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横空
“走吧,我们明天再来。”
白月挑眉看了一眼神匠殿,转身,领着两个忠心随从离去。
第二日这个时辰,白月再次带着兰芝和封泽前来拜访。
那位神匠仙君仍旧闭门不见,让小童将拜帖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白月笑容愈深,此人确实有点意思。
不过没关系,刘备请诸葛亮出山还三顾茅庐呢,白月就当自己也在请诸葛亮好了。
她有的是耐心。
第三日,白月再次来到神匠殿,仍旧让封泽去递拜帖和礼物。
天后娘娘一连三日前来拜访,且温和有礼,一点也没有用天后的身份架子威压命令,就连那位看门的小童都觉得不可思议了。
他纳闷地拿着拜帖走了进去,对着穿堂大殿中木帘深处正在闭目打坐的仙君道:“大人,天后娘娘又来拜访您了。”
小童拿着拜帖走进去,“还是跟前两日一样,带着一男一女随从,站在神匠殿十步外。我照您的话转达后,她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笑转身就走了。可今日又来了!这都是第三天了!”
韩芃君睁开眼,接过那张烫金印贴,默了片刻,“无事不登三宝殿,请天后娘娘进来吧。”
小童眼睛一瞪,不敢置信,里面转身跑出去,将神殿大门打开,冲着门外那抹赤红身影道:“天后娘娘,我家大人请您入殿一见。”
白月挑唇一笑,这不,三顾茅庐就成功了。
她昂首挺胸,抬脚踏进了神匠殿大门。
穿堂大殿中央,木帘后,站着一个苍白消瘦的年轻女人。
她身着深灰长袍,头发挽成高髻束在脑后,插着一支古朴木簪,五官锐利而冷漠,神情疏离,身姿挺拔又高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好相处的气息。
白月笑着走过去,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她,带着欣赏的目光,“神匠仙君韩芃君,久仰。”
“见过天后娘娘。”韩芃君淡淡颔首,不冷不淡。
也不开口问白月前来拜访所为何事,简单打过招呼后就那么站着,等白月主动开口。
白月却不慌不忙,在穿堂大殿中环视一圈,视线落到里面焚着香薰的茶台上,微微一笑,抬步往里走去,“想不到神匠仙君如此雅兴,也喜欢品茶,正好本宫也有这喜好,不如一起坐下品茶如何?”
韩芃君微不可查皱了下眉,同白月一道走进茶室。
两人在蒲垫面对面坐下,斟茶品茗,谁也没有先开口。
白月淡定地喝茶,视线在神殿里的布置打量。
观其室,得其行。
通过观察一个人的住处房间,某方面也能看得出这个人的性格喜好。
韩芃君不愧被封为神匠仙君,她这殿里的器具摆设,无一样不精巧,随便拿起一样都是鬼斧神工。
虽冷清却通透,想必人亦是如此。
见白月只笑眯眯喝茶打量却不说正事,韩芃君默了一会儿总算忍不住先开口,“不知天后娘到此,有何贵干?”
白月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女人,笑盈盈道,“没什么贵干,本宫就是想和神匠仙君交个朋友。”
韩芃君眉头微皱,面色神情也更淡漠了,“若天后娘娘没什么要事,请恕不远送。”
说着就要起身,白月却在身后叫住她名字,“韩芃君。”
韩芃君一顿。
白月幽幽笑道,“看来你不喜欢别人叫你神匠仙君,却喜欢别人直呼你名字。”
韩芃君蓦然转身,目光冷锐地盯着白月,“天后娘娘到我这里来,究竟想做什么?”
“本宫刚刚说了啊,我很欣赏你,想和你交个朋友。”
“臣当不起天后娘娘这么尊贵的朋友,还是请您回吧。”
“本宫说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白月重新斟上一盏茶,笑着遥敬了她一下。
韩芃君眸色浮涌,淡淡侧过头,漠然地背对着白月。
白月饮尽盏中灵茶,方慢吞吞起身,走至韩芃君面前,与她相距不过半臂站定。
风华雍容神韵泛芒,黑耀凤眸像是能看透人心般,“天庭八大仙君,韩芃君独占一席,如此出类拔萃,本宫自然敬佩。”
“只是不懂,韩芃君为何要把自己封闭在这样一座坚不可摧的神殿里,与世隔绝?”
韩芃君抿着唇,死死盯着白月,一言不发。
白月轻轻感叹:“普天三界,皆以男为尊,以女为从。即便卓绝如韩芃君,在天庭芸芸臣君中,也不得重视吧?”
“就因为你是一个女人,一个被神匠仙君这个神谪封号掩盖住所有锋芒的女人,一个在一群以男人为尊的游戏规则里拼搏,好不容易爬到了圈层顶端,却仍然因女人的身份而遭遇排挤、轻视和小看的——女人。”
韩芃君眼神倏然一变,复杂古怪地盯着白月。
“你很好奇,为什么你我素不相识,我却可以看穿你的内心,是不是?”白月轻轻地笑。
她慢慢朝韩芃君走近,韩芃君警戒地紧绷全身,下意识往后退去,白月却不容她后退,纤臂一撑抵住她身后的书架将她退路堵住。
“因为……我懂你。”白月凑近韩芃君面前,在她耳边蛊惑人心地道。
韩芃君微微失神。
白月手指懒懒抚上她消瘦的脸颊,语气轻柔怜惜,“你想要跳出这个困局,却在屡次挣扎仍被打入现实;你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却没有人给你这个机会;你厌倦这个泥泞不堪的世界,却身不由己随波沉浮。所以你心灰意冷了,造了座坚不可摧的神殿把自己关起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与世隔绝。我说的,对吗?”
