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啪!”
皇后手一扬,连茶盏带滚烫茶水一并砸在白露身上,青瓷茶盏落地,粉身碎骨。
白露不敢躲闪,“噗通”一声,跪在洒满碎瓷的地面上。
“本宫要你何用!”皇后余怒未消,喝道:“统统给本宫滚下去!”
这一屋子奴才,都抵不过岑嬷嬷一人,要是乳母在,她还能有个人出主意。
想起岑嬷嬷,皇后眸色一暗。
岑嬷嬷去世了,她前往华严寺斋戒静修结束后,回城时拉车的骏马突然失控,马车撞到大石后又滚下高坡,车厢支离破碎,人也血肉模糊。
这尸体其实是个差不多体型的死囚,不过有谷雨小满二人来,证实了这人便是岑嬷嬷。
皇后当时还伤心了很久,不过如今赵文煊突然改变立场,却让她有了不好的联想。
难道岑嬷嬷是被他挟持了去?
皇后摇头,不可能,她很了解自己的乳母,赵文煊绝对撬不开岑嬷嬷的嘴,况且还有谷雨小满二人在,岑嬷嬷定是出了意外的。
她恨恨地拍了一下炕桌,一切都脱离预计了,看来那个幸运给秦王生下长子的顾侧妃,肯定不仅仅是幸运罢了。
赵文煊必定是随了他的母妃,是个痴人。
章淑妃虽娇弱,但身体也算健康,她只是进了宫后,对占有她身子的帝王芳心暗许,偏帝王并未为她驻足,她天生敏感多思,郁郁寡欢之下便容易染病。
皇后对此嗤之以鼻。
“当初本宫对那小崽子的决定,根本就没有错。”皇后阴沉着脸。
当时,皇后手里有一人份的奇毒,她本来是打算用在越王身上的,只可惜她的手无法伸到越王近身,便耽搁了下来。
这一耽搁,便耽搁到赵文煊十五岁封王就藩,当时一听听到赵文煊的封地,皇后心里便咯噔一下。
有章淑妃的死搁在前头,她欢喜之余,又深深忌惮。
于是,她考虑再三,还是将奇毒交到白嬷嬷处,用在赵文煊身上。
“早知道那小崽子如此能耐,本宫当日,便该命白嬷嬷把药重重地下了。”皇后咬牙切齿。
第106章
白露匆匆折返没多久, 一身侍卫装束的徐非, 出现在赵文煊身后。
赵文煊正与副统领胡钦中商议中, 徐非没吭声,只静静立在一旁。
这胡钦中是京营一位副统领, 这次负责率领几个营的兵士, 前来配合秦王调遣。
建德帝下旨京营要好好配合,京营方面不敢怠慢,派出了副统领当领队,不过京城雪灾好几年了, 京营方面早有了经验,几个副统领轮流上,谁也不吃亏。
今年轮到胡钦中, 胡钦中出身不一般, 他是西平侯府世子,西平侯府世代领兵,是实力派功勋武将出身,这回他刚好遇上了才回京的秦王。
西平侯府从来没打算站队,胡钦中刚领了差事,他老子便耳提面命, 要他公事公办,当好差便可。
胡钦中瞥一眼赵文煊侧脸, 这秦王办事毫不敷衍, 看得出来,对方是真心要办好民生之事的, 说实话,比之太子越王,他对秦王更有好感。
只是这又如何,西平侯府是不会投向任何一党的,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胡钦中生得浓眉大眼,典型的粗野武官形象,他却拥有敏锐的观察力与心思,扫了一眼徐非,等二人话题暂告一段落,他便随意找个借口稍离。
赵文煊往前踱了几步,徐非便上前,小声禀告了王府诸事。
赵文煊闻言冷哼一声,他早有准备,若是顾云锦没来得及离开,白露绝对不能长驱直入。
他对顾云锦母子身边防卫早有安排,先询问了可有到位,得到了肯定答案后,话锋一转,便道:“京里探子安排得如何?”
