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_非
就如当年的镇南侯慷慨赴死一般。
天子闭目,低声道:“罢了。”
“你说得对,她到底是伯信的后人。”
伯信愿为大夏而死,想来她也是一样的。
……
此时的未央,并不知道华京城的风起云涌。
月余的时间,让她从华京城抵达北海。
北海的风土人情完全不同于地处中原腹地的华京城。
这里水货丰富,鱼儿鲜美,还有外邦往来的商船停靠在码头处,金发碧眼的番邦人操着并不流利的夏语,打着手势与码头上的商贩们沟通者。
未央站在码头处,将周围景致尽收眼底。
海风略带着咸腥,随着她的呼吸,冲入她的五脏六腑,她稍稍有些不适,用帕子掩了掩口鼻。
这便是外祖父一生为战的地方,鲜血将海水染得殷红,才有了码头今日的繁荣。
萧飞白摇着描金折扇而来,摇扇子的频率比往日慢了许多——无论他第多少次来到北海,都无法习惯码头上迎面吹来的咸腥海风。
萧飞白走到未央身边,说道:“何世子家大业大,有自己的商船,咱们无需租赁这里的船只,只用他的商船便可以。”
“何家的船刚靠岸,就在那。”
萧飞白指着停靠在码头另一处的庞然大物,对未央道:“三日后,船上的东西便会被卸完,咱们乘他的商船,沿着镇南侯行军的路线去寻找。”
说到这,萧飞白微微压低了声音,描金折扇半掩着面,小声对未央道:“我在路上能照顾你,到了海上就不行了,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莫被一肚子坏水的何晏骗了去。”
未央微微侧目。
甚么叫他照顾她?
一路而来,他不是在撩拨辛夷,便是在逗弄从夏,暧昧风流的话让她听得头皮发麻,恨不得抽了从霜的腰间佩剑,送他上西天替白家清理门户。
他不给她添堵,她便烧高香了,何来照顾一说?
未央道:“照顾好你自己罢。”
“若再叫我瞧见你逗引我的丫鬟,我打断你的第三条腿。”
未央并未将萧飞白的话放在心上,直到上了商船,她才终于明白萧飞白话里的意思——萧飞白这厮竟然晕船,一上船便吐得昏天暗地,死去活来。
同萧飞白一样晕船的,还有她带来的许多护卫。
这些人生于中原,长于华京。
中原之地一马平川,华京城附近的几条河流,仅仅有着装饰作用——花船,销金窟的所在。
这些人极少上花船,况花船停靠在风平浪静的护城河中,哪能与狂风巨浪的海面相比?
一个巨浪打过来,未央身边的护卫们躺了一大半。
护卫们哀嚎声连天,未央巡视安慰一圈后,被杜萌抓住了衣袖。
往日里眼神清澈明亮,见人便笑出一口大白牙的杜萌,此时脸色蜡黄,说话时嘴唇都在打哆嗦,扯着未央衣袖,意识不清恳求着:“我生是燕地的人,死是燕地的鬼,如果我死在海上,姑娘可一定要把我的尸体送回燕地。”
“我铮铮燕地男儿,不能客死他乡——”
“好了,你死不了。”
从夏不耐烦地打掉杜萌的手,将木槿熬好的汤药送到杜萌面前,一脸的嫌弃,说道:“还铮铮燕地男儿呢,能不能有点出息?只是晕船而已。”
杜萌迷迷糊糊的,被从夏骂也不知道反驳,就着从夏的手喝下汤药后,海上巨浪打来,船舱微微颤动着,杜萌哇地一声,又开始吐得昏天黑地。
从夏被杜萌弄脏了衣服,揪着杜萌的耳朵骂出声。
杜萌就势抱着从夏的胳膊,口齿不清道:“别走,我害怕——”
木槿忍不住笑了笑,道:“他俩的关系倒是好。”
辛夷喂完别的护卫们喝完药,拿着空药碗走过来,笑着道:“从夏性子活泼,杜萌的嘴巴也是闲不住的,一路而来,他俩吵吵闹闹的,倒比寻常人的关系要好些。”
未央颔首,让人照顾好晕船的卫士。
木槿与辛夷到底是她的贴身丫鬟,不能长时间留在这里,照看护卫们,这些护卫们,还需要麻烦她带来的其他丫鬟,与没有晕船的护卫们来照顾。
只是这样一来,能帮着她寻找外祖父的人,便寥寥无几了。
未央秀眉微蹙,回到自己的船舱。
天边冷月皎皎,在涟涟海面上投下一串月光。
未央打开萧飞白上船前给她的地形图,辨别着自己的位置。
再有三日的时间,便会抵达外祖父“战死”的地方——沙门岛。
那个地方何晏与太子找了许多次,但总是一无所获。
可尽管如此,她仍将沙门岛作为第一目的地。
听姜黎话里的意思,外祖父察觉到姜黎在找他,设计将姜黎甩开,外祖父躲姜黎,不过是因为姜黎是太子的人罢了,躲何晏,多是不清楚何晏的身份,怕暴露自己后引来杀身之祸。
但她不一样,她是外祖父唯一的骨血,她害谁都不会害外祖父。
想来外祖父也明白这个道理,多半不会刻意躲着她,甚至会在知晓她的来意后,与她主动取得联系。
想到此处,未央越发觉得自己要大张旗鼓去寻外祖父。
只是这样一来,对外祖父怀恨在心的水贼们会报复于她,她的护卫折了大半,若在这个时候遭遇水贼,怕是要凶多吉少。
未央思来想去,唤来木槿,交代一番后,木槿笑着应下,直让未央放心。
三日后,商船抵达沙门岛。
沙门岛是夏人与番邦人群居的地方,民风彪悍,口音不一。
