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雨梧桐
但是霍青迟是个十分隐忍的性子,他同时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燕宁是侯府的姑娘,她祖母是大长公主,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极好的助力。他虽然娶燕宁娶得不情不愿,但是对于这种送上门的助力,他一定会稳稳地抓住。
所以他认错认得十分痛快,“昨晚上我喝多了,去江氏那里看了她一眼,不小心睡了过去,一醒就天亮了,这事是我做得不对,我也不是故意的。”
霍英见他肯认错,脸色缓和许多。徐氏不想看到儿子被骂,连忙打圆场,“来日方长,不说那些了,来人,赶紧将茶端上来。”
不等霍英再出言教训霍青迟,早有机灵的下人将蒲团拿了上来,另有一个丫鬟端来茶盘。
霍青迟十分自然地跪了下去,燕宁却站着没动。
一屋子的目光都扫在了她身上。
燕宁十分抱歉地笑了笑,解释道:“我小时候贪玩,伤了膝盖,膝盖弯曲艰难,无法下跪。”
“……”
霍青如第一个表示不相信,她立马跳出来,手指恨不能戳到燕宁鼻子上去。
“你骗谁呢?你要是不下跪,你昨天是怎么跟我哥哥拜堂的?”
燕宁连脸色都没变一下,“昨天是我强行跪下去的,昨晚上膝盖痛了一夜,今天若是再跪,要是我腿断了,是拿你的腿来补偿是不是?”
“你!凭什么?”霍青如又不是傻子,她当然不干了。
“既然你都不愿意成为残废,凭什么跳出来要求我去成为一个残废?”
霍青如:“……”
她只不过是跳出来揭穿她的谎言罢了,哪里说让她去做残废了?
燕宁都这样说了,谁还敢要求她下跪,毕竟若是燕宁真的因此出了什么问题,谁当得起这个责任?
徐氏脸色越发不好看了,她心里也隐隐觉得燕宁在撒谎,但又不能证实,总不能为了让她下个跪,专门派人去侯府问一声:燕宁小时候膝盖受过伤吗?
霍英不耐烦地摆摆手,“不跪就不跪吧,快些将茶敬了。”
不知怎的,霍青迟潜意识就觉得燕宁就是不想跪他爹娘,才编出来的借口。他虽然娶她并非本愿,但是已经将她娶回家了,她就该尽为人儿媳的本分,而不是这样姿态高傲。
他心中对燕宁越发不喜了,但是脸上却是不显,平静地从丫鬟处将茶端过来,递给霍英和徐氏。
不管心里有多不舒服,能喝到儿子亲手捧的敬茶,徐氏还是深感宽慰,眼眶一热,差点要掉下泪来。
霍青迟敬了茶,就该燕宁了。
另一个婢女重新端上两杯茶来。
燕宁端了其中一杯,捧给霍英。
霍英接了过去,递出一个红纸包着的红包来,刚才他也是这样给霍青迟的。
轮到徐氏的时候,徐氏就没那样轻松地放燕宁过去了。
她开始说教。
“如今已经是为人妇了,万事不像做姑娘那样,随心所欲,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孝敬公婆,伺候丈夫…”
燕宁已经将茶递出去了,但是徐氏就是不接,嘴里像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她就是故意要趁机好好拿捏一下燕宁,让她知晓,不管她是个什么出身,她现在已经嫁到霍家了,万事要以霍家为重,特别是要唯她这个婆婆马首是瞻。
燕宁不动声色,即使手已经很酸了,也没有将递茶的动作收回来。
约快一刻过去,徐氏说得差不多了,兴许也是对燕宁顺从的样子比较满意,这才伸手过来接茶杯。
她手即将碰上茶杯时,燕宁松开了手,同时还用拇指用力一顶杯身,本该直接下坠的茶杯却翻了个身才往下坠。
燕宁本来就是站着将茶杯递过去的,徐氏的手在茶杯下方,茶杯一侧翻,里面刚沏的滚茶,大半杯都洒在了她的手上,烫得徐氏啊呀了一声,连忙缩回手去。她手保养得细皮嫩肉的,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这动静吓得满屋的人一惊,随即有反应快的婆子连忙去端冷水来给徐氏泡手。
徐氏痛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怒斥燕宁,“燕氏,你是怎么端茶杯的?”
霍青如也回过神来,尖声道:“她肯定是故意的!”
