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_非
萧飞白刷地一下打开这扇,笑道:“我的傻未未,你莫是忘了你以前的性情?”
“以往的你,盛气凌人不说,眼里除却顾家那小子,便再也容不得其他人,何晏纵是想对你说他的喜欢,但你会给他机会让他站在你面前说话嘛?”
未央一怔。
这话说得似乎有些道理。
以前她喜欢顾明轩的时候,眼睛的确是再瞧不见任何人的。
可她与何晏大婚之后呢?
大婚之夜,何晏明明有机会对她说出喜欢的,但何晏甚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后来还在她的哭闹之下,给了她一纸和离书。
再后来,她被陷害毒杀严老夫人,严睿派人去请何晏,却被何晏的门房打了出来,说她的生死与何晏无关,让严家人自行处置。
这一句话,让严睿再无顾忌,将她送回乡下庄子里,顾明轩对半路中的她派出劫匪。
上一世她绝望跳崖,这一世若不是她重生后得知自己的下场,立刻着手安排从霜应对严家人与顾明轩的迫害,只怕她与上一世的结果没甚两样。
前尘往事涌上心头,未央轻叹一声,道:“何世子,你的喜欢,委实让人很难发觉呢。”
未央的声音极轻,像羽毛一般轻飘飘拂过人的心口。
然而夜风中立着的何晏,却因她的这句话,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夫人。”
何晏艰难开口:“你走后,我并不在华京城——”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未央打断何晏的话,轻轻一笑,道:“我信你对我的喜欢,我只是不信你护得住我。”
她经历过绝望中顾明轩对她伸出手,她便爱顾明轩爱了一辈子的事情,所以她相信何晏因一件小事,而对她牵肠挂肚的心思,可相信,并不意味着她敢将自己的未来交托在何晏手中。
无端枉死的事情,发生一次便够了。
重生之后,她只信自己。
未央迎着何晏深邃眸光,看着何晏漂亮的眼睛,慢慢道:“何世子,每个人都有一条自己要走的路,你是废太子之后,你的路是夺嫡,问鼎九五。”
“天子膝下原本有二十多位皇子公主,而今只剩下长宁公主一人,夺嫡之路的凶险,想来无需我多说,你自己也能明白。且不论你能否在剩下的手握重兵的藩王中胜出,纵然你胜了,可你为天子,后宫佳丽三千人,那时的你,是否还记得起数年前的小小的我?”
“你的目标是天下,是帝位,我想要的是安稳,是畅快一生。你身边的位置太危险,恕我不敢奉陪。”
夜风袭来,未央鬂间的发随之飞舞。
何晏抿了抿唇,眼底似有千山暮雪。
未央垂眸轻笑,道:“很抱歉,我本就是这般现实的一个人。”
说完这句话,她便不在树林久留,她转过身,准备回到车队。
然而她刚刚走出没几步,身后便又响起何晏的声音:“若我能肃清朝野,让诸侯王们俯首称臣,你是否愿意来到我身边?”
天边冷月孤零零,将未央的身影拉得极长。
她的影子后,是何晏的影子。
两个影子一前一后,像极了亲密的恋人。
未央笑了笑,没有回头,只是道:“何世子,待你走到那一步,待那时候的你仍对我念念不忘,到那时,何世子再来找我谈你我之事仍是不迟。”
——她曾经也对顾明轩要死要活,如今再见顾明轩,只觉得自己瞎了眼。
或许多年后,何晏也是这种心态。
她不过是一个汲汲营营满心算计的人,委实担不起何晏的喜欢。
就如顾明轩剥开世家子弟的外衣,内里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配不上她的喜欢一般。
说完这句话,未央继续往前走,然而身后再度响起何晏的声音:“既是如此,你我不妨做个约定。”
何晏的声音一贯是冷静克制的,在说这种事情时,与旧日没甚两样,只是多了几分不已察觉的隐忍着的疯狂。
何晏道:“我们给彼此三年时间,这三年内,你不要另嫁他人,我亦不会娶她人为妻。”
“三年后,我会三媒六聘,十里红妆再度迎你进门。”
未央秀眉微动,终于有些明白,为何书中对大反派何晏的评价是偏执。
她已经把话说得这般明白了,何晏仍是固执地将自己与她牵扯在一起,大有不死不休的态度。
未央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何晏,忍不住道:“何世子,你很不必这般行事。”
“你既是喜欢了我很久,想来也留意过我的生活,了解我的性情,你既这般了解,又何必在我身上白白浪费心思?”