赵文煊多年来,陆陆续续放了不少探子进京城,其中以东宫、越王府为最,有蛰伏的,有启动的,昨天领了差事后,他连夜吩咐徐非传信,将所有探子联络起来,尽数启用。
徐非拱手,“禀殿下,俱已联络妥当,只是我们的人位置不够,只怕机密是难以探听。”他说的是太子越王身边。
“无碍,如此便可。”
赵文煊到不在意,太子越王近身之人,都是经过重重挑选的心腹,哪有那么好混进去。
这些探子经过精心训练,非常敏感,种种蛛丝马迹传回来,再结合朝中局势,未必不能推测一二。
*
被母亲抱着登上车驾,小胖子本来是很高兴的,因为他以为,自己是要去追赶父王的。
钰哥儿兴奋得手舞足蹈,拍着小肥爪子咯咯大乐。
车队出了城,走了好一段,小胖子发现有点不对头了,怎么这许久也没赶上?
“娘,”他回头揪住母亲衣襟,有些疑惑,“父王?”
顾云锦无奈,她早知道是这样的,不过,儿子虽小,她却一贯不会欺骗他的,少不得耐心解释一番。
“你父王出门办差去了,不跟我们一起走呢。”她温声劝哄,“钰儿,我们出门去温泉庄子玩耍,你乖乖听话,可好?”
温泉庄子是什么玩意儿?钰哥儿不知道,不过父王不一起走,他却听懂了。小胖子不买账,他发了小脾气,立即噘嘴挣扎要下地。
小胖墩力气贼大,穿得又多,圆滚滚的顾云锦险些搂不住,她只得把他放下来。
钰哥儿一下地,立即撒丫子往车门处奔去,伺候在车厢中的乳母忙张开双臂,要抱住他,小胖子眼尖,人又机灵,他立即掉头,往车窗帘子那边去了。
不过车窗帘子旁边也守着一个青梅,谁了不敢让这小祖宗揭帘子,万一冷着怎么办?
别看钰哥儿平日再父母跟前调皮捣蛋,他在下仆面前可是很有小主子派头,当即他一瞪眼,怒道:“走!”
青梅苦着脸,点头哈腰,就是不敢让开。
“青梅,你给他穿个斗篷,让他自己看看。”顾云锦很了解自己儿子,钰哥儿脑子灵活,很有分析能力,他得自己亲眼看过了,才能死心,一味哄他不是上策。
车厢里燃了两个大熏笼,炭火足足,暖烘烘的,小胖子身上穿得很厚实,又带了小帽子,等披上皮毛斗篷再拉上帽子,足够暖和了。
“外面冷得很,娘可是一早告诉了你。”顾云锦明白自己儿子,这小机灵的,可不会让自己吃亏。
果然,青梅替小主子打点妥当后,让开位置,小胖子两步窜到车窗边,他一脸严肃,谨慎伸出小胖手,揪住厚厚的夹棉锦缎帘子,小心翼翼撩起一个小缝隙,踮起脚尖,探头一看。
刺骨寒意立即从缝隙中涌入,车厢内外,简直两个天地,小胖子只瞄了一眼,“啪”地一声,立即把帘子阖上。
小胖子不吭声,耷拉着小脑袋回到母亲身边,他穿得厚实,行动也谨慎,虽真切感受寒冷,却丝毫不碍事。
“娘没骗你吧?”顾云锦抱起儿子,把他搂在怀里,“你可见了父王?”
小胖子沮丧,摇了摇小脑袋。
“我们如今出门玩耍去,你父王得了空闲,便会过来。”顾云锦哄他,“钰儿乖乖的,父王知道了,还要夸奖你的。”
顾云锦仔细说温泉庄子如何好玩,哄了好半响,小胖子才重新高兴起来,抬头睁大眼睛,好奇听母亲说话。
母子兴致盎然,正说得欢快,不想,却突兀听到前头响起几声骏马嘶鸣,接着,车驾便停了下来。
顾云锦正疑惑,便听到李十七隔着车门禀报,说前面岔道转出一行车队,当先一辆大马车的轮子却陷入冰坑,道路马上堵住了。
如今连日风雪,道路受阻,不过天子脚下乃首善之地,主干道还是保持畅通的,只是由于路两边堆满清出来的积雪,这道路是狭窄许多,两车并行已不可能。
王府走的这条道,基本是出城用的,但偶尔,还是会有人反方向小借一段。古代是讲究等级尊卑,两车迎面相遇,地位低的退让毫无悬念,顾云锦是正二品亲王侧妃,能让她退让的人实在不多。
于是,李十七一看见有车马转出,便打发人过去,让对方退回去。对方后面就是岔道,退回去很容易。
不想,这人还没到,对面却先出了岔子。
