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小桑
“你才臭臭的!”
章琴白了花致远一眼,却不由得弯了弯唇角,她都快要出月子了,一个月没洗澡,头也没洗过,难为他油腻腻的也蹭得下去。
至于花致远说的那些话,她也明白,银子没了也就是没了,不然还能怎样?
去年时家里的地还没那么多,花致远闲下来就去开荒,村里能开的地越来越少,家里能种的地却越来越多,她就变着花样给男人做好吃的,把男人养得黑黑壮壮,儿子女儿们也瞧着结实,她心里那个美。
可今年刚好怀上小儿子,整个孕期她难受了八个月,又坐一个月的月子,什么也做不成,好在之前婆婆倒是舍得给她炖鸡汤,鸡肉男人也能吃得到。
可看着两个闺女因为吃不上好的一天比一天瘦,只想着赶紧的出月子,好好给闺女补补,婆婆不把闺女当宝,就是她也更稀罕儿子,可到底闺女也是她生的,哪有不心疼的?
但自打昨日花致远向婆婆要银子买牛后,婆婆一早天没亮便站在门口同她说,家中如今没有银子,想要买牛只能从肚子里攒,她的鸡汤从今儿起便停了,家里人都要勒紧肚子过日子了。
章琴想不明白,女人不是都该为自己的小家打算?为啥她婆婆就同旁人不一样?就是委屈了自家儿子孙女,也要去贴补别人?
想来今日被刘家打上门来,婆婆也该醒悟了,她的娘家人就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遇事还会反咬人一口的。
其实话说白了,就是他们家人丁单薄,花致远这辈连个兄弟都没有,不然刘家也不敢把主意打到婆婆身上。
看来她还得加把劲儿,给闺女儿子们多添几个兄弟,将来有事兄弟多,往那儿一站也能吓住人,往后有人敢欺她,也有儿子们给撑腰。
第024章 请娘口下留情
昨晚一宿未睡,花致远今日便没再出去,和章琴腻歪了一会儿就睡下了,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花老太太在厨房里做饭,花盼盼被她支使着去井里提水洗菜,心气不顺时再骂上两句。
声音不大,骂得却不大中听。
花盼盼都只听着,听得惯了倒不觉得怎样,都是右耳朵进、左耳朵出,从不走心。时不时再用袖子擦把额头上的汗,让坐在一旁台阶上的弟弟妹妹离掀了盖子的井口远些,当心别掉下去。
花老太太气花盼盼态度不够端正,说的话就又难听了几分,声音也略大了些,刚好花致远从屋中出来听到,平日他不在家还不知道,他最疼爱的大闺女在家中却是被他亲娘骂的这么难听。
这哪是亲孙女?简直就是仇人。
忍不住开口:“娘,盼盼也不小了,再过几年就该是要说人家的时候,姑娘家的名声最要紧,你这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地骂,外人听着了只道盼盼德行不好,往后说亲时也会落人把柄。到底是自家儿孙,又没个深仇大恨,还请娘你口下留情。”
花老太太一噎,到底是亏了银子心虚,剩下的话吞了回气,看花盼盼的眼神却更厌恶,只当花致远突然的忤逆都是被这个孙女挑唆的。
若非她一早就跑出去找爹,村中人又如何会知道花致远一宿未归?这丫头就是生怕外人不知道她把银子都给了刘家人吧?
之前花致远虽气她把银子都借了刘家,却也未说什么,如今只因她骂了花盼盼几句便发作了,可见是这丫头同花致远说了些什么。
想到刘家人花老太太的心更塞了,自认为自己就是被蛇咬了的农夫,救狼却被吃了的东郭先生,若不是今日亲眼见着刘家人的嘴脸,她怎么也不会相信人的心肠能黑到那般。
但头一回被儿子说教,花老太太脸上挂不住,又拉不下面子说几句软乎话,花致远又不让说花盼盼,便扯着嗓子道:“致远媳妇儿,之前是我信了外面人的话,败了家中的银子,你若心气不顺就说出来,别憋闷坏了身子,往后落下毛病又怨到我头上,没得私下里怂恿你男人横竖挑毛病。败了你男人赚的银子,是我不对,你若觉得这个家容不下我,想让我还银子也成,前头镇上陆员外家招浆洗的婆子,我便去做份工,早晚也能把欠你们的银子还上。”
章琴刚也睡了一觉,醒来时浑身还惫懒,听花老太太在院子里这么一嚷,当时就躺不住了,“娘,这话是从哪儿说的?我何时就容不下你了?这话可万万说不得,让人听了媳妇还咋个见人?”
