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莞尔wr
江瑟才刚读大一,《风雪夜归人》上映之时,她年纪还小,才出生没有多久。
没有重生以前,江瑟也没看过这部话剧,但她上网查过了一下常玉壶的事迹,因此知道十几年前,她曾担纲饰演《风雪夜归人》中的女主角玉春,在当时引起轰动。
“这一次剧院的人有意再将这部《风雪夜归人》搬上舞台,剧院里董潮平担忧几个话剧演员表演不佳,因此请我回去指点指点,也是赶巧了,你也打了电话来。”
侯西岭就应道:“确实很巧,这部作品当年上演的时候,连演四场,大剧院中例无虚席,报章杂志还曾报道过。”
江瑟安静的听着两人说话,席间常玉壶不时打量她一眼,见她既没有急着出风头,有意表现自己,偶尔回话有礼却并不呆板,倒是对江瑟态度亲近了许多。
虽说侯西岭说了请客,但江瑟饭后准备付账时,却被告知侯西岭在定餐之初,就已经先将钱付过了。
侯西岭原本来了兴致,想一块儿去大剧院看看排演的,但临时却被一通电话召走。
江瑟一路随常玉壶进了大剧院,她以前来这里听音乐演奏会的时候多,话剧也有看过,但在表演之外的时间进来还是第一次。
常玉壶一进来便早有工作人员在等待了,一看到她领了人过来,那剧院的人先好奇的看了江瑟一眼,才一边为常玉壶介绍起剧团里的情况,末了有些不好意思:
“演出的时间快到了,这部作品是第二次被搬上舞台,当年有您珠玉在前,难免会令看过的前辈再观看时加以比较,所以董哥的意思是,请您回来指点一下小辈们。”
排演厅里,出演《风雪夜归人》的演员都已经早就到齐了,常玉壶一进来便有人先搬了椅子过来请她在台下坐下了,江瑟站在她的身侧,听排演厅里的人拍着手掌喊里面的演员们先演一次,让常玉壶挑出不足之处。
《风雪夜归人》原是出自唐诗句之中,是由著名的戏剧家吴老师借此诗意境,而写出的话剧。
当音乐响起来的时候,舞台上的人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台上的演员卖力表演着,台下常玉壶一面微笑着盯着台上,一面侧头与江瑟说话:
“其实他们找我回来,就是找尊菩萨镇着。”她叹了口气,“老侯让我教你,其实我也不知道演技上,我有什么可教你的,倒不是我想藏私,只是一个人心里,便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她端了一旁剧院里的人备下的茶水,喝了一小口: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若是如老侯所说,我便是将我表演时的一举一动,我的说话、神态通通教你,使你严格遵守,那不过是我在演戏,而你在演我,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江瑟听到这话,若有所思。
“演技大师曾说过一句话,演员应该是艺术家,而不是艺匠。而这两者的区别,便在于有没有创造力了。艺匠只会模仿、照做,没有创新的能力,对表演的角色没有自己的领悟,加入不了自己东西,所以永远不能更进一步。”
台上音乐美妙,台下常玉壶一心二用:
“演员塑造角色,角色却又将演员规束,剧情中人物性格展开以后,演员就只能忠于人物的情感与行动,将自己代入其中。”她说到这里,大有深意的看了江瑟一眼:
“只是许多人往往情感投入太深,每每难以自拨,形成思想包袱。”
所以这也是一个矛盾之处,好的演员诠释的角色多,但同时也很难走出角色,天长日久形成压力,那苦楚不足为外人道出。
“你要进这一行,便要学会自我调节。你先看着他们演完一次,稍后你也上台出演其中一个角色,我先瞧瞧,你哪里最不足,加以改正,多试几回,顶住压力,你找到感觉,演戏便不难了。”
她说完,又招手示意剧院的人过来,附耳悄悄说了几句话,剧院的工作人员频频点头,转身离开了。
回来的时候,他手上已经拿了两本剧本,交到了常玉壶手上。
常玉壶示意江瑟将剧本里的剧情先看一遍,自己靠在椅子上专心观看,也不说话了。
