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杯酒
两人正说话,木起笙看洪秀却看对了眼,觉得厂公身边这位美人虽算不得绝色,但却十分泼辣妖娆,气场十足,乍一看扎的人眼睛发疼。
他也当真对得起他在外的名号,看了洪秀几眼便笑了笑,直接出言道:“京里的美人果然与南地的不同,风姿妖娆,跟南女的温柔似水大相径庭。”
陆缜:“…”四宝:“…”都不知道说他太好色还是太奔放!
四宝听他说完心里头格外不爽,洪秀在外称是陆缜的妾室,他敢当着陆缜的面儿说这话,说明只把女人当物件来品头论足,似乎料定了陆缜不会生气,莫名的优越感让人忍不住想抽他。
洪秀听完更是直接炸了,顾忌他的身份才没有直接动手,而是伸手解开立领的两颗扣子,涂着蔻丹的手指弹了弹,妩媚笑道:“世子说的是,不过我们京里的男儿更是不差,世子想试试吗?”
木起笙:“…”
他好人妻的毛病虽然不好,但却是个实打实的钢铁直男,见到洪秀的喉结脸都绿了,面露震惊地看了眼陆缜,又看了看洪秀,最后又落到陆缜身上,给了他一个无比钦佩的眼神。
调戏不成反被人调戏,四宝不由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陆缜神色未动,平静道:“世子不是要走吗?请上马车吧。”
四宝不想跟这人多说,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咱们也走吧。”
木起笙表情变幻了几回才压住心思,听到四宝说话,只觉得这声音清脆娇嫩,不由得把目光调向她,方才他未曾多注意,仔细看了才发现这位提督夫人眉眼妍好,他不觉心头微动,难免多看了几眼。
陆缜眸光一冷,洪秀又冲他抛了个媚眼:“世子倒是给句准话啊。”
木起笙给这一眼抛的脸都绿了,顿时把四宝忘在脑后,冲陆缜拱了拱手算是告辞,转身直接往自己的马车走过去,他身边那位美人忙迈着小步跟上,等坐上了马车见他脸色仍旧不好,忙倒了盏清茶,柔声道:“主子,您喝杯茶消消火。”
木起笙想到自己不留神跟个男人调了情,心里还是不大痛快,他这人虽好美色,却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儿,一把把茶盏子掀翻:“走开,别来烦爷。”
美人肌肤娇嫩,热茶泼在手上都把手背烫红了,她面上不见分毫恼怒委屈,仍是一脸依恋深情地看着他,安安静静地坐在了一边。
陆缜做事周全,婉拒了元德帝指派的宅子,来之前就命人把宅子安置妥帖了,而且离方才赴宴的地方也不远,坐上马车转眼就到了。
他和四宝先下了马车,就见那位木世子的马车停在旁边不远处的一处宅门前,两边人还真是不留神做了邻居。那位木世子要下马车的时候,他身边的美人先一步拎着裙摆下来了,本来是想给他端脚踏的,他却直接踩着美人的肩背跳了下来,美人面上明显露出痛楚之色,却不敢出声呼痛,提着裙摆匆匆跟了进去。
四宝瞧的直皱眉:“什么人呐这是。”
陆缜对旁人的闲事显然没有兴趣,拉着她的手道:“咱们进去瞧瞧,看宅子合不合心意。”
洪秀已经十分自觉地退了下去,四宝故意问道:“要是不合心意,你还能重新修一遍?”
陆缜牵着她迈进门槛,含笑道:“有何不可?”
四宝左右张望着,见跟她上辈子旅游的江南园林很有些相似,不过更为精致,她也难免起了兴致,毕竟上辈子可是要收门票逛的,这回却想逛多久逛多久,还能在里头吃喝玩乐,当然觉着十分新鲜。
陆缜问道:“可有什么想添置的?”
四宝兴冲冲地指着后院的一处:“能在这儿搭个秋千架吗?”
陆缜故作沉吟:“可以倒是可以…”他又笑问了句:“不过阁下最近不是在发奋念书,不怕玩物丧志吗?”
