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_非
未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仅未央不相信,严睿也分外怀疑眼前的萧飞白是不是未央派人假扮的。
可眼前的这个人,的的确确是萧飞白,他拿的是萧家的帖子,身后跟的是萧家的随从,哪怕他与萧衡长得不大相似,也不能改变他是萧飞白的事实。
未央道:“严右丞不是要萧家来人么?”
她虽然不知道萧飞白为什么帮她,不过她从来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未央道:“萧家此时已经来人,且把话说得这般清楚,不知严右丞还有甚么话说?”
严睿张了张嘴,说不出来话。
“既然严右丞无话可说,便请严右丞速速离去,若在我府上继续耽搁下去,便别怪我借用宗正府的人了。”
刚才借用宗正府,是以权势压人,但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萧飞白以萧家人的身份来分派萧衡的财产,严睿说了破天,也没资格在府上待下去,此时让宗正府的人将严睿赶走,是公事公办,处置赖在别人家不走的刁民。
严睿还想再说甚么,但宗正府的人已经不给他这个机会了,手中枷锁直接套在他身上,牵着他便往外走。
严睿养尊处优多年,哪里受过这般罪?
更何况,他本是朝廷命官,若是这般被人押出去,日后如何在同僚面前立足?
严睿当下便道:“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未央委实不好惹,萧家更不是省油的灯,他若再闹下去,吃亏的只是自己,不如先出府去,日后再谋其他法子——他的二女儿严梦雅嫁给了顾明轩,顾明轩是晋王面前的红人,待天子崩天,太子病逝,晋王登基,他今日所受的委屈,便全部能讨回来!
严睿这般想着,不再犹豫,出了府。
严老夫人骂骂咧咧,中间又有谢氏哭哭啼啼,不多会儿,严家的人全被宗正府的衙役清理出去。
严家的人走后,院中清静下来,未央看向一旁摇着描金折扇的萧飞白,委实想不明白他今日为何会突然出现帮自己。
——扪心自问,她母亲与萧飞白结下的仇怨,萧飞白设计杀了她一个孤女都不为过,又怎会替她出头?
难不成是来与她争家产的?
右扶风给她的那封契书虽能骗过严睿一家老小,但当对上萧飞白这种正统世家出身的公子时,便明显不够用了。
大夏置后律,毋子男以女,毋女以父,毋父以母,毋母以男同产,毋男同产以女同产,她虽然是置后律的第一继承人,可萧飞白到底是母亲的弟弟,也同样拥有母亲财产的继承权。
更别提,母亲的这些东西,原本就是从萧家搬出来的,而今萧飞白前来讨要,实在再正常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萧飞白:乖,叫舅舅
未央:……滚
毋子男以女,毋女以父,毋父以母,毋母以男同产,毋男同产以女同产
以上出自张家山汉简二年律令置后律
汉朝女人的地位还是蛮高的,与男人一样拥有继承权
死者没有儿子的话,会以女儿为嗣,一般不会过继别人为嗣子,不是后世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第16章
未央疑惑不解,萧飞白越是言笑晏晏人畜无害,她心中便越发警惕。
然而就在这时,萧飞白手持描金折扇你,抬手轻扣她的额头,亲密的动作让她几乎是下意识般退后一步。
她略显过激的动作让萧飞白微微一怔,手中折扇落在半空。
萧飞白眉梢轻挑,随即便笑了起来,收了折扇,道:“你先处置严家人。”
当真是萧衡的女儿,与萧衡如出一辙的性子,像极了炸毛的小刺猬,对他满是防备。
萧飞白笑了笑,道:“你我之事,待你理完外事再说不迟。”
未央便明白了,萧飞白今日过来,大抵是真的来帮她的。
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出身世家的萧飞白比谁都明白,只要母亲的留下来的财产在她手中,萧飞白日后便能以萧家人的身份来分一杯羹,犯不着在这个时候帮着严家人来对付她。
未央心下了然,不再顾忌萧飞白。
哪怕母亲与萧飞白旧怨颇深,但此时的萧飞白,却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更何况,她曾为了顾明轩的前程,求到二外祖父萧仲仁的面前,二外祖父虽然气那时的她被严睿哄骗,略说了她几句,便将顾明轩安排在晋王账下做事。
由此可见,二外祖父终归是顾念着她是萧家的外孙女,不曾因她的年少不懂事,便对她不闻不问,既是如此,当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萧飞白对她赶尽杀绝——她的母亲当年因萧飞白之事与外祖父大闹之际,萧家众人是站在她母亲这边的。
想到此处,未央心下稍安,迎萧飞白入内堂,让萧飞白暂且在内堂饮茶,她则去处理严家人留下来的烂摊子。
内堂里有宗正丞李季安,萧飞白见了李季安,想来会对她多几分忌惮,日后纵然与她争夺家产,也不敢将事情做得太绝。
未央这般想着,回到明华堂院子中,对女官道:“将严家人的衣物全丢了,一件也不留。”
她才不要留着严家人用过的东西来恶心自己。
女官应下。
院子里站满了府上的丫鬟婆子,一个个低头垂眸,分外心虚,不敢抬头看未央。
“至于这些丫鬟婆子……”
未央目光扫过院子里的人群。
目光所至,丫鬟婆子们无不瑟瑟发抖,磕头求饶,全然不见往日里借着严老夫的威风,寻未央麻烦的趾高气扬。
未央凤目微挑,道:“拉出去,发卖了。”
这些人惯会捧高踩低,今日哪怕对她俯首帖耳,待明日她落了难,这些人便会狠狠在她身上踩上一脚。
有眼色的女官早早地找来了人牙子,人牙子买了府上的丫鬟婆子,未央让木槿从人牙子那里看着挑上一些老实忠厚的人买下来,用来补充府中的发卖人员。
做完这一切,未央又道:“对了,严梦雅的陪嫁单子留着,待会咱们要上顾家讨回嫁妆。”
顾家是百年世家,门第清贵,她若孤身去讨要嫁妆,只怕刚进顾家的门,便会被顾家的奴仆们打发出来,倒不如趁着萧飞白与李季安都在的机会,顾家顾忌萧飞白与李季安,她才好将嫁妆讨回来。
木槿笑道:“姑娘放心吧,都给姑娘准备好了。”
李季安与未央相处多日,深知未央处境,当即便应了下来。
萧飞白眸光轻转,笑道:“未未倒是个急性子。”
话说这般说,但也应承下来。
未央便与二人一起带着女官们,浩浩荡荡来到顾家。
此时的顾明轩,温声安慰着倚在他胸口柔柔哭泣着的严梦雅。
严家人被未央赶出来后,身无落脚之处,便来到顾家投靠严梦雅,严梦雅见众人如此狼狈,父母亲又将话说得极其可怜,她心中难过,便倚在顾明轩怀中柔柔地哭了起来。
严梦雅:“虽说那些财产的确是长姐母亲的,但祖母与父亲终归是长姐的家人,长姐怎能将事情做得这般绝,将他们赶出了严府?”