“对,我就是故意的。”燕宁在心里说,嘴上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端了这么久的杯子,手实在酸得控制不住,这才伤了夫人,是我不好。”
“啧啧,真是大快人心。”巴拿拿她脑海里欢笑。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这个坏女人!”霍青如气得恨不能上来扇她几巴掌。
“行了!”霍英叫两人又要吵起来,徐氏又在一旁夸张地叫疼,不由得头脑发胀,“我看燕氏不是故意的,夫人也是,有什么话不能以后再说,非要今天一股脑地全部说完。”
他方才就有点等得不耐烦,徐氏一直长篇大论。燕氏端了那么久的杯子,手酸了也是正常。
要怪就怪徐氏自己作妖。
霍英和徐氏老夫老妻了,早就没了当初的温存,他现在连徐氏那处都很少去,每每都歇在姨娘处,恨得徐氏直咬牙,却又毫无办法,这都是十几年的姨娘了,总不能抬着卖了,只好平日加以苛责。但是没办法啊,腿长在霍英身上,他就是不来她院里歇。
听徐氏呼痛呼得这样惨,霍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燕宁一直自责,“都是我不好…”
很快下人端来冷水,徐氏将手伸入手中,总算**辣的疼痛减退了些。
徐氏这才腾出空来,准备好好骂一骂燕宁,但是还不等她开口,霍英就催促道:“快些,我还有事。”
徐氏心里顿时大恨,她都烫成这样了,霍英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顿时也不由得有些堵得慌,看向燕宁的眼神就更加不善了。
又有丫鬟端茶上来,这回徐氏不敢再耽搁,连忙小心地将茶杯接了过去,象征性地喝了一口,才派人取了一只带了点杂色的手镯过来。
“这只手镯,是当初我嫁给老爷的时候的陪嫁,是老物件了,虽然质地差了一些,但是是我们徐家的传家之宝,今日我将它赠与你,希望你能明白我的一番苦心。”徐氏像模像样地说了几句叮咛的话,将手镯递给燕宁。
燕宁脸上露出感动之色,忙道:“这镯子既然是夫人的传家之宝,自然要给青如的,我怎么敢拿?”
徐氏露出愠色,“你如今是霍家的奶奶,这手镯不给你给谁?有道是长辈赐不敢辞,还不快收下?”
燕宁这才伸出手去接,她刚从徐氏手里将手镯接过来,一个没拿稳,手镯从她手里滑下,掉在地上,在一声脆响中,碎成了几段。
燕宁可惜地看了一眼那支离破碎的镯子,这才抬头看着惊呆了的徐氏道:“夫人,我不是有意的。”
这徐氏随便拿一只她身边下人都看不上的烂镯子就想将她打发了,还说什么传家宝,真是传家宝,徐氏舍得给她?
燕宁又不是捡破烂的,怎么可能会要这种成色的镯子。
“这徐氏好像吃了毒菌子,脸色好难看。”巴拿拿忍俊不禁地幸灾乐祸。
“你!你!”徐氏指着她,脸色难看,气到说不完整话。
“燕宁,你过了。”一直没说话的霍青迟终于开口了,刚才还可以解释是燕宁端茶杯端太久了手酸才不小心将茶杯打翻,但是这个手镯,分明就是她故意没接稳。
燕宁看了霍青迟一眼,微微一笑,“我哪里过了?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就像大爷说昨晚上不小心在江氏那里睡着了不是故意的一样。大爷连这种事情都可以不是故意的,又凭什么说我摔碎镯子不是?”
她根本就不将霍家这群垃圾放在眼里,连装都懒得装一下,反正有娘家撑腰,她根本不在怕的,霍家人就算是对她再不满,也只能憋着!
话说原主也真是蠢啊,拿着这样好的牌,能打出那样烂的结局。
霍青迟一怔,他反驳不出来。
霍青如适时跳出来,“好啊,我就说刚才这个女人一定是故意的,她才刚到霍家,就敢这样放肆,一定不能轻饶她!”
燕宁转身看她,微微笑道:“霍姑娘,放肆还分先来后到吗?我放肆,那你现在又是做什么呢?老实说,我几乎见过了京城里所有真正的贵女,还没哪一个像你这样没规没矩,连连对嫂子大放厥词,如此不懂礼节的姑娘呢。不能轻饶我,怎么,霍姑娘想做京城里第一个教训嫂子的小姑子吗?”