四宝一听就蔫了,摆摆手叹道:“算了,还是买点正书典籍在书房里搁着吧。”求学之道还很漫长啊。
第七十八章
陆缜正要说话,就见一个人影冲二人走了过来,还没到近前就给他行了个礼,他还没来得及叫人起身,四宝就已经认出人来了,惊喜道:“干爹?您怎么也来了?”
冯青松本来想按照原来的习惯在她脑袋上拍两下的,但是见到陆缜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原本已经伸出去的那只手又讪讪地缩了回来,干巴巴笑道:“早都来了,这宅子还是我置办修缮的。”
冯青松现在几个月前已经任了内官监掌印,这回是有公干才特地跑来南边,正好陆缜准备南下,便把置办宅子的事情一并交给了他,他办事是办老了的,一座私宅收拾出来也十分合人心意——最重要的是四宝喜欢。
陆缜微微点头,难得赞了句:“这宅子很是妥帖,短短一个月收拾的这般周全,可见你十分用心了。”
冯青松还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位高权重的‘干女婿’,看了眼四宝才一板一眼地答道:“多谢督主赞誉,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四宝好久没见冯青松了,主动出声道:“干爹,咱们一起吃个饭吧?”
冯青松有些拘谨地看了眼陆缜:“这不大好吧…”
陆缜看冯青松其实十分顺眼,当然不是因为宅子的事儿,而是觉着他这辈子最大的一件功劳就是把四宝带到他面前,冲着这点,他也不会吝惜一顿饭,笑了笑:“既如此,你就跟我们一道用吧。”
冯青松听他这么一说就开始后悔,不过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多谢督主。”
宅子还带了庭院,陆缜见庭院中凉风习习,是夏日少有的凉爽天气,干脆命人在院中的石桌上摆了饭,三人分两边坐着动筷。
冯青松就眼睁睁地看着陆缜在菜一上来的时候先摆了个盘,把四宝喜欢吃的都放在她跟前,然后一筷子一筷子喂到她嘴边,就差没怕她噎着帮她嚼碎了喂进去,冯青松提着筷子坐在两人之间,觉着还没吃就已经被狗粮塞饱了…
他本来还有点替四宝担心,怕她那个牛脾气犯上来不乐意跟督主,或者哪天她触怒督主了一朝失宠,在司礼监受人排挤,现在看来督主还是挺知道疼人的,跟了这么个人,四宝也不算太委屈。
四宝在宫里几年多亏他照拂,要她来看他这个干爹比沈夙那个亲爹当的都称职,没心没肺地乐呵呵给他碗里夹了个大鸡腿:“干爹您吃啊,您怎么不吃呢?”
冯青松表示压力很大,觉得自己都快发光发热了…
一顿饭吃下来只有四宝吃的肚子溜圆,冯青松围观了全程下来,总觉着有些怪异,原来四宝虽然时不时爱犯轴,但现在已经脱离轴的范畴,往傻的冒泡那个方向发展了。督主对四宝好是好,可是再这么好下去他这干儿子就怕要给生生养废了。
冯青松忧心忡忡,现在还不知道四宝已经发现这个问题的苗头了,他琢磨着什么时候跟四宝提两句。
吃完饭四宝就回去捧着本论语开始钻研起来,陆缜坐在远处,边捧着盏暖胃的清茶,边问来回话的二档头:“查的如何了?”
二档头面沉如水:“第二回放出去的几根线差不多都断了,只有一条勉强回来,不过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他说完忍不住低骂了句,难免牢骚道:“我当初就劝过老沈,谢乔川那小子不是盏省油的灯,心气高性子傲,东厂未必能留得住他,老沈偏偏不信,非要用他,结果现在倒好,他拿在东厂学的本事路数来对付东厂了。”
陆缜淡淡看了他一眼:“你劝过沈宁?”
二档头老脸一红,他也就是痛快痛快嘴,谢乔川确实是个能人,天分高悟性好性子也毒辣,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当初要不是沈宁先下了手,他只怕就要把人收入旗下了。
陆缜沉吟道:“他藏身的地方可查出来了?”
二档头微微皱眉:“回督主的话,暂时还没有,南边咱们的人手太少,要不要我再调人…”
陆缜抬手止了:“这回来主要是查案的,动静太大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他静默片刻,慢慢地抚着腕子上的佛珠:“你们办事还是太死,既然追查不到,不会另外想法子主动引他出来?”