这天气出行不易,尤其郊外,不少地面都结了冰,骏马的四个蹄子得捆上稻草,才不会打滑,饶是如此,它们还是很容易出状况。
顾云锦对面一行,当先一匹马蹄子打了滑,连连把车厢带到路边,一侧车轮子陷阱冰坑里了。
这车队是西平侯府的,第一辆八銮大马车上,坐的就是西平候世子夫人周氏,以及她三岁的小儿子。
这种天气,周氏是不想出门的,只是她小儿子月前大病,很是凶险,大夫束手无策,惊慌失措之下,笃信佛理的她便赶到京郊华严寺祈祷许愿,望佛祖庇佑她的儿子。
说来也巧,许愿之后,小儿子的病势渐缓,到日前已完全康复。
许愿的时候,周氏对佛祖祈求时说过,小儿子好了后,便马上带他一同来还愿的,如何敢怠慢。
于是,等了几天还是大风雪,周氏也出门了。
来时、还愿一切顺当,不想这回程却出了点小状况,周氏刚蹙眉命人把车驾推出来,外面又有人禀报,说前头有车队,悬的徽记是秦王府的,看车驾规格,则是亲王侧妃等级。
如今的京城,秦王之名如雷贯耳,周氏当然听说过,这秦王不好美色,府里只有一位侧妃,出身武安侯府顾氏,给秦王生了长子。
这位幸运又独宠的顾侧妃,在京城贵妇圈里名声也不小,周氏挑眉,大风大雪的,她赶吉时还愿也就罢了,这位顾侧妃清早出门也是稀奇。
不过这与周氏毫不相干,她吩咐赶紧把车推出来,退回岔道,先让对方过去。
马车顺利后退,秦王府护卫队伍紧紧簇拥着侧妃车驾,继续前行,西平侯府一行等对方过去了,立即打马前行。
正当这时,周氏正蹦蹦跳跳的小儿子动作却倏地一顿,她陡然摔倒地面上,双目紧闭,小身子不断地抽搐着。
车内所有人大惊失色,周氏瞬间扑过去,搂住儿子正抽搐的小身子,失措道:“勋儿,勋儿,你这是如何了?不要吓娘亲啊!”
周氏嗓音颤抖,声泪俱下,瞬间大惊令她面色惨白,额际已布满密密麻麻的细汗,“快,快回头去,回华严寺去!”
勋哥儿这模样,明显急需大夫,偏此地离城中甚远,远水就不了近火,周氏立即命车队掉头,返回华严寺。
相较城中,华严寺起码短了一半多距离,寺里就有医术颇高的大师。
车队急急掉头,可是这道路狭窄得很,连两车并行都不能,要掉头实在很难,西平侯府一行瞬间乱成一团。
周氏抱着还在抽搐的小儿子,又惊又怕,偏外面风雪交加,她儿子还小,也不敢命人抱他打马奔过去。
正在这个十万火急的关口,勋哥儿乳母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夫人,这秦王府车驾刚过,不知随行可有良医?”
按王府车驾方向推测,他们应该是要去庄子的,乳母不知道那顾姓侧妃为何隆冬一大早赶去庄子,但她估摸着,顾侧妃肯定不会把小公子独自留在王府的,小公子年幼,出行很可能带有良医。
乳母的话让周氏大喜过望,她忙吩咐道:“快!快命人上去问一问。”
随行管事得了令,忙夺过一匹马,翻身而上迅速转头追去。
秦王府一行走得不快,片刻功夫便追上了,侯府管事的来意,很快报到顾云锦跟前。
“既然情况如此紧急,那就赶紧让良医过去罢。”顾云锦立即点头同意,一个小童得了急病,无论贫富贵贱,能帮忙的肯定要搭一把手。
她母子二人出行,带了数名良医,其中医术最精湛的要数良医署医正,这位置不好同样掉头,头发胡子花白的老良医便被搀上了马,被侯府管事小心翼翼地扶着,颠颠往那边赶去。
老良医果然医术极佳,一登上马车见了孩子模样,立即命人将其衣裳解了,他取出银针,快速在勋哥儿身上扎去。
深深浅浅一连扎了十来处,片刻后,勋哥儿的抽搐方止了下来,老良医在他人中处按了一下,他便醒了过来。
周氏欢欣异常,忙拜谢了老良医,又问勋哥儿可有大碍?
老良医也不居功,他表示这都是主子的意思,末了,他替勋哥儿仔细检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