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芳 第70章

作者:须弥普普 标签: 穿越重生

第156章 盘算

  如果说在翔庆军出事之前,能同沈轻云的女儿结亲,虽然有个冯蕉在前头摆着,可这一个岳父能干得很,倒是不错的选择。

  然而眼下沈轻云已经丧命,那沈念禾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无田无产,还寄人篱下,说句难听的,将来被欺负了,连个帮手的兄弟都没有。

  谢处耘本就是独子,又没甚助力,廖容娘正想着给他寻一个家族里头树大根深的妻族,自然不愿意理会六亲不在的沈念禾。

  果真是个好的,怎么不说给郭安南,郭向北??

  她面色大变,正要拒绝,然而想到郭保吉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忙把话憋了回去,问道:“却不晓得原来说的是哪一门?怎的会没有做成?”

  郭保吉答应过裴继安,不会将此事漏出去,况且谢处耘同裴继安两人情同兄弟,此事细究了,毕竟不怎么好听。

  他轻描淡写地道:“那一门的家世不太堪配。”

  这一回应诏进京,忙过公事之后,郭保吉少不得带着儿子去各处旧识门上拜访。

  婚姻乃是儿女助力,他对长子的期望很高,又因原配早亡,继室又有私心,是以自己早已做了准备,也相好了几家,其中有一门姓陈的,唤作陈狄,本是信州通判,今次因翔庆事,也一同被诏入京。

  郭保吉在雅州平叛时就与其人相识了,多年来颇有私交,又看好其人仕途,眼下一遇得要给儿子寻亲家,顺利成章就想起了这一门的女儿,找人私下一打听,果然那女儿年纪正与郭安南相当。

  陈狄虽然是个贫寒子弟,可他那妻族姓刘,出身世家,其父原是在工部尚书之位上头致仕的,各个兄弟此时或在工部、或在吏部,泰半已经成了气候。

  这样的门第养出来的独女,因其父出身不好,母亲甚有教养,多半既有内秀,又少高门大户的盛气凌人。

  能得陈狄作为岳父,又能得刘家作为岳母外族,给自己的长子,实在最合适不过了。

  郭保吉想得倒是挺美,还特地带着郭安南上门拜访,想要给陈狄这个未来亲家看看自己儿子,此时站掌了眼,将来也好少些顾虑。

  谁知还未等他这一处稍作暗示,对方才寒暄了几句,就开始向他打听裴继安的事情来。

  裴继安能力出众,虽然只是个吏员,好歹也出身名门,哪里是寻常吏员可以比拟,以其向日所为,便是去顶替彭莽的位置都绰绰有余,是以哪怕郭保吉只是在平铺直述,说到后来,自己都觉得此子将来大有可为,甚至偶尔看到一旁站着的长子郭安南,还生出几分拿不出手的感觉。

  ——明明儿子还比对方大上一两岁,又在清池县做个户曹官,虽是荫庇,好歹是个正经官身,可已是过了半年有余,平日里不过按部就班,哪里有半点拿得出来说的功绩?

  其实平心而论,不过在县中做个小官,既无实权,又才及冠,未曾经历过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成绩才是正常的。

  可一样是在县中,为甚那裴继安还只是个小吏,入衙半年,就能纵连三州七县,通过互换徭役赋税、采买布帛之法,把彭莽这个平躺着吃干饭的考功由下等变为上等?

  这样的人,怎的就不是自己儿子?!

  也不知当要赞一声果然是裴家生的儿子,还是可惜他是姓裴才好。

  口中说着裴继安事,又看着边上老老实实陪坐的儿子,一时之间,郭保吉竟是不好意思趁着这个机会说什么结亲的话。

  对比有些忒强烈了。

  不过他听那陈狄问了半日,问得甚是详细,也察觉出几分端倪来,当着郭安南的面不好说什么,只私下寻了个机会去问。

  两人交情甚笃,陈狄也不骗他,道:“我有个女儿,正是选人家的年岁,内子看上了裴家那一个,我虽不怎么瞧得中,你也晓得我家那葡萄架子不甚牢靠,到底拗不过她,便想打听打听其人品行。”

  郭保吉甚是惊讶,虽不好直接捅破裴继安同沈念禾的事情,却也好心提醒道:“这事同那裴三说了不曾?我听闻他好似有说一门亲。”

  陈狄倒是不慌不忙,道:“原来好似有说,后头不了了之了,他今次入京,正好半途去得我家,后来虽说在京城里未曾碰面,我却特地去见了秦相公——你也晓得,那一位从前是那裴七郎的授业恩师,纵然裴家沦落至此,照旧没少帮着奔走,裴继安入京之后,也去他门上拜访,说是眼下并无什么婚约,正要等立业之后,再来成家!”