剧本是台上正在排练的《风雪夜归人》,讲的是京剧男旦莲生与法院院长苏弘基的四姨太玉春相爱,最终却遭人分离的故事。
因为有常玉壶说让她稍后上台表演一次的话,她并没有点明让江瑟演哪个角色,让江瑟感到有丝压力的同时,却又有些跃跃欲试。一面分心看着台上的人表演,观看他们的动作,一面自己将剧本内容强行记在心中。
第七十六章 不足
话剧演员少,在有限的时间、空间内,要将故事完整的呈现在观众面前,因此对于演员的台词、表情要求就更高。
常玉壶看了一半,剧院的人过来问她意见时,她先肯定了演员的演出,表扬了一番之后,紧接着指出不足之处:
“这一次剧院得排此剧,确实也是下了功夫的,演员表现也很不错,剧情基本遵循原著,奉行了只删不改的原则。剧中女主玉春的戏很重,她与魏莲生之间感情的启蒙几乎影响着这部话剧的走向,改编之后,剧里配角的戏份没变,或老辣、或市侩,演员台词也不错,但唯独玉春与莲生之间的感情戏太薄弱,对莲生最后的‘觉醒’铺垫不足。”
她每说一句话,剧院的工作人员便点了点头,将她的意见牢牢记在心中。
常玉壶说了一阵,转头看着江瑟:
“反正也是排演,你也上场,试试乞儿乙的角色。”
剧院的人显然没想到常玉壶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怔忡之间,常玉壶转头看着这工作人员,笑着就道:
“没问题吧?”
剧院的人很快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当然没有!”
说完这话,那工作人员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江瑟,心里猜测着她的身份。
她跟在常玉壶身边,常玉壶对她十分亲近,甚至指点有加,先前在看别人排演之时,还数次与江瑟指出别人的精彩之处,加以点评,像是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的学生似的。
那工作人员心中猜测了一阵,下去安排妥当了,常玉壶看江瑟拿着稿子默背的模样,摆了摆手:
“只是试演罢了,让你上台找找感觉,一口吃不成胖子,你先拿了稿子上台,不用急着将台词背了。”
江瑟拿了剧本上台,站在台上之后,与先前在台下观看时,感觉又不相同。
此时《风雪夜归人》只是在排演之中,并没有正式开始表演,这间排演厅不大,下方最多能容纳几百人罢了。
但这会儿排演厅并没有开放,仅有几位工作人员站在台下,仰头看着舞台中央。
常玉壶坐在离舞台并不远的地方,望着舞台。
这种情况下,与江瑟先前拍戏时的感觉又有不同,哪怕明知此时大厅里人不多,不过随着舞台上灯光的亮起,江瑟仍觉得暗处有仿佛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她看。
她拿着剧本,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也感觉有些压力。
与她对戏的乞儿甲得到了工作人员的叮嘱,也跟着上了舞台,张嘴就唱:
“年年多喜庆。”
他猫着腰上台,左右打量,神情有些警惕,肢体语言带着紧张。
江瑟先前看过他与另一个少年对戏,自然知道此时该轮到自己念台词了,舞台的灯光随着他的走动而跟着往前移晃。
剧本中这里原本该有大雪恺恺,但此时只是排演,舞台效果自然做不到那样夸张的。
江瑟看到这少年唱起词时,声音有些轻颤,他甚至下意识的抱了抱胸,露出寒冷的模样来。
她拿了剧本,念着台词:
“岁岁广招财。”
她的声音有些轻细,语气干涩,一念出口,自己便能察觉到问题不对了。
《风雪夜归人》里,两个乞儿的出现,是为了引出接下来备受生活挫磨的魏莲生,两个乞儿出现在雪后的黄昏中,一唱一和的想讨碗饭吃。
乞儿的出现,无论是台词还是表演,都应该显示出那种凄凉,但她一开口,并没有念出那种感觉。
常玉壶开始挑了这个角色让她上台,江瑟一开口,就发现自己问题所在了。
相较于另一个少年的表现,她难免落了下风,她还拿着剧本,一开口时,江瑟注意到台下几个工作人员眉都皱起来了。