未央入住客栈,木槿则带领一队护卫,在沙门岛最繁华的茶馆坐下,花重金,买镇南侯萧伯信的下落。
众人纷纷侧目,其中不乏眸中闪过狠厉之色的水贼混在其中。
镇远侯的消息众说纷纭,各不相同,木槿听到日沉大海,便打着哈欠送了钱,回到客栈将消息告知未央。
是夜,夜沉星河,众人沉浸在甜美梦境中。
无数个手持钢刀的水贼,轻手轻脚摸到未央所在的客栈,水贼头领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水贼冲入客栈,心中只想着将镇南侯的后人砍成肉泥。
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迎接他们的,是无数支穿胸而过的弩/箭。
哀嚎声连天,绝色少女正坐在软垫上,风轻云淡饮着茶。
脚踩在地面上,萧飞白方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描金折扇恢复了往日的速度,问未央:“你怎么知道会有水贼要杀你?”
未央淡淡道:“晋王恨我入骨,怎会轻易放弃能借刀杀人的机会?”
“更何况,外祖父断了这些人的财路,他们若不将我碎尸万段,怎能消心头怒火?”
这一夜,隐匿在沙门岛的水贼大多被未央杀死,只留下几个首领,待来日回到华京城时,再用来对付晋王。
心头大患被除去,未央这才开始认真寻找外祖父。
苍天不负苦心人,她在沙门岛磨了两月时间后,终于让她得知了外祖父最后去过的地方——养马岛。
养马岛是上古天子用来养马的所在,大夏取得江山后,延续了前朝的传统,仍将此岛用来养马,北海郡的战马,大多源自于此处。
未央得知消息后,便去与萧飞白何晏商议,商议之后,三人决定奔赴养马岛。
然而出发没多久,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骤然掀起滔天巨浪,金乌躲入云层消失不见,商船摇曳在无边无际的海水中,如一叶孤舟般孤立无援。
何晏身披大氅,立在甲板上指挥着水手们。
然而就在这时,惊涛骇浪的海面上,突然冲出一艘巨轮,直直撞向商船。
巨轮的速度太快,又是隐藏在黑暗之中,商船躲避不及,被它撞得失去平衡,海水顷刻间便灌了进来。
第43章
海水倒灌,商船开始倾泻,何晏眉峰下压,冷声道:“弃船,通知所有人,准备小船逃生。”
水手们听了他的话,连忙去准备小船。
何晏快步向未央所在的船舱奔去。
此时在船舱里与几个丫鬟说话的未央,并不知道商船被船只所撞,只感觉摇曳着的商船陡然倾泻,矮桌上的东西尽数倒在地上,她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倒去,重重摔在门板上。
未央不曾防备,额角瞬间便见了血,她想从地板上爬起来,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随着商船的颠簸被甩来摔去。
意识模糊中,未央听到从霜与木槿呼唤她的声音,以及辛夷的哭声和从夏的尖叫声,最后门板突然被打开,冷风骤雨灌了进来,长身如玉的男子衣衫尽湿,长臂一挥,将地上的她揽了起来。
熟悉的幽香与冷冽之气迎了满面,未央吃力睁开眼,印入眼眶的,是何晏那张被雨水海水打湿的俊美脸颊。
“你没事吧?”
何晏轻轻擦拭着未央额间被撞出来的鲜血,声音低沉问道。
未央摇头,想挣开何晏的胳膊,然而又一个巨浪打来,她身体一软,再度栽倒在何晏怀中。
七月的天气,何晏穿的衣服并不多,隔着薄薄布料,她能感觉到何晏的体温,与何晏低头看她时,呼吸间的淡淡热气。
未央面上有些不自然,手指攥了攥衣袖,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与何晏拉开距离,说道:“我没事。”
“船是怎么了?”
何晏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说道:“船被撞了,我们要下小船。”
未央颔首,道:“快通知舅舅他们。”
“我已经派人通知过了。”何晏答道。
商船晃动不已,天边有惊雷闪过,刺目的白将船舱内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何晏紧紧握着未央的手腕,说道:“跟我来。”
未央招呼着从霜四人,跟着何晏走出船舱,跌跌撞撞向小船而去。
然而就在这时,甲板处突然传来刀剑争鸣的声音。
未央秀眉微蹙,看向一脸平静的何晏,问道:“我们是遇到了海贼?”
那些对外祖父积怨甚深的海贼们,不是全部被她除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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