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日绯
李莞深吸一口气,将气息平缓下来,走到陆睿面前站定。
气氛似乎凝结不动了,巷子里本来就没什么人经过,青石板铺成的小路有些坑洼陈旧,前两日的雨水洼还未干涸,微风吹过,略有涟漪。
李莞将呼吸屏住片刻,鼓足了勇气才对好整以暇看着她的陆睿问道:
“我,想问你点事情。”
陆睿拧眉,一副并不想回答的样子,却还是耐着性子站在那里,没有教训李莞或者扭头就走。
“说。”陆睿沉声简短道。
李莞略微斟酌一番,才大着胆子发问:“我想问陆大人和我爹是怎么认识的?”
陆睿神情不变,语调冷然:“同朝为官,有何奇怪?”
“那我爹最近为何有些奇怪,总是闷闷不乐,陆大人可知道些缘由吗?”李莞瞪着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目光澄澈,陆睿似乎都能在她那双瞳仁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鬼使神差的,陆睿伸手捏住了李莞的下巴。
绵柔如水的触感把陆睿冲动的心神给拉了回来,却依旧没有放手,捏着李莞的脸左右转动两下,指腹不经意间扫过李莞被捏的嘟起来的唇瓣,对上了李莞那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的眼睛。
陆睿若无其事放手,居高临下对李莞回了一句:
“你爹为何闷闷不乐,我如何知晓?”
李莞:……
第43章
李莞奋力挣脱陆睿的钳制, 捂着脸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瞪着他,像一只受惊的小奶猫,全身上下的绒毛都竖了起来, 非但没有什么气势,反而让人想更加揉一揉她的脑袋。
陆睿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也不是谦谦君子, 可没有那种好声好气带孩子的耐心。双手背到身后, 轻轻搓了下手,而后弯下腰, 与李莞面对面,冷言冷语,凶巴巴道:
“下回再追着男人进巷子前,可得想清楚了。”
这丫头胆大, 早在大兴府就出了名的,没想到如今来了京城, 她依旧如此, 今天的事情, 虽然也出乎了陆睿的预料, 但就当是给她一个教训好了。
李莞眼睁睁看着陆睿离开,却不敢再追上去问,暗自悔恨自己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 居然想从陆睿口中问出消息,真是阎王殿前唱大戏,不知死活, 他陆睿是谁,那可是多年后跺一跺脚整个朝廷都要震三震的人物。
垂头丧气走出胡同,李莞忍不住在街面上回顾,哪里还会有陆睿的身影,伸手抚上脸颊,还保留着先前的触感,心里既懊恼又纳闷,不过是问一句关于李崇的话而已,陆睿捏她脸干什么?
悠然茶坊里的琵琶声还未间断,清脆如珠落玉盘,李莞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需要安静下来,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好好的捋一捋才行。
上一世在大兴府相遇的苏姨娘突然到了京城茶坊,并且与李崇展开了命运般的相遇,这让李莞很是担忧,担心李崇的命运是否不可逆转,而最关键的是,李莞不知道上一世李崇是因何而亡,所以也就没有办法很好的替他规避。
回到燕子胡同时,马车一颠簸,银杏掀开车帘子问阿成怎么回事。
“一辆马车横冲直撞进了胡同,差点撞上呢。”
燕子胡同里住的最大的门第就是李家了,谁家马车会这么横冲直撞?
李莞现在很乱,不想管事,让阿成也别管了,赶紧回去要紧。
“哟,原来是五姑娘……”
阿成掀开车帘子的同时说了这么一句,银杏扶着李莞下车,果真看见李家门前停了一辆明艳的绛色马车,马车周身装饰十分华美,四角车铃皆为银铃,声响比一般铜铃要清脆许多。
李娇从马车上下来,笑吟吟,脸蛋红扑扑的,心情很好的样子,李娇下车之后,马车上又下来一个娇俏少女,穿着一身红底金线圆领襦裙,身上戴着一些首饰,金光灿灿,小小年纪就打扮的富贵逼人。
让丫鬟给李娇拿了两只食盒下来,递给李娇身后的李家小丫鬟,拉着李娇的手说道:
“娇妹妹今后可得常去找我玩,我那儿还有好多好玩的没有给你看呢。”
李娇难得笑的灿烂:“嗯,只要姐姐不嫌弃我,我便时常去看你。”
两人依依不舍道了别,那红衣姑娘才转身上车,还不忘把车帘子掀开跟李娇继续道别,李娇站在门前,一直目送马车离开巷子,回头就见李莞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台阶上看她。
李娇脸上的笑容稍稍隐下,喊了声:“四姐。”
李莞点头应答,指了指那离开的马车问道:“那是谁家的姑娘?”
