,他理亏,陆梨理所当然地豪横起来。
江望倒了杯水,在她身边坐下。
陆梨歪着脑袋打量他,他回来就换了衣服,这会儿穿着柔软、简单的居家服,让他显得很好欺负。她轻哼一声:“说吧,骗我做什么?”
江望老实道歉:“我错了,梨梨。”
陆梨睨着他,道:“我要听实话。”
他思量着,轻声道:“我们分开的时候,我还是江望,是你哥哥。你走后,我...我忽然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似乎是江望,又不是。”
“但我知道,我失去了‘哥哥’这个身份。”
除了陆梨,他再不是谁的哥哥。
江望顺了顺陆梨的长发,耐心解释:“我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对自己、对别人。这样的我,你不认识,我也不认识,旁人也是。”
“他们都怕我。”
陆梨的离开,将他唯一那点怜悯之心也带走了。
他不爱这个世界,也不爱自己。
陆梨抿唇,蜷缩着的身体动了动,微微贴近江望,小声道:“哥哥,你就是你。你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你从不疑惑、不迷茫。”
“你该坚定地做你自己,不该为了我这样。”
江望垂眸看陆梨,她凝视着他,低声道:“如果我爱你,就不会怕你。”
“你爱我吗?”
江望喉间干涩,他定定地望着她,几乎要望进她眼睛里。
陆梨直起身,伸手去抱他。
江望配合地将她抱进怀里,让她跨坐在他腿上。两人亲密地拥抱着,陆梨低头看他,眸光变得很柔软,心也是。
她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唇,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我爱你。比起这个世界,我更爱你。别怕,江望。”
从来都是,他们说别怕。
当陆梨将这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她心里生出无限的勇气来。
她需要江望,江望也需要她。
他们是彼此的绳结,紧密不可分的绳结。
江望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他微红着眼,哑声道:“梨梨,或许我永远都会怕。怕你离开、怕你失望。”
陆梨弯唇笑起来,小声道:“那我就永远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