  郭保吉听得莫名其妙。

  当初裴继安在说什么要同沈家女成亲,眼下沈轻云身首异处,他正是兑现诺言之时,前次两人在京城相见,对方还信誓旦旦,怎的一夕之间,就变成并无婚约了?

  那后头不了了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这般反复小人,却不是什么好的,并不值得好女儿家托付终身。

  一则考虑到自己儿子,二则考虑到不想见到好友女儿跳入火坑,郭保吉犹豫再三,还是把沈、裴两家的婚约说了。

  陈狄叹道:“郭贤弟,你对我说掏心窝子的话,我这一处也不瞒你——我原也不晓得他同沈家有如此商议,不过若是按着你的说法,他不同那沈家女结亲,却是应了话中之意,果真是个大好儿郎。”

  又暗示道:“天子急召你我入京,正要遣我去翔庆军,其中厉害,虽是不好细说,以你之能,却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听出陈狄话中的暗示,郭保吉错愕极了。

  此时此刻,儿女婚事倒是放在了后一位,他开始细细思索朝中局势、并翔庆军情起来。

  他今次入京,一直自荐陛前,想要领军收复翔庆,可天子虽然询问了许多当初他去翔庆平叛之事,却始终对那自荐置之不理,也不知是防备郭家军权太重,还是有其他想法。

  如此看来,翔庆难道还能有所转机?

  若是如此,连如此厉害军情都不肯给他透露,越发显出郭家形势微妙,将来或许当真不能再走军功,只能转走文路了。

  回来路上,郭保吉不住思索,知道于事无补之后,便想着如何从中得利。

  他思来想去,倒是有了另一样设想。

  若是翔庆军有变,裴、沈两家亲事作废,若是不论家世,单论个人,实话实说,在陈狄面前,自己儿子或许是抢不过裴三。

  可裴三娶了陈家女儿,那沈家女,岂不是单出来了?

  眼下翔庆虽然未定,可按着那陈狄话的意思往回倒推,沈家其实也不错。

  不过说与长子,实在还有些风险,倒不如说给谢处耘,那一个虽是继子,既得了好处,实在有事的话,也不至于拖累郭家。

第157章 要张还是要沈

  郭保吉想得挺好。

  谢处耘文不成、武不就,幸而肖似其父,生了一副好相貌。

  毕竟是继子,不管吧,又说不过去,管吧,管了这一年,也没见管出什么样子来,倒是把家里老三郭向北引得也跟着不着调起来。

  他才转官做监司,人脉都在军中,倒是可以把继子弄过去当兵头,可若是在阵后,难得立功,去了还不如不去,若是在阵前,何等危险,廖容娘哪里会答应。

  倒不如找个好岳丈,叫沈轻云去管。

  自己的崽自己疼,考虑起谢处耘的儿媳妇来,廖容娘的立场就跟丈夫全然不同了。

  她道:“倒不是看不上那沈家姑娘,只她无依无靠的,上回去裴家,我也见过一回,性格挺和气,却同小耘不太堪配——以他的脾气,如果没有一个强力的压着点,便是成了亲,多半也懒得搭理。”

  夫妻十年,郭保吉对这继室的想法虽然称不上了如指掌,却也略知道几分,便道:“你别看她眼下无甚依靠,却也不想想当年冯老相公在世时,结过多少善缘?过个一二十年,谢处耘年纪大些,等到性格沉稳,也有心向上了,但凡他能有那么一点能耐,靠着从前的关系,我再扶一把,就能把他托得起来。”

  又道:“另有一桩,世间稀罕物,又岂止金银、田产?你且看近日坊间的《杜工部集》,引得多少人为之侧目?那沈家的小姑娘虽然没有什么资财,凭她默背沈家、冯家的古书,得天下读书人心,难道不比那些个俗物得用?”

  郭保吉自己只是粗通文墨,是以对文人墨客多有尊敬之意,给自己也好、儿女也好,都想找个书香门第的亲家,提起沈念禾来,诸多褒扬。

  可廖容娘自小就有才女之称,父亲也是翰林学士,耳濡目染之下,少不得学了几分文人相轻之意。

  那一个文人世家书房里没有几部孤本?

