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水麋鹿
但是秦国立刻奉上了他们的骚操作。让旁边候着的史官用笔在竹简上记下,某年某月某日,晋国国君在宴席上为秦国国君表演排箫。
这个动作一出,晋国君立刻脸色煞白,心中怒气填胸。如果吹排箫还姑且可以理解,这个就是实实在在的侮辱了。当他是什么,给秦国君取乐的乐人吗?
雯萝觉得大殿里的空气立刻凝结起来。她有些无语,这下,质子不就白换了?
晋国使臣反应也不慢,立刻上前逼迫秦国君也来一段乐器表演。
秦国君又不傻,刚给晋国喂了一口粑粑,他怎么可能自己上赶着来一口?“寡人不会啊。”他摊手道,“似晋候这般才艺双全的人,天下并无多少啊。”
才艺双全就要给你侮辱吗?晋国使臣心下唾道。他一把抓起案上用来割肉吃的匕首,指着秦国君恶狠狠道,“我离秦公不过三步,如果秦公不来一个,那我就跟秦公拼了这条命。”
这下所有人都站起来了,但是无一人上前劝阻,大家都在暗搓搓地看好戏。若是秦国君真的血溅当场,那么秦晋两国就要打起来了。好哎。
只有周天子,表面为难地喊着,“诸公千万不要冲动啊。”心里呐喊,上去捅他丫的。
秦国君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看着近在咫尺的匕首,以及对方凶狠似狼的目光,知道如果不表演一个,怕是真难以收场了。
但是他还想再拼一下,万一可以不表演呢?“哎呀呀,年轻人不要这么冲动嘛,”他取过身旁乐人的排箫放在嘴边“噗噗”两下,“你看,我是真不会啊。”
晋国使臣立即收了匕首,面上带笑,指着自家的史官,“记,某年某月某日,秦国君在宴席上给晋国君表演了一个噗噗。”
这话说完,秦国君简直气到要呕血。噗噗是什么?是在讽刺他表演了一个屁吗?
因为这个插曲,两家都不敢再互出幺蛾子了。因为出了,最后也是拿自家君主的脸在地上摩擦。
大殿又恢复了祥和的气氛。
编钟敲着悠扬的乐声,这是天子之乐,并不常有。别的国家若响起就是越制。婢女们鱼贯而入,四方珍馐被端了上来。里面还有被封为八珍的猩猩唇、鹿筋和鳖。
雯萝对这些奇怪的吃食并不感兴趣。这些珍奇没有一点烹饪手法,只是贵在珍奇二字,连麻辣烫一半的美味都比不上。
旁边的泉国君一边吃着,一边偷着用箸夹着往一个小布袋里放。
泉国君见她发现了,丝毫没有觉得羞愧,反而装得更起劲了,“你不知道,我们国家总共就一百多户人家。穷啊,这次出趟远门还是百姓们凑的钱。为此,我把儿女都带过来了,也让他们看看这大世界,长长见识。将来也把国家弄得这样好。这些吃的我从未吃过,一会儿带回去给他们尝尝。”
散发着父爱光辉的泉国国君感动到了雯萝,她立刻把自己没有动过的食物让出,让他全打包回去。
两人的动作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一流国家暗想,毛国看起来果真是什么都没有,过得如此寒酸。想来墨家钜子也被饿得受不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前去试探一番,万一成功撬了墙角呢?听说如今人就在都城。这样牛掰的人物放在毛国,不是暴殄天物吗?不是鲜花插那啥吗?撬,一会儿就去撬。
二流和三流则心中优越感十足得鄙视着。穷山恶水出刁民,就是贵为君主也上不了大场面。
弱国同样也在鄙视超弱国。怪不得越发展越穷,一国之君都这幅难看的吃相,真是素质教育的漏网之鱼。
雯萝毫不在意他人眼光。把能装的都帮泉国君装起来。泉国君感激涕零,不停说着感谢和邀请的话。比如,泉国是穷,但是有几处超级甜的泉水。用泉水浇灌出来的田地,长出的东西也比别处好吃。
她一听起了兴趣,多问了两句。万一有一天,她依靠水镜弄出个瓶装饮用水的事业,也做一回大自然的搬运工呢?不过说到泉水,现在还没有茶叶,流行的饮品无外乎就是椒酒、柘浆、楚酪,蜜饴等物。但甘蔗和牛乳也不是人人都有,将来能弄个瓶装饮料贩卖也不错。
她正在天马行空地畅想,冷不丁在盈盈绕绕的纷乱视线中,觉察出一道特别不一样的目光。里面交织着鄙视、愤恨,嫉妒和撕碎的欲望。
她抬眼望去,只见一双狠厉细长的眼,孤傲地仰着下巴神色阴霾地盯着她。
熟悉又陌生的一张脸。似曾相识,仿佛天天都见。坐在一流国区域里面,非常年轻,穿着华丽。这是谁?