二档头越发为难,犹豫片刻才道:“督主…可他家里人差不多都死绝了,寻常走得近了的也只有四宝监官,要不要让他试试…”他后半句被陆缜冷厉的目光压的硬生生咽了回去。
陆缜见他扑通跪下,这才缓缓地收回目光,两手随意交叠着:“把谢家当年的案子,尤其是谢家每个人最后的去向判决,这些卷宗都给我调出来,一个人都不许漏下。”
二档头先是费解,想了想却有些了然,忙起身应了个是,转头去准备了。
这事并不算多难办,但是陆缜不知怎么的心里却有些烦闷,谢乔川不难对付,麻烦的是他背后有三皇子撑着,这次派他南下怕也有重用提拔的意思。
原本轻吹的凉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他抬头看了眼有些灼目的余辉,一圈一圈光晕打下来晃的人有些眼晕,他回屋见到四宝,心绪这才稍稍平复了些,见她提笔认真练着字,含笑问道:“练的怎么样了?”
四宝练的还是那篇《上邪》,闻言头也没抬,只做了个翻白眼的动作:“我得换一篇练练了,不然到时候只会写这几个字。”
陆缜一笑,提笔在前面只加了‘陆缜’二字:“你要是只会写这几个字就好了。”
四宝鄙视之,准备翻出行书的临摹贴练习,就见他白皙俊美的脸被太阳晒得有些泛红,她怕他中暑,忙给他拧了凉帕子来敷脸:“南边日头本来就大,你干嘛非要在外面商量事情呢?什么事儿不能在屋里说?”
陆缜用帕子摁着额头:“他突然就来了,本以为是随口说几句而已,没想到商量了那么久。”
四宝不敢苟同地看着他,又转身给他端了碗冰镇绿豆汤来:“喝这个消消暑。”
陆缜喝了几口,面上少有的露出迟疑神色,半晌才缓缓问道:“四宝,假若有一天,我可能要对你亲朋好友下手,你会怎么想?”他知道四宝和谢乔川关系不错,也知道四宝重情义。
四宝怔了怔才道:“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陆缜垂下长睫:“随口问问罢了。”
这简直是世纪难题啊,四宝代入想了一下:“你要是平白无故想杀人,我肯定要拦着啊。”
陆缜沉吟道:“若是理由充分呢?”
四宝想的一脸纠结,叹了声:“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我应该会希望你不要瞒着我,我宁可当时难受,也不要事后才痛苦。”
陆缜伸手把她皱巴巴的小脸扯平:“那就不要纠结了,我还是喜欢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四宝囧囧地斜了他一眼:“这话头是谁提起来的?”
说完这个话题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陆缜缓和了神色,轻声问道:“明天早上要不要随我出去逛逛?”
四宝爱凑热闹,闻言当然高兴,又有些犹豫道:“不会耽误你公事吧?”