  只是未必愿意拿出来发印罢了。

  况且能背默一部,未必会有第二部 ,江郎都有才尽之时,《杜工部集》这样的珍本,可遇而不可求。

  而那所谓的冯蕉旧日人脉,沈轻云从前旧识,全是将来事。

  俗话说得好,人一走,茶就凉,更何况几年、十几年之后,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别人还认不认?

  娶了这样一个妻子,还要靠卖书来还钱,一来不一定有多少,二来便是能卖得好,这事情做得风声如此大,人人都知晓,少不得要去嘲笑做丈夫的吃软饭。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又不是没有更合适的,何必自讨苦吃?

  廖容娘便道:“那沈姑娘虽然不差,张通判家中的幺女却更好,一来她父亲正在势头上,才好帮扶,二则那姑娘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其余都是兄弟……”

  数了一通那张家女儿的好。

  虽然觉得这话有些伤人,却是不得不说,郭保吉道:“张留家门第不错,只他眼光高得很,从前就私下同人说过只要进士女婿,谢处耘那一处,及得上?”

  廖容娘便笑道:“所以才来同官人说,便是州学不能去,还是把人接得回来,不拘哪一处,寻个好书院认真读一读书——小耘是我看着长大的,虽是闹腾得些,其实脑子聪明得很,一旦上了心,读书、科考,不在话下。”

  绕来绕去,又绕回了想把谢处耘从宣县接回宣州来。

  其实这想法倒是很好理解。

  人情都是处出来的,不然怎么会有生恩不如养恩的说法。

  廖容娘改嫁得早,虽是回来一年了,同儿子之间还是生分,一来她想要母子二人多点接触,走得近些,而来也想叫谢处耘同郭家人处出感情来。

  郭保吉是一地监司官,只要能叫他多惦记一把,怎么也能叫儿子的路顺一些,少吃点苦。

  眼下谢处耘去了宣县,离得远不说,平日里也不肯多回来,本来就不是亲生的,再过一年半载,谁还肯搭理你?

  郭保吉皱了皱眉,道:“你莫要在此处一厢情愿,你那儿子在宣县衙门做得好好的,跟着那裴三,未必没有出路——裴家人聪明得很,不会叫他吃亏。”

  廖容娘不以为然,道:“一个县衙的吏员,能有什么出路?”

  郭保吉不愿同她多做解释,便道:“此事先放一放,等那雅州、翔庆军前筹银的事情毕了再说,另有,虽是你看中了张留家的女儿,谢处耘未必看得上……”

  廖容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婚姻什么时候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那张姑娘样样都好,哪里轮得到他来挑剔?”

  她口中说着,心中倒是当真生出几分忧虑来。

  母子两虽然见面都要吵一通,可自己生的种,廖容娘哪里会不知道。

  那谢处耘年纪小,还不懂事,正是贪美好颜色的年龄,又兼他接着谢父的相貌,长得出类拔萃,对女子的要求自然更高。

  小时候有人私下拿他开玩笑,说要把某某家的女儿许配进来陪他作伴,他面上不说,等到晚间竟是会偷偷来同廖容娘哭哭啼啼说不要,问为什么,就说“长得丑,不喜欢”。

  那张家女儿虽然样样好,却有一桩,有些相貌平平。

  娶妻娶贤,相貌自然在其次,可这话谢处耘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继子是什么样子,郭保吉自然是知道的。

  他摇头道:“你别看他年纪小,主意拿得正得很,再一说,就是你想要,也得他肯才是——找个机会,把他叫来,我当面问问。”

  未必那谢处耘肯娶姓张的,也未必他不愿意娶姓沈的。

  廖容娘虽然有些不大高兴,可家中无论大行小事,她对丈夫从来少有违拗,便点了点头,道:“等下回休沐我便叫人把他寻来。”

  ***

  夫妻两个在此处讨论谢处耘的婚事,正主却半点没有察觉。

  他正飞马奔在荆山脚下。

  谢处耘小心思再多,被关了这十来天,也憋得难受得很,开始还时不时盯着沈念禾,生怕她使什么小动作,可等到了地头,却见那沈念禾竟是跑到了前头,腰腹甚稳,挥鞭都挥得漂亮得很,错身越过他时,还要回头看一眼,登时那好胜心就上来了,打马就跟着追上前去。

第158章 惊慌

  他自恃骑术,谁知追赶半日,俱是还慢了十来步,怎的都追不上去,急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