常玉壶倒并没有动,只是安静的喝着茶水,仿佛没有听到江瑟刚刚开口念出口的台词声音干涩。
“招财童子门前过。”那饰演乞儿甲的少年猫着腰,搓了搓手,又跺了跺脚,将一个处于寒冷的环境中又饥又冷的乞儿演得活灵活现的。
江瑟发现到自己不足之处了,就如常玉壶所说,她并不单是台词不能背下来的缘故,而是她骨子里多少还带着枷锁,并没有完全放开的缘故。
先前她曾参演的三部电影中,她饰演的三个角色大多气质都与她自己本身相同,也算是花瓶类的角色,所以对于她来说,只要颜值在线,基本是不需要有多少演技的。
不过一旦情况反转,她饰演的角色与气质、美貌再无多少瓜葛之后,她自己便有些拉不下脸了。
兴许她自个儿都没注意到,但常玉壶一让她上台,便演这个乞儿之后,江瑟才刚一开口,便显出端倪了。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江瑟开始调整心态,再念起台词时,虽说仍拿着剧本,但她也缩了缩肩,伸了双手放在唇边,呵了口气,放大了些声音喊:
“增福财神进宝来。”
虽说这一句她的表现仍被饰演乞儿甲的少年压制住,但却也比之前的表现好了许多。
台下常玉壶看到这儿,嘴角边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有时旁人理论说得再多,还不如她自己去磨练。先前侯西岭曾说过,江瑟十分聪明,领悟力强,要真像侯西岭所说,她自己能发现问题,加以调整,比旁人说一千道一万还要有用。
如今看来侯西岭确实说得不错,她开始虽然有些放不开,但她自己很快注意到了,加以改正。
再念台词时,虽然与饰演乞儿甲的少年相较仍有些距离,不过江瑟的进步却已经十分明显了。
两人一段台词念完,常玉壶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江瑟在台上才站了不到十分钟,下来时发现自己额角已经沁出了汗珠。
“念了一段,感觉如何?”
常玉壶笑着问了她一句,“我看你后面表现已经好了许多,除在与别人对戏的同时,肢体也开始有了变化,虽说仍显得有些僵硬,不过你第一次上台,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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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生日
“事实上,你要克服的不仅是来自观众的挑剔,还有来自自己给自己施加的压力,上台之后,一个是练胆,一个是练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常玉壶说完,“你有空余时间,便过来练练,稍后我会跟董潮平说一声。”
江瑟点了点头,也知道常玉壶这是为了她好,这样的机会并不是轻易就能得到的,她也不是不知好歹,因此语气真诚:
“常老师,谢谢您。”
常玉壶拍了拍她的手:
“我刚刚看过你的表现,开始不尽如人意,但你很快就调节过来了,没有因为自己开始的不如人便被吓到。你看那饰演乞儿甲的少年,是从八九岁,就选入剧院中的,别看他年纪不大,但表演经历比你长得多了。”
她提出了几分江瑟先前表现时的不足,江瑟将她说过的话牢牢记在了心头。
下午她又在排练的时间先后上台了两次,一次表现比一次更好。
从大剧院出来时,已经是傍晚五六点钟了。
江瑟先前在台上排演时,竭尽心力,倒感觉不出来,这会儿从剧院中一出来,就发现自己因为先前念台词时,自我调节并不习惯的缘故,喉咙有些干涩。
紧张之后放松了下来,浑身也隐隐作痛。
“你留了我的电话,稍后有不懂的,便打来问我。”
常玉壶还有事,开车来接她的人已经在大剧院的侧门等了好一会儿了,她交待了江瑟几句,才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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