花老太太听着章琴话里有些慌乱,显然是这话说在了章琴的软肋上,章琴嫁过来十几年了,最是顾及名声,对她一向恭恭敬敬,除了人瞧着娇气了些,倒也挑不出别的毛病,家中的活做得也还成,尤其做得一手好吃食,把花老太太吃得甚是满意。
花老太太也是真喜欢这个媳妇,尤其被她软声软语哄着的时候,心里那叫一个慰贴,唯一不满的就是生了个搅家精,才多大就搅得她爹不读书?长大了还不知要把这个家搅成什么样子。
第025章 自己挖坑自己跳
晓得章琴不想给人落下不孝的恶名,花老太太便来了能耐,“那可不成,我欠着你们银子,若还不上,你男人被人煽风点火几句,就冲着我急赤白脸的,我可受不得,这银子说什么也得还你们。我老婆子年纪大了,也没旁的本事,也就能去给员外家浆洗个衣裳啥的。这活我还得去做,年轻轻时死了男人,我也能好好地把儿子养大,难不成还要被这二十几两银子给难死?”
花致远听的头上青筋跳了又跳,瞧着亲娘眼中的算计和得意,明白她是仗着章琴要名声,绝不可能做出赶婆婆去员外家做浆洗婆子的事儿,想要这件事上压住他们,免得将来有人总拿银子说事儿,不免有些寒心。
好好的一家人,何必呢?
说起银子,他虽看得开,可到底错的还是在娘,她又哪里来的底气为难别人?
提起从前养大他的恩情,他又不是不认,这些年难道孝敬的还不够?就差把一颗心都剖出来给娘看了,可得到了什么?胳膊肘朝外拐,却只会在家里作天作地、窝里横的亲娘?
花致远的脾气一向如此,都能好好说话时,他比谁都知书达理。
可一旦谁和他犯浑,他却是能比谁都心狠。
别人或许有些话抹不开面子说,有些事儿抹不开面子做,他却能将事情做了,还让人觉着他做得没错。
花致远从不是会委屈自己吃力不讨好,还惹一身腥的。
他是孝顺,却也不是愚孝,今日花老太太的做法让他心里不舒服,若是这样惯下去,下次老太太还不定要怎么作呢,脾气也就上来了,刚要怼上两句,屋内的章琴已急得都带了哭腔,“娘,你千万可别这么说,这不是要媳妇跪下求你吗?致远,你劝劝娘,这话可万万说不得。”
知道章琴胆小怕事,花致远道:“盼盼娘,你还在月子里,不为自己身子想,也要为儿子想想,若是急没了奶水,苦的还是孩子。娘真想要去员外家做事,脚长在娘的腿上,我们还拦得住不成?何况家中银子没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娘心疼被骗走的银子,更心疼咱们,要替咱们分担一些,一味拦着,娘心里不安生,我们才是大大的不孝。”
花老太太一噎,在她想来,在她说了那话之后儿子媳妇就该被唬得痛哭流涕地保证他们会孝顺,那些银子的事儿往后就不敢再提了,谁知她这儿子不但提了,还一顶心疼孩子的大帽子压下来,她原本只是做做样子,难不成真要去给人浆洗衣服?
说真的,她年轻时也没吃太多苦,男人没了,可到底留下家底,只是在后来花致远读书时都变卖了,家里才越来越穷,可活计真没做多少。
尤其是自打章琴进门后,除了她坐月子这几次,她真是万事不管,哪里做过那些活计?可以说是早就养出一身富贵骨头了。
可话说到这份上,她以为还能哭求几句的章琴真就没了声,也不知是顾及奶水,还是觉着花致远说得对,娘心疼他们,拦着就是不孝。
花老太太自己挖的坑,虽不想跳,可没人搬梯子,搭台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其实章琴哭那两声也就是想着不表个态,往后怕被婆婆想起来就埋怨说道,男人听多了婆婆的唠叨也会认为她没安好心思,既然她男人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她不顾着自个儿,还不得顾着小儿子的奶水?