陆缜笑了笑:“初来乍到也没什么公事要做,不过你想出去的话,明儿可得起早点,不然赶到中午又晒了。”
四宝欢呼了声,速度提起笔来继续临摹:“等我把这点写完就睡。”
第二天两人一早起来就换上了寻常衣裳,他一身素面玉青色直缀,修长的手里折扇轻摇,满头乌发用一根羊脂玉簪子挽住,寻常书生的打扮,珠玉一般的温润雍容,又有调皮的几缕青丝低垂下来,搭在分明的眉峰上,雅致之余多了几分不羁。四宝则是青色的广袖褙子马面裙,梳着坠马髻,少女和女人的风情巧妙地杂糅在一起,让人瞧一眼就能忘了分寸。
她昨天回来之后就听说那位冯姑娘开始抹黑她,四处跟人说她戴着面纱是为了遮丑,导致好些没见过四宝的人都以为她是个丑逼,女人没有不在意外貌的,四宝自然也不例外,郁闷之余好生挑了件亮眼衣服,又让洪造型师秀给她化了个美妆。
四宝看着周围人惊艳赞叹的目光,心里终于舒坦了。
两人换好衣服去秦淮河边逛街,好些人拿眼偷偷觑着这一双璧人,河边都有不少小商户,还有在翠柳底下铺好粗布摆地摊的,四宝瞧得兴致勃勃,陆缜只在一边给她撑着伞,小心不让她被太阳晒着。
既然是闲逛,就从街头的第一家店面开始挨个晃悠,第一家是一家珠宝首饰店,除了女子常戴的发钗步摇簪子手钏和专门给男子准备的玉佩扇坠簪子香囊等配饰之外,还有情人准备的佩饰,像什么比目佩,鸾凤佩,双鱼扇坠,鸳鸯结,同心梳之类的,每样都做的异常精致。
四宝本来正在兴冲冲看首饰,见到这些佩饰立刻放下手里的金簪走过去挑选,掌柜的极有眼色地趁机介绍道:“夫人好眼光,您家官人这样风流雅致,佩一件相衬的首饰更能显出气度来。再说咱们家首饰寓意也好,多是娘子赠予官人,或者反过来官人赠予娘子的,示意白头偕老,恩爱不疑,您要不要帮您的官人挑一样给他戴在身上?让他出门在外时时惦念着您在家里。”
四宝听到最后一句脸不由自主地红了,下意识地看了眼陆缜,见他被店里的迎宾拉着介绍,没留心往这边看,她心里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又有些说不清的失落。
她纠结了会儿才低头看着被锦缎托拱着的十来样配饰,最终挑上了最衬陆缜风采的白玉比目佩,她小心捻起来问价:“这个多钱一枚?”
掌柜的伸出个巴掌来,四宝低头就要掏钱;“五两银子是吧?帮我装好。”
掌柜的没忍住喷笑出声:“夫人玩笑了,五两银子最多买块水白玉,小的说的是五十两。”
四宝先是闹了个大红脸,听完报价又忍不住倒抽了口气。除开借给鹤鸣做生意的还有留余钱进货的,她手头就剩下六十多两了,买这一块差不多要倾家荡产…
她捏着玉佩纠结到满脸狰狞,又看了眼陆缜,咬咬牙把心一横:“买了!”
陆缜都不知道送她多少东西了,买一块玉佩而已,没事没事千金散尽还复来,等她和鹤鸣把生意做好,这些钱以后还能赚。
四宝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心疼地掏了银子,不过想想陆缜戴上的样子转眼心情又好了起来,用店家送的鸳鸯结把玉佩串好,兴冲冲地去让陆缜试戴看看。
陆缜本来没什么兴致,倒是一边的迎宾看见他们是两口子进来的,这位爷明显又兴致缺缺,便凑过去笑问道:“这位公子,可有什么瞧上的吗?”
陆缜瞥了他一眼,似是懒怠说话,不过这样的客人迎宾也见多了,遂将姿态放的更低:“公子既然带着夫人出门闲逛,可想过要买些能和夫人都用得上的物事?”
迎宾说着露出一个老司机的笑容,陆缜起了点兴致:“什么?”
迎宾笑意更深:“是些绣户之趣闺房之乐的物件…您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有需求就有市场,古代人说是保守端庄,但真到了闺房里夫妻两个也会玩着呢,只要不碍着旁人,闺房之事谁会管?京里就有不少这种捎带着买情趣用品的店面,要不然陆缜那一大箱子是怎么凑齐的?只是不大好摆在明面上卖。他闻言挑了挑眉,跟着迎宾进了一处暗门,出来的时候捧着一串毛茸茸的东西。
四宝在外面捧着比目佩等他,见他怀里一捧白毛,狐疑道:“这是啥玩意?”
陆缜上下打量她几眼,直看的四宝毛骨悚然,他这才缓缓笑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四宝看他笑的深邃,不自觉打了个激灵,她狐疑了会儿才把手里的比目佩给他挂到腰间,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只道:“好好戴着。”
陆缜低头看着腰间的比目佩,目光微暖:“好啊。”
……
秦淮河上船来船往,还有好些揽不到生意的船手干脆把船停在岸边,一艘乌篷船已经在岸边停了多时,幸好河上各色船舶众多,也无人注意到这不起眼的一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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