“是永安侯府的大小姐,今日我便是去永宁侯府做客的,四姐不知道,侯府可大了,比咱们家大多了呢,侯府喝水的杯子都是银的。”李娇虽然平日里看着沉稳,但那都是由崔氏拘着,崔氏不在的时候,还是挺小女儿娇态的。
言语中不乏对侯府的憧憬与向往,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大多这样,比较真实。
“侯府的规格当然不是咱们家能比的。可你什么时候跟永安侯府的大小姐认识的?”李家在大兴多年,这才刚来京城,要说交际,也该从身份地位差不多的府邸开始交际,一下子上来就交往到永安侯府薛家,着实让李莞想不透。
“四姐姐不知道?我姨母是前永安侯夫人,只是姨母去的早,咱们家从前又都在大兴待着,不常走动,如今来了京城,亲戚间自然还是要走动起来的。”
李娇的话让李莞愣着了,她倒真不太清楚,前永安侯夫人是崔氏的姐姐?上一世李家没来京城,确实没有和永安侯府来往的经历,印象中,永安侯府后期过得并不是很好。
永安侯薛良碧是世袭的爵位,当年祖上有过从龙之功,荫及后辈,只不过薛家近两三代以来,并没有什么比较有出息的子孙,而薛良碧本身又是个优柔寡断的温和性子,借着祖上恩荫,谋了些没有实权的官职,与镇国公府,哪怕是后来的镇国侯府这种手握兵权的正经权贵人家完全不能相比。自李莞嫁到京城来之后,听说最多的就是永安侯府一直在遭受打压,甚至有人怀疑,永安侯是不是哪里得罪了皇上,才会被压制的那么严重。
带着思绪,姐妹俩一同入府,李娇心情不错,难得跟李莞说了这么多话,永安侯府带回来的糕点,李娇给李莞拿了两盒,老夫人那里送去四盒,大房和二房那里分别送去四盒,虽然只是糕点,但她能想着众人,大家还是很高兴的,同时也让大家在心中发出一些疑问,因为从前谁也没听崔氏提起过永安侯府。
老夫人得了糕点之后,立刻命人把崔氏喊到跟前:
“从前竟不知,崔家与永安侯府还有这层关系。”
崔氏往老夫人手边的四盒点心上看了一眼,知道应该是娇姐儿从永安侯府回来了,笑答:
“前永安侯夫人是我的嫡姐,与我年岁相差较大,她十八岁出嫁的时候,我才十二岁,家里姐妹也多,后来她在京城,我在大兴,难得有机会走动,她五年前去世,恰逢我带孩子们在娘家小住,便托人去祭奠,姐妹终究还是没能见上最后一面,也是遗憾的。”
崔氏说话轻声细语,不紧不慢,语调优美,处处彰显着大家风范,几句话的功夫,就把来龙去脉说的清楚。
老夫人宁氏听后也是遗憾:
“原来如此,令姐也是福薄。可惜我们知道的晚了,若不然也是要去当面祭奠一番的。”
崔氏面露哀戚:“唉,谁能想到嫡姐会去的那样早呢。”
婆媳俩在一处哀叹,崔氏又安抚了宁氏几句才走。
回到院里,李娇正在她房中摆碗盘,李茂刚从学堂回来,趴在桌上看李娇摆碗盘,眼睛盯着桌上的糕点,迫不及待要吃的样子。
崔氏一进院子,李茂就慌忙站直了身子,李娇笑吟吟的走到崔氏面前,拉着崔氏在圆桌旁坐下,笑道:
“娘,这些都是永安侯府的厨娘特意做的江南点心,您尝尝。”
崔氏看着桌上点心,目光微沉,对李娇问:“谁让你分到各房去的?”
李娇一愣,不懂崔氏的意思,李茂正从旁边偷拿了一块酥饼啃了一口,李娇诺诺道:
“得了好东西,自然是要分给家里长辈的嘛。”
崔氏没有一蹙:“这是什么好东西?几盒子厨娘糕点在你眼里就是好东西了?你的眼界就这样浅薄?我看你就是想告诉他们,你刚从永安侯府回来,你李娇与永安侯府沾亲带故,你是想炫耀吧?”
