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更甚至,如果他骗人的事罪证确凿,衙门很可能会收回他的秀才功名。
苏允嫣一直注意着纪父神情,就怕他气出个好歹。看他起身出门,心下微微松一口气。
李招序整个人都木了。这边婆子拖全氏出门,他别说求情了,压根就没反应过来。
走到楼下,苏允嫣好奇问:“爹,这欢喜楼的东家是谁?”
楼中被挖了这样一条暗道,掌柜肯定是知道的。但掌柜也是领工钱的下人,这么大的事,肯定是不敢瞒着上头。
换句话说,欢喜楼的东家肯定知道有这样一条暗道,又因为这两间屋子长期被人租下,东家应该对俩人之间的事知之甚详。
纪父语气讥讽:“这间欢喜楼,是你姐姐十岁那年我送给夫人的礼物。”
得!
原来是全氏自己名下的,那还不是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大概更让纪父憋闷的,还因为这间茶楼是他送的。
苏允嫣看纪父心情不好,帮着转移话题,好奇问:“夫人为何在三楼,而不是另外弄一间专门的屋子?”
纪父冷哼一声:“如此,全城的人大概都知道纪府夫人喜欢看账本了。如果她楼下又长期给那男人,外人难免嘀咕。还不如把自己当做普通客人,不引人注目。”
闻言,苏允嫣装模作样点头。其实她知道这些道理,也早已经猜到后头的东家是全氏。但这不是……让纪父多说话嘛。
刚才他板起脸来,很是唬人。苏允嫣倒是不怕,只是怕他气坏了身子,又得费心调理。
父女二人走在前面,从头到尾就没看后面被婆子“扶”着的全氏。
来的时候父女二人分马车来的,回去的马车中,也只有苏允嫣一个人。马车驶得飞快,到了纪府门口时,纪父和全氏已经不在了。
还是那句话,长辈发生这种事,是不想让晚辈知道的。
但是苏允嫣偏偏要知道,一路追去了外书房。
她到的时候,屋中一个伺候的人都没,只剩下夫妻二人。全氏正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地哭求,再无曾经纪府夫人的风光。
纪父面色冷淡,任由她哭。
苏允嫣进去找了个椅子坐了。她想法简单,这么好的机会,无论如何都要把全氏摁得再无翻身之力。
屋子里纪父捧着茶杯,一声不吭。只剩下全氏哀哀哭求的声音,她也聪明,不提李招序,只是认错,再三保证自己以后不再犯。
苏允嫣听得无语,别的错还能改,可与人苟且……做了就是做了,正常男人都忍受不了吧?
一刻钟后,纪父的随从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一碗黑漆漆的药正冒着热气。
随从一进门,全氏就瞪大了眼,眼看着随从端起药碗一步步朝她走近,顿时大骇,忙不迭往后挪,摇头道:“不……不……我不喝……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没有我的卖身契,你不能杀我。”
纪父嗤笑:“我也没有卖身契,但你不是也亲手灌我喝下有毒的药?你都能这么对我,我为何不能?”
全氏缩在角落,面色惨白:“我不想死!”
纪父缓缓走了过去,弯腰一手掐住她下巴,一手端起药:“谁想死呢?你动手之前,也没问过我啊。”
第169章 养女妹妹 十二
看着角落中的两人, 苏允嫣心情复杂。
之前全氏找人给纪父下药,害得他险些丢命。苏允嫣来了之后,想办法把纪父弄到了外书房, 又找了大夫重新把脉配药。
眼看纪父一日日好转, 但却始终没提及处置全氏的事。苏允嫣还以为他要放过了呢。没想到今日全氏勾搭男人的事情一出, 纪父直接就要把人毒死。
看来之前不是不处置, 而是没那精力。
她坐在角落, 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
全氏不停地挣扎,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狼狈不堪, 那儿还有曾经当家主母的风光?