“教训你就教训你,怎么,以为我不敢吗?”霍青如最是受不得激,当即就要挽袖子冲上来,被手疾眼快的婆子死死拦住。
徐氏真是气得心肺疼,原先还以为这个燕宁是个好拿捏的,今日一看,点子硬得很,还是个不肯吃一点亏的主。
她开始有些怀疑,以后到底自己能不能让她服服帖帖地听话。
霍英没想到一个好好的敬茶能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事实上,谁都没有想到。
他吩咐下人先将霍青如拉回去,等屋里总算安静了些,他揉了揉眉心,“行了,今天就这样吧,青迟你们先回去。”
徐氏还白着脸,她有心想教训燕宁几句,但是见燕宁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说的样子,觉得自己今天不能再受刺激了,就也没在多话,眼看着霍青迟和燕宁离去。
“燕宁,你今天实在是过分了。”走出徐氏的院子,霍青迟就道。他语气不算差,至少听来没有很多责怪的意思。
但是燕宁也并不买账。
“我过分了?你眼瞎吗?没看到你娘你妹妹是怎么过分的?”
霍青迟看着一脸冷笑的燕宁发呆,他没想到这个传言中最是和气奉恩侯府的小姐跟传言中一点都不一样,她牙尖嘴利,尤其得理不饶人。
燕宁可没兴趣等他从发呆里清醒过来,自己施施然往前走了。
霍青迟很快回过神来,他几步跟上她的脚步。
“你毕竟是霍家的儿媳了,以后对娘态度好些,不然传出不孝的名声出去,对侯府的名声也不好。”
“有不慈才有不孝,你觉得霍夫人慈不慈?你觉得她慈,那我就没有不孝。”燕宁见他一直跟着她走,蹙眉道,“你那个心尖肉身子还没大好吧?你还不快去陪她?哦对了,也告诉你一声,我脾气相信你也看到了,不是很好,所以,你那个心尖肉,不管她在府上如何作妖,但是要是再敢像昨晚上那样跑来我面前耀武扬威,不好意思,那我可能就要拿出正室的派头,好好给她一个教训了。”
霍青迟又是一愣。他还不知道昨晚上的起因,听燕宁这样说来,是因为江卿跑到新房去了?为何江卿没有跟他说起这个?可能是因为江卿伤心过度吧。他没有多想。
虽然听着燕宁的口气像是在反激,但是他确实担心江卿,也就没在跟着燕宁一道,转而从另一条路走了。
“宿主真棒!”巴拿拿看着任务进度条涨了很长一截,高兴坏了,这个任务是做得越多,奖励的积分就越多。
“这霍家的人脑子都不太灵光,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相安无事地过了两日,第三日就是燕宁回门的时候了。
燕宁比较重视这次回门,毕竟在这个世界里,强大的娘家是她最大的仪仗。在这种男权世界里,若没有一个强大的出身,到了婆家受难受难都只得自己憋着,慢慢地熬,否则就算自己再能干,也只能蜷居于后院一隅。
没办法,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即使是陆渔,也无法轻易改变规则。
霍青迟即使心里对燕宁有气,也不敢怠慢。
霍家更是准备了很多回门礼,虽然这些礼品侯府看不上就是了。
两人同乘一车。
在路上,霍青迟再三犹豫,才道:“到了侯府,你能不能不说我们还没有圆房的事情?”霍青迟连孩子都有过了,对这种事情当然不会羞涩,但是不知道怎么,他和燕宁说起,竟觉得脸上烧得慌。
燕宁听了却面不改色,冷嗯了一声。
两人又无话了。
霍青迟靠在车壁上,有些困倦。这几日江卿闹腾的有些厉害,他体贴她是刚失去了孩子,本来欢喜了很久,突然没了,还是以这种方式没的,霍青迟理解她的悲愤,这几日连他新娶的正室屋中都没去,一直陪着江卿。但是江卿尤不满足,她如今和燕宁是死敌,你死我活的关系,当然不会轻易将这件事揭过去。
霍青迟一开始也是愤怒的,但是他没有江卿那样感同身受,孩子嘛,后面还会再有的。虽然他极力克制了,但是对江卿的不依不饶,还是有些感到厌烦。
他张开眼,看到对面的燕宁正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这样看去,燕宁无疑是美的。她生了一张十分婉约的脸,看着柔柔弱弱的样子,谁也想不到她竟是那样的泼辣。
这样的反差,让霍青迟很是意外。他察觉到自己看了燕宁太久,连忙将头转到一边。
燕宁不是没有注意到霍青迟的视线,只是她不想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