她调动自己所有的记忆排列组合。
茫然的丹凤眼猛然睁得圆圆的。
熊熊熊,熊二?
第19章
宴会结束,小国的君主们都舍不得马上散去,纷纷寻找着机会跟大国攀关系。泉国君一边把盛着食物的带子扎牢,一边道,“姬候,我先走了啊,你将来若是路过泉国,我一定倾国招待你。我们泉国别的没有,就是泉水多。”
“你现在就走吗?”雯萝稍稍有些惊讶。大家还没散呢。
“是啊,我的孩儿们还在邸店里等我,从早晨就没有吃饭。我得赶快回去。”他回头瞅了一眼大国国君们,“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想来去了也不会被瞧在眼里。”
一个弱国国君正好听到,瞧出他们是刚刚偷菜的那两个人,鄙视道,“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敢去找没趣。像你们这等穷酸国家,就是上去攀附,也没人搭理。”
泉国君一张脸憋得通红,想出口反驳吧,又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他跟这些国君比起来,更像是村里的里正。
雯萝只是淡淡瞥了对方一眼,没有要争论的想法。她本身的目标,哪怕整座殿里的君王加起来都不会明白。
村长和县长正准备离开,那个弱国国君,正好一眼望见晋国君在人群中露出了半张脸。他曾有幸见过晋国君,还说过话。见晋国君望过来,他立刻面露喜色地大声招呼,“晋候,我是……”
晋国君同样惊喜睁大双眼,拨开人群大步走过来。
弱国国君一脸幸福地等待即将到来的拥抱。但是……晋国君一阵风似得从自己身边路过是什么意思?
“哎呀,姬候。你刚刚坐哪儿啦?让我好找。”晋国君满脸洋溢着和煦的笑容大声道,“不瞒姬候,自打你送给我焖面和刀削面的做法后,我是日日都过得十分妥帖。”
“不光我妥帖,我全家都妥帖。这面粉跟我们晋人的胃,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哈哈。但是偶尔还是能够感觉少点什么。”他神情略有遗憾。
“少点醋,”雯萝笑盈盈道,“就是那种酸溜溜的东西。”
“哎呀,”晋国君多日迷茫的心窍,仿佛一下子找到了方向,“姬候怎么说得这样对?就是少一种酸溜溜的东西。”
“不急,我正在为晋候制作这种调味品。”
“那就太好了。我十分相信姬候的眼光,那我就等着姬候的好消息啦?”晋国君开怀大笑道。
弱国国君嘴张成了鹅蛋型,半天没合拢。但他还没来及消化刚刚的场面,就见秦国君健步如飞,窜了过来。
“姬候,梆梆面和夹肉饼深得寡人之心。但是寡人总觉得少点什么。”
“辣椒和大蒜,”雯萝点点头,“就是很刺激的东西。放心,正在种。”
“姬候真是一点就通。”秦国君满脸喜色,寡人就喜欢刺激。
弱国国君彻底懵了,站在一旁脸色惨白。
这个时代通讯极差,消息传递缓慢,有些时候几年前的事才传到另一个国家也不稀奇。并不是所有国家都像大国一样,有能力及时通晓天下大事。
不行,这次会盟不能白来。他收敛了一下神情,鼓起勇气准备上前攀谈,却猛地被人用手推到一边。
这次又是谁?
弱国国君悲愤地爬起来看向新来的人。
“姬候,留步啊。”周天子一脸急切,按捺不住满心喜悦,“吾还未与姬候见面,姬候怎就这么急着离开?”
弱国君瞠目结舌地看向雯萝,她她她,究竟什么来头啊。
雯萝是带着周天子赠送的一车礼物离开的。这里面有大鼎,有布帛,还有金玉。她婉拒了周后请她留宿宫中的邀请。毕竟后宫全是周天子的女人,自己留下传出去,实在没有一个君主的体面。
她回到墨家别馆。墨染流正在后院看着书简。
在落日的余晖中,他一手持卷,一手慵懒地撑着侧脸。梧桐支起巨大的树冠,在清风中沙沙作响。一派恬静而与世无争的模样。仿佛时间就此顿格,天地万物都无法撼动这院落里的谧静。
雯萝一时看呆了,直到蓦然对上对方漆黑的眸子。
她忙将目光移开,但是瞬间有些懊恼,不知道自己心虚个什么劲。于是她又看过去,不仅看一眼,上上下下看了许多眼,大方地看了个遍。
墨染流:“……”
她走过去坐在石阶上,脸颊上梨涡微浅,笑盈盈地跟他抱怨自己的座位,以及都见了谁和谁。
墨染流側着头,眸光专注,很认真地倾听。
雯萝讲到高兴处,梨涡变成了小甜豆,整个人都像一块蜜糖。
墨染流嘴角也忍不住微微翘起,似乎遇到她以后,自己的心情总是这么好呢。
“啊,对了,”雯萝笑容倏地消失,“今天我在王宫见到一个人。虽然我不没见过他,但是我觉得我不会认错。那人长得与你七八分相似……”
墨染流柔和的眸光渐渐变得清冷,缓慢道,“是熊耳吗?”