纪父养了这些日子,还挺虚弱。他之前练过武艺,没多精通, 只是强身健体。但对付一个女人足够了。
他掐着下巴,手中的药碗粗暴递过去。
哪怕全氏死命挣扎,那黑漆漆的药碗还是离她越来越近, 鼻息间甚至已经闻到了药味, 还察觉到了汤药的滚烫……这要不说毒性,这么滚烫, 喝下去只怕会烫熟了喉咙吧?电光火石之间,她大喊道:“你不能杀我。当年齐姐姐生下的孩子没有死……”
此话一出, 纪父手中一松。
全氏趁机挣扎开去,拼命地爬到距离纪父最远的角落。
纪父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他虽然一副没听懂的模样,但全氏却知道, 这个男人耳朵眼睛都很灵, 刚才她吐字也清晰, 他肯定听到了的。
听到那些话, 他立刻就松了手。那么,他肯定很在乎那个孩子。
全氏自觉掐到了他的短处,正色道:“当年齐姐姐确实难产,但不是一尸两命。当时稳婆保了小,孩子不止没事,还很康健。”
见纪父一脸肃然,她缓缓起身,走到了椅子上坐下,整理凌乱的头发和衣襟:“稳婆被我送回乡,前年已经死了。齐姐姐身边得力的人也走的走,死的死。你就是找到他们也没用,因为只有我才知道那个孩子的下落,你要是杀了我,一辈子也别想找到那个孩子!”
苏允嫣有些好奇当年的事,她也打听过,只得知当年二人临盆之际,纪父刚好在外面,等回来的时候,齐氏已经一尸两命,剩下了全氏母女。并且,齐氏临产那晚,纪府失了火,烧死了不少人,其中就有齐氏身边伺候的人。
纪父想要查清,已无从着手。
齐氏的娘家也是城中富商,她虽然是家中的嫡长女,但母亲早逝,父亲续娶,继母进门三年就生下了两个弟弟,所以,她并不得家中看重,得知她因为难产一尸两命,齐家那边丝毫没有怀疑,或许是怀疑了没心思管。总归是很爽快地送上了丧仪。
大抵是因为齐氏的孩子没能活下来,一开始还和纪府逢年过节互相送礼,后来直接就断了往来。
总之,齐氏的死,就这么糊弄着过去了。
而当年她生下的孩子,纪父也当真以为没了。
苏允嫣撑着下巴,心里思量开了。上辈子纪淑颜在父亲走后不久就身染恶疾,一病不起,病了一个多月,全氏母女二人时常来探望她,那时候她病得昏昏沉沉,隐约知道纪淑荷是假和离,目的就是为了回来接手家业,在她病着的时候,罗子沣已经在纪府来去自如。
听到母女二人的某些话,隐约猜到养父的死和她们母女俩脱不了关系。让她咽气的那碗汤药,还是母女二人站在床前看着丫鬟灌下去的。
从头到尾,她就没听说过纪父还有孩子在世的事。
纪淑颜最大的期望就是救回养父,报答这份养恩。让养父知道这对蛇蝎母女的真面目。
目前看来,纪父已经知道了全氏的不怀好意。只剩下纪淑荷了。
刚想到她,门被人“砰”一声推开,纪淑荷满脸焦急地站在门口,看清楚屋中的情形,又看到椅子上虽然狼狈但还完好的全氏,微微松了口气:“娘,我听说你跟爹吵架了,为了什么?”
纪父眯了眯眼,呵斥:“谁告诉你的?”
纪淑荷被这样严肃的父亲吓了一跳:“爹……”
不待她说话,纪父已经挥挥手,吩咐道:“我早就说过外书房的事不许外传。找出传信的人,杖毙!不必来禀了。”
管事立刻应声。
怎么说呢,这个世上总是有心存侥幸的人。
此前纪父和苏允嫣不止一次地表示,凡是帮助她们母女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可府中的这些下人里,贪图赏银的不少,都想要拿命去搏一把。
听到父亲吩咐,纪淑荷这一下是真的吓着了。
纪父再恨全氏,也只是针对她,并没有牵连到女儿身上。
可是此刻,纪淑荷真真切切地发现,父亲对她是一点感情都没有,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生疏,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尤其纪淑荷从小到大都是由纪父一手带大,父亲对她温和包容,就算是她不懂事非要嫁罗子沣,他也只是斥责几句,最后还是依了她。
两相对比,更显得父亲此时情绪不对。纪淑荷咽了咽口水:“爹,娘这些日子都在家中禁足,今日好不容易才出去喝茶。就是想做错事也没机会啊,你可千万别听信了小人挑拨……”
纪父大怒:“老子亲眼所见,你娘她跟一个男人搂搂抱抱。用得着人挑拨?”
