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黍宁
“诶,那是西洲馆的姑娘吧?”
“啧,茅少爷死了,这几天西洲馆可不好过啊哈哈。”
“要说茅府也是作孽哦,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也不晓得是那个如此心狠手辣,这茅府上下基本上全被杀干净了。”
西洲馆是洞庭湖附近有名的销金窟。
桃桃和孟狄相觑了一眼,诧异地齐齐往街心的方向看去。
但见街心中央,一队乐人,擎着一二女童舞旋,这些乐伎们歌喉婉转,姿容清艳,身姿袅娜如柳,载歌载舞,罗袜生尘,洒下一路的香氛。
桃桃动了动鼻子,愣了一下,有些心动。
好香!
好像是种淡淡的莲花香气。
这些章台女伎平日里都爱用些熏香,桃桃也没放在心上,惦记着正事,匆忙拽着孟狄离开了长街。
晚上,对着桌子上这一叠厚厚的单子,桃桃泪眼朦胧,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明天就是白鹭洲书院的“开院大典”,这几天她忙着大典上这大大小小一应事宜,基本上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拿起桌上的冷茶咕咕嘟嘟一饮而尽,宁桃强打起精神继续奋笔疾书,核验逐项事宜。
明天才是一场硬仗。
那三家书院,至少绝不会是真心来道贺的。
白鹭洲书院就修筑在洞庭湖附近,依山而建,不远处便是八百里洞庭湖浩浩汤汤。
入目,是一座双层飞檐单门,其上悬挂着“白鹭洲书院”的横额,字迹遒劲飘逸。
往前深入,但见重檐灰瓦,溪水湍湍,更有方池塘,池塘中栽种着荷花,饲喂着不少鲤鱼,池塘中设有一亭,名为“枕流亭。”
又往前,是白玉铺成的广场,中间为供奉先贤的祠堂礼圣殿,书院左侧方向是讲堂“原道堂”,右侧方向是经楼,藏。两旁环绕青瓦白墙的书舍。
与寻常的凡人界书院不同的是,白鹭洲书院却开辟出了几排廊屋厢房,用作“实验室”。
这些当然是宁桃的手笔。
此时书院广场前,人山人海。
白玉铺成的广场,往前看,是礼圣殿,礼圣殿下的石阶层层垒高,广阔威严。
顾忌到常清静,宁桃没有上前,陪着宋淏迎宾,而是戴着个帷帽,满头大汗地穿梭在广场里帮着维持秩序。
踮着脚尖,桃桃有些担忧地往高台上看了一眼,
高台上坐着十几个青衣儒修,样貌清矍,风骨挺拔。
在这些儒修中,更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这老者名叫殷德海,是如今儒修中的大能,在治学上虽不如宋淏,但在修为上却是拔尖,这回事松柏,明理和洞庭书院,这三所书院一并请来压场子的。
饶是桃桃、邵康他们已经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然而,这大典上还是出了意外。
伴随着一声尖叫,一个身段妖娆,容貌楚楚可怜的女人冲上了广场。
“救命!!!”
桃桃浑身一震:“怎么回事?!谁喊救命?”
广场上谁也没想到会突然冲出个女人,一时间纷纷站起身,厉声呵斥道:“怎么回事?!”
女人一扑倒在广场前,便跌坐在地,掩面哭泣道:“有人,有人趁着人多眼杂,想对我图谋不轨。”
宋淏皱紧了眉,却还是吩咐身边的小童将这女人扶起,“你慢慢说。”
“你可还记得是谁非礼你了?”有人问。
桃桃循声看去,皱紧了眉。
开口问话的人,身着一身青衣,容色冷淡,背负长剑,正是殷德海。
看多了各种影视剧,宁桃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心里咯噔一声,果然就听那女人嘤嘤地哭道。
“我、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人穿着白衣,身形很高大。”
白衣!!!
这两个字无异于投下的一颗炸弹,广场上众人不可置信地低着头,互相议论起来。
宋淏的神情已有些难看。
白衣。
松柏书院穿青衣,明理书院穿黑衣,洞庭书院穿杏色的衣袍。
唯独白鹭洲书院的学生才穿白衣!
这岂不是暗指白鹭洲书院的学生非礼人家姑娘!
“不妙。”谢溅雪轻声说,“这其中有诈。”
“在书院大典上就闹出这等丑闻,那日后这白鹭洲书院也休想开下去了。”
桃桃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位姑娘打量了半晌,突然拨开人群快步走了上去。
“桃桃!”邵康,“你去干嘛!”