夜幕中,何晏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因为那人是你,便不算白费心思。”
夜风撩起未央鬂间的发,鬓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未央的脸颊。
未央忽而感觉,脸上有些烫。
未央拢了拢发,转身道:“随你。”
拒绝的话她已经说过了,何晏还是不死心,便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至于何晏所说的三年后再度迎娶她的事情,她只觉得何晏太过自负——晋王虽然目光短浅,好大喜功,可晋王世子却是一个狠角色。
除却晋王世子,还有能征善战的燕王,富得流油的楚王,以及掌天府之国的蜀王,这么多的藩王,哪有一个是好相与的角色?
莫说三年内除去所有人了,何晏花费三年时间除去一人,便是何晏天纵奇才算无遗策了。
未央没太将何晏的话放在心上,只想快步走出树林,尽快回到车队。
然而尚未走出树林,便看到不远处秦青羡双手环胸倚在树枝上,抬着下巴看着天边冷月。
听到她的脚步声,秦青羡向她看来,漫不经心问道:“萧飞白没难为你罢?”
“没有。”
未央笑了笑,道:“他到底是我舅舅,怎会难为我?”
“不过是担心我照顾不来小皇孙,多问了我几句罢了。”
秦青羡起身,在前方领路,低声说了一句:“他最好是你舅舅。”
“否则……”
后面的话,秦青羡说到一半便停下,他纵然没有将话说完,未央也明白他想说什么——若萧飞白是白家的人,秦青羡必然会第一个杀了他。
想到这,未央心情颇为复杂,看了又看身边的秦青羡。
秦家与数十万儿郎战死边关,本与白家没甚关系,完全是太子一手造成,那怕太子本无意害秦家,只是中了蛮夷的奸计,但秦家的灭门惨案,仍是与太子脱不了干系。
若是秦青羡知道太子才是造成自己家人惨死的元凶,他会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小皇孙?
提剑将小皇孙杀了?
未央揉了揉眉心。
这的确是暴虐的秦青羡能做出来的事情。
秦青羡得知真相会与小皇孙反目,那么她呢?
她的母亲与外祖父舅舅,亦是死于太子之手。
她又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小皇孙?
想到此处,未央心乱如麻,长眉越蹙越紧,一时之间,竟连前方的沟壑都不曾发现。
未央一脚踩空,身体向一旁歪了过去。
秦青羡眼疾手快,一把揽住未央的胳膊。
子午花香迎了满面,秦青羡寒星一般的眸轻眯。
“有心事?”
秦青羡皱眉道:“走路都不知道看路?”
“没有。”
少年穿的是薄甲,哪哪都是坚硬如铁,未央硌得肩膀疼,连忙从秦青羡怀里挣开。
未央道:道:“夜太深了,没看清脚下的路。”
秦青羡不置可否,道:“若是遇到危难事,可说与我听。”
“你曾救我一命,我腰间佩剑,自是愿意为你而战。”
秦青羡略带薄甲的手指覆在华美佩剑上,眸光幽深。
未央莞尔,道:“多谢少将军的好意。”
树林静谧,月光孤冷,二人的动作落在萧飞白与何晏眼中。
“啧啧。”
萧飞白轻摇描金折扇,笑眯眯道:“我怎么觉着,未未似乎更喜欢鲜衣怒马的少将军这一款?”
“与少将军相处时,未未的笑似乎更多一些。”
萧飞白的声音刚落,便感觉一道利光落在自己身上。
如出鞘的剑,满张着的弓,随时会要人性命。
“你今日的话太多了。”
何晏冷冷道。
何晏话里的警告之意一览无余,萧飞白见好就收,转了话题:“不过未未的记忆,似乎也太差了些。”
“那年阿衡毒发身亡,我仓促赶到未未身边,我告诉未未,我是她舅舅,未未伏在我怀里,哭到不能自己。那时的未未,对萧家之人并无恶意。”
“可没过几日,未未便换了心思,对我一脸防备,对婶娘与二叔也是满心戒备。”
回想往事,萧飞白百思不得其解:“虽说严睿在未未身边说了许多萧家不好的话,但短短几日时间,不至于让未未心性大改的。”
何晏道:“你说过,乡君是中毒而亡。”
“不错。”
萧飞白颔首,看了一眼何晏,问道:“不过这与未未记性不好有甚关系?”
“阿衡死后,我让人检查过未未的身体,未未不曾中毒。”
“南疆有一种蛊虫,能让人性情大变,且不会被医官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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