纪淑荷豁然转头看向母亲,瞪大了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全氏不敢看女儿的眼神,只低着头。
纪淑荷看到母亲的闪躲,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余光看到边上撑着下巴的苏允嫣,伸手一指:“是你算计我娘,对不对?”
苏允嫣讶然。
纪淑荷见她不说话,觉得自己说对了,愈发咄咄逼人:“这些日子我都没能见着爹,也没机会跟爹求情。可是爹却突然想起放我娘出门,是你劝的对不对?你知道我娘喜欢喝茶,早已在欢喜楼安排好了一个男人,是也不是?你的目的就是要赶走我娘,得到纪府,是也不是?”
越说越顺,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她恍然道:“我就说,爹被人下毒,我娘的嫌疑最大。事情还未水落石出,爹怎么会放娘出门呢?原来都是你的算计!纪淑颜,你太狠毒了。纪府对你有养恩,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吗?”
苏允嫣噗嗤笑了,道:“姐姐,这你可就冤枉我了。你知道你娘怎么跟人幽会的吗?长期租下楼上楼下两个包间,中间用暗梯连通,对了,那欢喜楼还是你娘名下的呢。那楼梯一看就用了好多年,我就算能趁着你娘被禁足,收买掌柜做出那楼梯,也没那么大的本事把那楼梯做旧成用了几年的样子啊!”
看着纪淑荷煞白的脸,她继续道:“还有,你娘幽会的那人,早上你我出生之前就勾搭上了,我总不能还没出娘胎就出来安排吧?”
纪父板着脸,瞪了一眼苏允嫣。
得给长辈留面子嘛,这又不是光彩的事,苏允嫣秒懂,当下不再吭声了,起身去关门。
而那边的纪淑荷在听到还没出娘胎就开始来往的话,眼前顿时一黑。
如果真是如此,有些事情,也太经不起深究。
纪淑颜是养女,那她呢?
纪淑荷不敢深想,她根本站不住,扶着墙过去,坐到了椅子上,只觉得浑身脱力一般,周身都是冷汗。
纪父沉声问:“那个孩子在哪儿?”
全氏闭嘴不言。
纪父冷笑一声:“纪淑荷是我女儿么?”
全氏立刻抬头:“当然是!”
闻言,纪淑荷微微松口气,然后一脸委屈,眼泪汪汪问:“爹 ,您怎么能这么问?”
对着纪淑荷,纪父一点耐心都没有,斥道:“你要是再不闭嘴,就给我滚出去。”
他心情愈发烦躁,扬声吩咐道:“来人,拖全氏下去,行杖刑,一直打到她肯说了为止。”
全氏吓得周身都软了,哪怕坐在椅子上,也险些滑落在地,颤声道:“我不会说的。如果我死了,你就找不到她了。”
纪父冷着脸,沉声道:“那我就当他当年就死了。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就是和你这个女人扯上了关系。做的最蠢的事,就是相信了你,被你拿捏欺骗毒害。你连最基本的真诚都没有,甚至比不过这府中的粗使婆子!如果重来一回,我绝不想再遇上你!”
“我就是死,也不想再被你这样的女人拿捏!不就是孩子么?我又不是没孩子,反正我也没拥有过,就当他从未出现!”
全氏满脸的不可置信,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不在意自己子嗣的男人。
与此同时,门被推开,外头进来三四个粗使婆子,不由分说直接就把全氏拖出了门。
然后摁在地上,紧接着板子落在肉上的沉闷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