“……”韩芃君嘴唇动了动。
白月一把勾起她下巴,扶起她脸庞逼她直视自己,“现在,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扭转这一切。要吗?”
韩芃君失神地盯着近在眼前那张绝世容颜,她的瞳仁像映着无数耀芒星辉的月光,澄澈浩瀚,直直看着你时,仿佛有无数圣洁光明笼罩,有着神奇的指引力量,让人下意识信服。
白月又轻声问了一遍:“韩芃君,要吗?”
韩芃君心跳急速加快,十指微微颤栗,她从白月眸子的倒影里看见自己僵硬地张口,说,“……要。”
“很好。”白月手往下滑落,握住了韩芃君手背,坚定而温柔地拍了拍,“从现在开始,韩芃君和本宫就是朋友了。”
直到白月离开,韩芃君也未从那种震撼失神里回过神来。
她怔怔地看着白月昂然大步跨出神匠殿大门的背影,在很多年以后,依然会回忆起这一幕——
那个一身赤焰红衣的女人,沐着神光从天而降,闯入她的世界大门,让她臣服、追随。从此势不可当,所向披靡,征伐这个世界,扭转这般乾坤。
第30章 厮混
谢执带着两名随行的典录郎君从司法神殿出来。
路过一处较偏僻的宫宇玉阶, 听到转角处有侍者悄悄议论的声音。
“哪里是什么添墨侍女,我看就是天君用来暖床的。”
“不是说月宫那位要代天君执行三百六十五日的天道祭礼么,整整一年不能同房, 谁知道呢。”
谢执眉头一皱, 沉着脸走过去, 几名窃窃私语的侍者见到他大惊失色,连忙跪地请罪。
谢执沉声道:“身为侍者却在天庭妄议帝后, 拉下去抽法鞭五十,贬功德三千。若敢再犯, 直接打下南天门。”
“司法仙君饶命!奴婢们再不敢了。”
几名侍者瑟缩着跪成一团求饶,谢执却面无表情转身。
身后两个年轻郎君半点不同情地摇首叹气, 他们家大人可是最秉公执法的,竟敢在他老人家眼皮子底下妄议天君八卦, 怕是真不想活了。
谢执紧抿唇, 皱着眉头,越走越快,没一会儿就将后面两人远远甩开了。
最近天宫各处流言私议四起,皆因天君将那来历不明的白纱侍女日日带着身边, 行迹暧昧。
别说是这些末等侍者悄悄嚼舌根, 就连朝殿上的百官臣君们也是颇有微词, 若不是谢执严令天宫任何人不得妄议传言,此刻轩辕霆的御案上怕是早已堆满弹劾谏言的奏本。
谢执紧紧凝着的眉心几乎挤出了一个川字,他垂头思忖,并未注意到远处有一行人影迎面走来。
“谢司法。”白月隔着几十米远就瞧见了埋头急走的谢执,待到近前时便笑眯眯着叫住了他。
谢执蓦地抬头, 眼中划过诧异, “天后娘娘, 您怎会在此?”
“方才本宫还没打算走这条路,现在倒是觉得幸好走了,不然怎么会这么有缘遇见谢司法呢。”
白月一看到谢执那副正经严肃的模样,就忍不住出言调戏他。
明明长得年轻俊雅仪表堂堂,却偏要板着脸不苟言笑,让人很想戳破他脸上这副正经的面具。
果然,谢执眉头一蹙,对着白月行了个礼,“臣君还有要事,就先行告退了。”
白月长腿一伸,红焰裙摆便挡住了谢执去路,故意逗他道,“谢司法要去哪里啊?本宫最近日夜祭礼,甚是无聊,不如和谢司法一起论辩一下法典心得呀?”
谢执面无表情扫了白月斜伸出来的长腿一眼,“还请天后娘娘改日吧,臣君今日确有要务要禀往凌霄殿。”
“哦——原来是要去凌霄殿啊。”白月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若无其事收回腿,“谢司法你不早说,那本宫就不耽误你了,快去吧。”
谢执抬手揖了揖,与她错身而行。
白月看着谢执挺直的背影,在他身后扬声道:“谢司法可别忘了,我们约好的下次一起辩论喔!”
话音一落,那道清隽背影肉眼可见地加快了离去步伐,看着白月眼里,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不禁让她莞尔一笑。
谢执一路迅步走上凌霄殿,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理了理月衣长袍,恢复了从容淡定神色,迈步走进大殿。
谢执是轩辕霆心腹近臣,又是凌霄殿常客,几乎五天有三天都往这儿来,殿外的守将也习惯了他的进进出出,一般通传也都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今日也一样,守殿侍卫见到谢执,垂手禀礼,便转身进去,谢执也和往常一样,跟着侍从一道走了进去。
不想,刚走进内殿,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软语娇嗔,“师父,你讨厌!”
谢执脚下步伐猛然一顿。
侍从尴尬地看了一眼面色僵硬的司法仙君,这几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暧昧声响了,只得当自己是聋子哑巴,什么都不知道,垂头默默退了出去。
“香儿乖,快过来。”轩辕霆的嗓音餮懒,带着几分沙哑。
“人家不要!”女子娇笑的脆声在殿中回荡。
谢执脸色僵白地顿住当场,又渐渐转为不可置信,铁青,冷肃,失望。
半晌,他眸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内殿若隐若现纠缠的两道人影,无声转身,迈着钝如千斤的步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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