被崔氏当面戳穿了小心思,李娇两颊开始发烫,目光闪烁,不知道看向哪里。
她的确有炫耀的成分在内,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觉得她比其他李家孩子有优越感,她的母亲出身清河崔氏,她和茂哥儿的身份自然要比李家的孩子高一些,而李家的人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可这两年来,府里的风向似乎变了,就连从前最宠爱他们的老夫人,如今也偏向了李莞,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如今父亲中了状元,这件事,让李娇在她那些平素来往的小姐妹中赚足了颜面,到了京城以后,母亲又告诉她,她们和永安侯府的关系,李娇当然忍不住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而分礼物,就是一个很体面的方法。
既做了好人,又能让人知道她的得意之处。
“与你说了多回,凡事不要让人一眼看穿,别得了个什么小便宜就非要吵得天下皆知。”崔氏继续训斥李娇。
李茂在一旁吃完了一块酥饼,觉得味道还不错,正要拿第二块,崔氏一记厉眼扫来,李茂便不敢再伸手了,委屈的坐在一旁。
李娇被崔氏说的眼泪当场就下来,她自尊心极高,就是老夫人偏袒李莞一点,她都能气上好几个月,别说是被崔氏当面训斥了。
自己女儿什么脾气,崔氏如何不知,见她哭了,也不忍心再说什么,把李娇拉到身边来,轻声吩咐:
“娘这是教你做人,今后你的路还长,娘费心尽力为你们姐弟铺路,你们也得长进些,喜怒哀乐都要忍着,不能让别人瞧出来,等你们再大一些就知道,一时的快意,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要有本事得到一生的快意才行。”
李娇吸了吸鼻子,这种道理从崔氏口中不是第一回 出,可李娇就是不明白,抹去眼泪,对崔氏问道:
“可是娘您怎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呢?如果是用隐忍喜怒哀乐换来的快意,又怎会是真正的快意呢。”
崔氏被李娇问住,欲言又止,终是没说出什么道理,而是把李娇的手翻个面,重重的在她手心打了三下,以示惩罚。
第44章
李莞自从知道苏姨娘的事情之后, 心情就很复杂,如果她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苏姨娘进门, 能够让李崇稍微高兴一点的话也是好的。
可现在,李崇前途未卜,苏姨娘的到来, 是好还是坏, 李莞根本拿不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李崇还是每天都去悠然茶坊给苏姨娘捧场, 直到茶坊打烊才回来。李莞专门派人去问过,知道苏姨娘是从江南来的琴娘,名字叫苏寒月,在悠然茶坊里每天上台三回, 登台不过一个多月,凭着出色的外貌和琴艺, 已经吸引了不少茶客专门为她捧场。
李莞不知道李崇会用什么方法把苏姨娘纳进门来, 只能派人时常盯着。
又过了几日后, 李莞派去盯着李崇的人回来禀报, 说最近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另外一拨人暗地里盯着李崇,有两个他们认识, 是夫人崔氏身边的。
丈夫成天在外不归家,做妻子派人盯着也无可厚非,甚至可以说是应该的, 不盯着才奇怪。
李崇这些天已经被苏姨娘迷住了魂儿,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李莞和崔氏派人盯着他的事情,李莞等了两日,也不见崔氏有所行动,特意挑了一个李崇回来比较早的时候,在大门口拦住了李崇。
李莞站在门前灯笼下,朦胧的灯火将她的身影拉长,老远就看见李崇没精打采的从巷口走来,李崇前十几年醉酒养成的习惯,不喜欢坐轿或骑马,他从胡同口走来时,李莞总觉得他比前些日子越发憔悴,眉眼里似乎都没了生气般。
实在搞不清楚李崇为什么会这样,照理说,他如今考中了状元,又遇到了让他喜欢的女人,不应该这般才对。
李莞迎上前,李崇抬眼看了看她,无精打采的问了句:
“这么晚了还出来干什么。”
李莞过去搂住李崇的胳膊,撒娇道:“来等爹爹。好几天都没瞧见你了。”
听到女儿说这些,李崇的嘴角很难得微微扬起,却也只是一瞬,伸手拍了拍李莞的手背,疲惫道:
“这些天事情多。”
李莞不动声色:“衙门里事多吗?”
李崇稍稍愣了愣,过会儿才点头:“嗯。”
父女俩一起进门,李崇并不往他与崔氏的院子去,而是径直往书房走,让张平和赵达全都回去休息,他自己一个人摇摇晃晃的去书房。
李莞见他这样,实在心疼,说什么也不肯放手让他一个人走,坚持陪他一起去书房坐会儿,李崇拗不过李莞,只好由着她,又走了一路,李莞终于开口喊了一声李崇:
“爹。”
李崇回头看她,无奈一叹:“有什么就说吧,憋一晚上了,不难受吗?”
敢情您老知道我在憋着啊?却又不能完全说实话。
“那个……您有没有觉得最近身边有人盯着你?”
李莞做好了坦白从宽的准备,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说崔氏的事情,只能从自己开始坦白,谁知道李崇听后,似乎并没有经过多少纠结,很快就明白一切的感觉,冷哼一声:
“用不着管她,跳梁小丑一个。”
李莞拧眉不解,跳梁小丑?说的是她还是……崔氏?
有心压下问题套一套话,李莞将计就计接着问:“为何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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