顾明轩柔声安慰着严梦雅,心中越发厌恶未央,正欲说话间,却被随从们告知未央登门,说是要讨回严梦雅带走的嫁妆。
严梦雅听此,眼泪更是止不住:“长姐,长姐太过分了,我可是她的亲妹妹,她这般行事,心中哪里还有我这个妹妹?”
谢氏道:“她心中何时将你当做妹妹?她往日最是嫉恨你,百般刁难你,若换了旁人,只怕早就与她闹了起来,偏你性子平和,在她那受了委屈也不肯说,心中仍将她当亲姐姐看待。”
“我的傻女儿,以往我的话你总不放在心上,今日你总该看清她的面孔了吧?她哪里是你的姐姐,分明是来讨你性命的恶鬼!”
谢氏的话勾起了顾明轩曾撞见的未央大声斥责严梦雅,严梦雅低头垂眸不敢分辩的往事。
顾明轩手指微紧,耳畔又响起严梦雅温温柔柔的声音:“顾郎,姐姐不是这种人,她必然是受奸人挑唆,才会这般行事的。你不要生气,好好与她分说。”
顾明轩又是心疼,又是无奈,道:“雅儿,你的心太好了。”
严梦雅轻轻拉了下顾明轩的衣领,柔柔道:“顾郎不要生气嘛,我这是为了你和姐姐好,姐姐身后不仅有宗正府,还有兰陵萧家,若是顾郎与她争执起来,只怕吃亏的是顾郎。”
一席话,让顾明轩再度想起自己被迫向未央道歉的事情。
顾明轩目光骤冷,松开严梦雅,道:“我知道了,你好生休息,我出去看一下。”
哪怕未央身后有宗正府与兰陵萧家,他也不会让未央半分。
他身后可是晋王。
父亲与叔父们在钧山处的行宫陪伴天子,纵然他心中厌极了未央,此事也只能他出去解决。
顾明轩大步出门,未央与萧飞白李季安三人在花厅等候,见顾明轩过来,便与顾明轩说明来意。
顾明轩冷笑道:“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讨要嫁妆之事。”
未央道:“府上家产乃是我母亲所留,与严右丞并无干系,严右丞无权处置我的财产。不问自取乃是偷盗,今日我来顾府,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
一个不问自取是偷盗,将顾明轩堵得哑口无言。
眼前的这个明艳少女,再不见半点当初对他的柔情蜜意。
顾明轩心中莫名烦躁,道:“你莫要欺人太甚,你身后虽有宗正府萧家替你撑腰,可我顾家亦是百年世家,门第清贵,不是严家那种能被你随意欺辱的。”
未央轻挑眉,道:“这是自然。天下谁人不知,昆吾顾家,最是清贵。想来颇为清贵的顾家,也不会贪图我的那些银钱。”
顾明轩被噎得一滞,终于想起,未央最是牙尖嘴利,与她争辩,只会自取其辱。
但归还嫁妆,那是万万不能的。
顾家被未央讨回嫁妆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顾家如何在朝中立足?
更何况,清贵世家,清在前,贵在后,严梦雅带过来的那些嫁妆,刚好补上了顾家开支甚大的窟窿,今日他纵然有心归还,只怕府上也拿不出许多银子来。
顾明轩心中烦闷无比,只想将未央打出门外,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急匆匆跑进来。
顾明轩正在气头上,正欲喝骂小厮,小厮贴身向前低语说了几句,让顾明轩的怒火一扫而空。
“不就是嫁妆吗?”
顾明轩道:“你既然前来讨要,我还你便是。但我眼下有些急事需要处理,无心与你核对嫁妆单子,你将所有嫁妆折算成银两,我写个字据给你,待我忙完之后,再将所有嫁妆归还于你。”
顾明轩一改态度,让未央颇为意外,但顾明轩同意归还嫁妆,且又愿意立下字据,她不好再咄咄逼人,只在萧飞白与李季安的见证下立了字据,约定十日之后再上门索取嫁妆。
未央出了花厅,顾明轩再掩饰不住面上喜色,让小厮备上快马,纵马狂奔向钧山方向而去。
然在出府的那一刻,他又略做调整,做出一副悲伤凝重的神情来。
今日的一时之辱算甚么,太子马上快不行了,天子年迈,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此时也昏迷不醒,眼下钧山行宫乱成一天,全靠晋王在主持大局。
储君病入膏肓,天子行将就木,这大夏江山,很快便是晋王的囊中之物。
只待数日晋王登基,他有的是法子收拾未央这个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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