听人劝、吃饱饭,章琴不傻,戏做足了就成,说到底她心里也不是不埋怨婆婆,做错事还理直气壮地作,她的底气不就是儿子孝顺?
可人家亲儿子都不惯着她了,做媳妇的说再多,没准最后都成了错。
毕竟儿子是亲的,老太太不会一直记仇,儿媳却不是自己生的,磋磨起来可不会心疼。
第026章 活该天打雷劈
老太太摔门进了屋,花致远站在院子里叹了几声,见灶房里的饭菜都没做好,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花致远也就会煮个粥,水放多了喝稀的,放少了就吃干的。还有花盼盼给看着火,倒也不难。
这边刚将粥煮好,花致远要将切好的菜下锅扒拉几下,就听院门‘咣’的一声巨响,花致远出门去看,就见花睿站在院子里哭,院门就那样大敞着。
见花致远出来,花睿边抹眼泪边指着大门:“爹,奶走了,说是去镇上给人做工,不赚够银子还爹,她就不回来了。”
门外花老太太一声声嚎哭传来,哭了半天声音却没远去多少,显然这是等人去劝。
花致远原本有心去把老太太劝回来,却听花老太太嚎:“我这个命苦,年轻轻的就没了男人,辛苦把儿子养大,却是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为了几两银子,亲娘都不认了,老头子你当初咋就不把我带走?留我老婆子在这世上不招人待见。”
瞬间就招来一群人打听又出了啥事儿,老太太就站在那里数落起来。
花致远听得心头火起,怕自己出去了忍不住会呛花老太太几声,对花盼盼和花喜喜道:“去把粥盛出来,咱们吃饭。”
花喜喜还一脸担忧,花盼盼却已利落地去盛粥了,那老太太可不就是被惯的?
从前也是花致远觉着娘养他长大不易,好好的书不读了去种田又理亏,老太太作起来他能忍就忍,还能陪着笑脸说自己不对,请娘消气。
而章琴虽胆小,却懂得看人脸色,每次都不与老太太顶嘴,让老太太有几分心疼,倒也不大作她,最多就是气不顺时说上几句。
这回也就是老太太心虚,想要立个威,免得在儿子媳妇面前抬不起头,谁知儿子却不惯着她了,儿媳又坐着月子,更有理由不参合这件事儿。
老太太哭了半天,数落半天,家中也没人去拉她回来,倒是引来不少瞧热闹的,老太太便被人围在当中边哭边诉苦,绝口不提她败了银子的事儿,只说儿子一家不孝,占了三分理也能让她说出儿子一家十分的不是。
花盼盼听着都觉得他们一家真是太渣了,如此不孝老人,真该天打雷劈。
但都一个村子住着,平日里谁家不知道谁家?刘家来借银子大家都瞧在眼里,虽不知被老太太败出去多少,但想着也不会少了。
今日又被刘家倒打一耙打上门,若不是村里人出来帮衬着,花家没准就能被讹得倾家荡产。
除了劝老太太消消气儿,别和孩子们一般见识,可没那脸跟着数落花致远的错,甚至觉得这花老太太太作,好好的日子咋就越老越糊涂了?这才过五十就分不清里外,有这么个娘,花家往后的日子能过安生了?