“自然是我了,我的,好王兄。”一道阴测测的嗓音突兀的在院子里响起,二人同时望过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面朝着他们,背对着夕阳,把所有的光都堵了个严实。他阴骘的眸光盯过来,隔着空气,狠狠地噬咬着让他‘朝思暮想’的人。
他身后的外堂里,传来吵闹的扭打的声音。
雯萝一下站起,蹙着眉头,“太子耳,不告而进,未经主人允许,楚国的教养就是这样吗?”
熊耳满不在乎,用下巴指了一下静默的那个人,“没办法,上梁不正下梁歪,兄长都没有教养,我们这些做王弟的,能好到哪儿去?”
“让你的人出去等待,不要把东西砸坏了。”墨染流淡漠道。
熊耳咧嘴狠狠一笑,冲身后打了一个手势,外堂才安静下来。他扭过身,一脸嫌弃道,“就那么几张破席破案几,瞧把你心疼的。这可不是那个住在珠宫贝阙,靡衣玉食的太子殿下说出来的话啊。”
“过了这么久,你还只会抱怨,一点长进皆无。”墨染流依靠在椅背上,轻轻勾唇,好像在看稚童胡闹。
熊耳像被掀开了脸皮,神色立刻变得狰狞。稍顷,他忽的放松肌肉,哈哈一笑,“别想激我。其实我不是来找你的,我只是想给姬候提个醒。”
他目光转向雯萝,嗤笑道,“你要小心哦,有些人表面上看着俊雅,像个人。其实心里面住着一头野兽。这样像人又不是人说出来的话,可不能信。他从小是当储君培养,学的是帝王之术。野心这种东西,不是压制就能消失的。身旁有只猛虎,你睡得安稳吗?”
“想想那个乌漆麻黑家宣扬的主张是什么?天志,尚贤。君主非天命所定,唯贤能者做之。你,比得上他吗?”熊耳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
雯萝有些奇怪,“说的就好像你比得上似得,你又有多聪明呢?”最讨厌明里暗里挤兑她笨的人了。
熊耳一噎,瞪大眼睛,“问题是他在你的国家,又不在我的。我聪不聪明没关系啊。我好意提醒你小心点……”
她刚准备反驳,就听身后的声音闲闲道,“说起来你不觉得奇怪吗?诸国会盟,做君王的都会提前立下诏书。如有意外,待在国内的皇子便可直接登基,不会造成朝堂动荡。但是你,为何被带过来了?”
熊耳脸色一变,随即强行绷住面皮,“孤是太子。”
“我曾今也是太子。”墨染流微微扬起脸,嘴角挂着冷淡的嘲讽。
熊耳恶狠狠地磨磨牙,“如今我才是太子。你不要的、打碎的、弃之不屑的,我都会拾起来。还要把它们黏得更好。”
接着他又把头转向雯萝,“话已说完,我就是提醒你。不过看样子你和那些愚蠢的妇人没什么区别。都沉浸于他的皮相之下。”他骄傲地扬起头颅,“不过没关系,如果有一天,你无处可去了,还可来楚国。毕竟你做饭还是很有天分的。”
雯萝有些无语,心底吐槽,你吃过啊?
熊耳转身离去时,幸灾乐祸地丢下一句话,“璃姬来了,就在王都。想来她一定很想见你。”
雯萝微微側过脸瞥了墨染流一眼,后者眸色毫无波澜。就像熊耳刚才那话不是跟他说的一样。
“不应该把人全派往毛国,现在这里连个能看住门的人都没有了。”墨染流微蹙眉头,似乎熊耳的到来,带给他最大的困扰就是这个。
她走过去,依旧在台阶上坐下,双手捧着腮,睫毛蓊动,“钜子,听熊二那语气,好像即将要有一个不得了的客人来,你就不担心吗?”
她忍了又忍,还是脱口而出,“璃姬是谁?”
话一说完,立刻懊悔。她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这话就跟拈酸吃醋似得。
而她确实也没得到任何只言片语的答复。只能听见梧桐树叶子被夏风吹得哗啦啦响乱响。
就在她觉得尴尬到想找补一句的时候,耳中传来低沉地话语声,“她是我阿母的嫡妹,抚养我长大的人。”
雯萝松下一口气之余,给刚才的问话找了个借口,“我不是想窥探你的私事,只是觉得听起来跟你渊源很深。如今毛国正在建城,你若有事离开……”话还未说话,就觉下巴被手指勾起,撞入一双墨色的眼中。
墨染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墨黑的眼眸里含着意味不明的幽光,嗓音沉沉,“放心,我不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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