宁桃充耳不闻,一路走到了广场中央,在女人面前蹲下身,皱起了眉问:“是谁叫你来的??”
女人脸上还挂着眼泪,楞住了,“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桃桃蹲下身,叹了口气:“我问你,是谁支使你来的。”
此话一出,人群中已经有数人变了脸色。
女人脸上的神情有些勉强,慌乱地移开了视线:“你、你在说什么?”
宁桃眉头皱得更紧了,抬起眼直视着女人:“你不是普通人吧,你是西洲馆的吗?”
桃桃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却足够在场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女人浑身一个哆嗦,更加慌乱了:“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西洲馆,我没听说过!”
“你身上有股莲花的香味儿,这股香味儿我之前闻到过。”桃桃平静地说,“这是西洲馆的姑娘才会熏——”
话音未落间,殷德海突然容色俱厉地直起身,“你是何人?!”
宋淏皱紧了眉:“殷长老见谅,这是我的学生,薛芝桃。”
殷德海脸上立刻有些挂不住,又看了桃桃一眼,像是看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
“这姑娘遭人非礼,就算你想帮书院洗脱嫌疑,也不可空口白牙地污蔑人家姑娘清白不是。”
这一顶大帽子凭空扣下,明面是为了书院着想,实际上却被打成了污蔑姑娘清白,白鹭洲书院护短包庇。
桃桃直起身,冷静地说,“是不是派人去西洲馆查查就是了。”
“我当时在街上遇到过西洲馆的姑娘游街,曾经在闻到过这种香气。”
“我怀疑这事另有蹊跷,是有人特地安排她来砸场子,诋毁书院的名声。”
殷德海嘴角狠狠抽动了两下,又急又怒。
宋淏面色沉凝,心知这事有蹊跷,殷德海有鬼,不愿宁桃牵扯入其中,忙低声催促:“桃桃还不快下去?”
宁桃摇了摇头。
殷德海冷笑:“胡搅蛮缠,不敬师长,这就是宋长老教出来的学生?”
“也罢,我这就派人去西洲馆查查。”殷德海皱了皱眉,又弯腰亲自搀这姑娘起身,“姑娘莫怕,此事发生在白鹭洲书院内,我们定会还姑娘一个清白。”
看上去是好一个不徇私包庇的,有风度的大儒。
一个是年仅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个是德高望重的大儒,究竟信谁已经不言而喻。
在场众人好奇地盯着这广场中央,私下里议论纷纷,只当真是这姑娘情急之下,上前故意搅乱场子。
“这难不成真是白鹭洲书院的学生干的?”
“这殷长老不愧是当世大儒啊,果然高风亮节。”
殷德海这才看向宁桃,转头吩咐身侧的洞庭书院的学子,“去,先将这位不懂事的小姑娘带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圆融的剑光陡然自礼圣殿前划过!
众人只觉得眼前骤然一明。
白玉铺成的广场中央,霎时间,光华暴涨!剑光从天而降间,显露出一道挺拔又高大的身影来。
常清静垂着眼,眼睫半敛,长剑悬停在半空。袍袖微扬间,已立在了广场中央。
宁桃一颗心几乎快蹦出了嗓子眼里,睁大了眼。
常清静?!!他怎么在这儿?!
桃桃慌忙地下意识摸上了帷帽,忐忑地想。
她、她掉马了??
伴随着光华散去,照见广场中央这道峻拔的身影。
霜白的长发,葛布道袍,还有那把细长的胭脂色长剑。
广场中有儒修颤抖着喊道:“是……是仙华归璘真君!!”
仙华归璘真君!!
邵康与孟狄齐齐一愣!
男人容色极淡,神情漠然,猫眼湛然有神,一道剑气自指尖发出,就将宁桃身后这两个洞庭书院的弟子击退了三丈远。
在场众人,无不哗然。
众所周知,剑修倘若修行到一定境界,有形之剑与无形之剑已并无什么区别,那时,剑道已成,仅凭心剑剑意,就可任意驱使剑气,与真剑无异。
宋淏心中也是一惊。
仙华归璘真君怎会在此,他不记得他有请这位?
更何况近日这修真界不是有传言仙华归璘真君常清静弑师之后,叛逃蜀山,如今正被罚罪司追捕?
青年这一身葛布道袍上确实沾染了血渍,眼神冷厉如刀,眉间萦绕着不散的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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