有人劝时花老太太附和着说自己的不易,可有人劝就有嘴直的爱讲实话的,句句都戳在花老太太心窝子上,花老太太嚎的声就更大了,整个好田村都笼罩在她的哭嚎声中,有几家人更是端着饭碗出来打听,就着热闹比往常都能多下半碗饭。
第027章 掂量着点儿
今晚煮的小米粥,章琴月子里也正吃得,只是总喝粥也不成,到时奶水没了可怜的是弟弟,花盼盼就想着若花老太太没被劝住真去了镇上,她待会儿就去花老太太的屋中找找,能翻出钱来去买些大骨回来炖汤。
可想到花老太太是夹着小包走的,以她的性子,估摸着会把家中的银钱都带走,到时花致远就算不悔恨着把亲娘请回,也要看在银子上去请人回来,不然一家老小总不能就整日喝粥吃咸菜。
花盼盼能想到,花致远自然也想得到,外面花老太太的哭声小了些,也不知是走的远了,还是哭得累了。
花致远对花盼盼道:“明日你在家里看着弟弟妹妹,别让他们出去乱跑,爹把家中的米推出去卖了,再过些日子就要收新米,咱们少留一些就够了。”
花盼盼脆生生地应着,“爹,要不你去劝劝奶吧,我瞧着她也不是真就想去镇上给员外家做事儿,你服个软,说些好听的,奶还能真走了不成?这样被人看着也不好看。”
花致远深深叹口气,朝花盼盼笑得很疲惫,“爹也想劝,可这时候爹出去了,你奶那脾气只会更来劲儿,往后日子还能过下去?说实话,这回爹心里也来气,偏就不去惯着她,等她知道作不出名堂,自个儿会回来。”
花盼盼毫不犹豫地摇头,“爹没错,可奶奶到底是奶奶,爹也不想落个不孝的名声被人指指点点吧。”
花致远‘嗤’的笑了声,“你奶这般作下去,爹再想,名声怕也好不到哪儿去,两头总要占一头,要么名声,要么好日子,总不能日子过不好,也还是亏了名声吧?”
花致远对这糟心的老娘无法,花盼盼也不是真心想让花致远把花老太太劝回来,父女俩相对无言,都不知还说些什么。
大门被拍得啪啪响,村长栾福兴的声音传来,“致远啊,你去劝劝吧,也不能让你娘就这么作下去,传到别的村子去,咱们村的人还要不要见人了?”
花致远去开了门,请栾福兴进门,栾福兴摆着手,“我就不进去了,你瞧瞧你娘作的都要没边儿了,再不去劝她那脾气若是投了河或是上了吊,你一家还咋活?不为自个儿想,也得为孩子们想想吧?你就别犟着了,到底也是你娘,你爹没的早,你娘早些年也不容易。”
花致远明白栾福兴的意思,若花老太太真想不开寻了短见,他逼死亲娘的名声就要传开了,往后闺女儿子都别想有人愿意同他们结亲。
花老太太无非也就是看好这点,才敢肆无忌惮地闹。
“叔,我晓得了。我这就去劝我娘回来。”
“好孩子,这才对,你心里委屈叔也知道,可有些事儿真说不清楚,往后你那娘供着就是,银钱方面还是你自个掂量着点儿。”
“嗯,谢叔教诲!”
抹了把脸,花致远随着栾福兴朝外走去,花盼盼想要跟着去看,被花致远拦下,“你奶平日里就不待见你,你就别去了,把粥给你娘端去,你和弟妹们也把粥喝了。”
花盼盼道了句:“晓得了!”
心里却有些遗憾,怕花致远出去了也奈何不了作天作地的花老太太,万一花老太太寻死觅活的,花致远就不晓得要签什么不平等条约了。
可花致远已经这样说了,她也不能表现的太想跟着去瞧热闹,毕竟在别人看着是热闹,在花家来说却是难堪。
第028章 花老太太的反省
“姐,奶这是咋了?是睿睿不乖,惹奶生气了?”
花睿白胖胖脸上还挂着两、道未干的泪痕,家里奶奶最疼的就是他,他也和奶奶最亲,突然奶奶又哭又嚎的离家出走,花睿的心慌了,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
此时眼圈红红地看着花盼盼,让人瞧着就心疼。
相比之下,花喜喜倒还镇定,毕竟在花老太太心里,这两个孙女都是赔钱货,花喜喜比花盼盼好些,也只是少挨些骂。
平常油水少,饿得也快,有吃的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早就端着碗喝了起来。
花盼盼不想大人间的事影响到孩子,宽慰道:“咱们睿睿最乖了,奶不会生睿睿的气,这些都是大人的事儿,睿睿别多想,好好吃饭才是乖孩子。”
可花睿看着有些稠的粥,怎么都下不了口,他虽然这几日总嫌弃吃鸡肉,可这没滋没味的粥更不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