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晨晓茉莉
“要办个大的,”张氏道:“其实按我的意思吃碗长寿面就得了,不行就再杀只鸡,鸡汤也好喝。可是老三和他爹说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姑娘,要好好的办一场,把亲戚们都请来,也瞧瞧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老三媳妇啊,这事就你来张罗张罗,我看去年刘家给你办的及笄礼就很好,我和他爹都老了,这荷花的婚事还得靠你们哥嫂呢。”
“我明白了。”刘玉真点头应下,“这是四妹妹一辈子的事,不会给她办差了的,正巧段嬷嬷有经验,我这就喊她来。”
……
陈荷花的及笄礼后,刘玉真再出门那许多人话里话外的就是打探起她的婚事,和此前的乡下媒婆扎堆上门不同,如今打听的都是有些家底的人家,讲究规矩都是先托了人私底下询问,双方有意再请媒人。
这种事刘玉真较为熟悉,统计了拿给陈世文看,“四妹妹这边家里是怎么个章程?今日我四姐姐也问了,她认识的一个秀才娘子托她给自家儿子做媒,他们家在城外有六七十亩地,吃喝不愁。”
“想要聘了荷花去做次子媳妇,那是个读书人如今尚未下场,四姐姐未瞧过但钱姐夫说学识一般,不是读书的料子,倒是他们家长子有几分才气。”
“我们若是有兴趣过些日子四姐姐家的长女办百日宴,请了我们同去瞧瞧,若是合适便定下来。”
“还有这个地主家的儿子,家里有四百亩地,就在我们隔壁镇上,这是姑太太提的,对了他们家里的那表妹和杨家的婚事定下日子了,你可要去喝喜酒?”
“还有周家、付家、都想要给他们家旁支说亲呢,请你去吃席,你可想好了?”
陈世文皱眉,“怎么这么多人请我们去吃席?”
刘玉真哈哈笑,“如今的你啊,就是个香饽饽,这县城里谁若是把你请到了,那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
“我这里还有好些呢,这是诗会,请你去作诗的;这个是满月宴,还有这个,这个,这些啊和去年一样,并且更多,你要不要去?”
陈世文摇头,“不去,不去,你就说我尚未痊愈,就不去了。算了,你四姐姐家的长女白日和表妹的婚事还是去一去吧,其他就都推了。”
“那四妹妹呢?她的婚事你准备如何?娘说我们做兄嫂的要把好关,她和爹也不认识许多青年才俊,让我们先相看相看。”
“荷花这事,”陈世文沉吟了片刻,道:“我的确是有个人选,你莫急,待我先去打探打探再说。”
“你有人选?”刘玉真急问,“是谁?”
想了想追问道:“莫不是像杨家那样的吧?那可不成啊,四妹妹性子弱,遇上杨太太那样的婆婆还不得给吃了,你可不能挑这样的人家,要我说得选个老实敦厚的,这才适合四妹妹。”
“老实敦厚的没什么出息,”陈世文道:“我瞧上的这个人机灵,将来有出息。”
“是谁?”刘玉真推了推他,“你先跟我说一说。”
陈世文无奈,“是县衙的一个账房,现年二十岁……”
他说的这个人以前是他的同窗,但后来因家贫辍学了,借着家里的关系在县衙谋了个缺做账房,为人机灵能干,缺点就是年岁大了些,以及穷。
刘玉真听他这么说便觉得没戏,这男子看人的角度和女子看人的角度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在婚事上。
陈世文觉得未来妹夫出息最要紧,家世、钱财都不重要,因为他迟早能挣到;但是刘玉真则认为照四妹妹那有些弱的性子,得给她挑个一家人都老实敦厚、家里有些产业并且规矩不多的。
往后才能夫妻和睦,日子顺遂。
至于出不出息除非是陈世文这种,不然苦熬个十几二十年那幸福也有限。
果然,经过多方比较,在张家几位舅舅抱着羊羔回去,何杨两家婚事举办完毕后,陈家最终把陈荷花定给了隔壁镇上有四百亩地的谭地主家小儿子,这家人人口简单,都是老实的,娶陈荷花是想孙辈能出个会读书的。
出不了也不要紧,有陈家这样一门亲那收税的上门也客气些。
谭家境殷实,平常也是使奴唤婢的,张氏和陈荷花都很满意,两家交换了庚帖,约定等陈荷花十八后成婚。
陈礼忠还说等今年的鱼卖了,也给她买两个丫鬟做陪嫁。
张氏嘀咕道:“哪用得着花这个闲钱?石榴和那郑寡妇干活还算麻利,给她一个也就是了。”
“你懂什么,”三个子女的婚事都定下了,陈礼忠这些日子都乐呵呵的,听到她这话顿时道:“你瞧瞧咱们两个儿媳妇,老大家的天天忙个不停,如今让芙姐儿也帮着她织布了。”
“老三家的则什么心都不操,凡事都有能干的丫鬟婆子,自己整天都吃吃喝喝,得闲了还驾车出门。你想荷花以后过什么样的日子?”
陈礼忠语重心长,“你说的那两个一个笨得很,另一个也不聪明,哪比得上三媳妇带来的那几个能把家里管得井井有条?”
“现在买两个小丫鬟给荷花,也能让她这两年跟她嫂子学学怎么调理人,到了谭家才不露怯。”
张氏想想觉得有理,这才不说话了。
第74章
县城·油铺门口
一大早就有人候在门外,太阳升起时三三两两的聚了几堆人, 有的挑着两个装着小缸的箩筐, 有的捧着一个油罐子,有的背着一麻袋黄豆,还有的什么也没拿, 踮起了脚尖往里头张望。
“怎么今日这般迟?这东家可是睡过头了?”一个打着赤膊的汉子凑近了门缝观望, “半点动静也无, 我还等着买了油去西市转一转呢。”
“是啊, 是迟了些,我还等着吃他们家的油条就包子呢, 他们家的油条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香酥爽口, 旁的都做不出来那味。”旁边摇着大蒲扇的老头咂咂嘴。
“怎么做的,油炸的呗!”杵着根扁担的汉子笑道:“往多了放油, 草根也能做得喷香!”
这话引起很多共鸣,“对对对,西市那边有个卖粉面的铺子,他们家也是可劲儿放油, 做出来的油条一样好吃。”
“他们家的粉也大碗, 汤也好喝,炸的酥肉也香, 连着汤水喝下去饱肚子, 半天也不会饿。”
“嘿嘿油水足当然不会饿了, 他们家洗碗的桶里头都飘了一层油呢!”
一时间议论起了县城里各处食铺的拿手菜。
“你们都是来买油的啊?”有那熟悉的过路人看着这么多人便凑过来问, “咦,今天怎么还没开门?”
“不知道呢,”那打赤膊的汉子困惑地回他,“往常这会儿早就开了,也不知道这铺子的东家今日是怎么了,难不成病了?”
路人噗嗤一笑,“这铺子的东家是谁你都不知道吧,你咒她生病被人知道了可了不得。”
“东家不是一对母子吗,好像是姓李?”同样不知道的另一人问道:“和善得很,那炸过油条的油都送幼慈院去了呢,除了他们母子就还有一个不爱说话的伙计,好家伙力气大得很,一缸油都能搬动。”
“这你可是想差了,”那路人得意洋洋,“李家母子只是下人,替主人家看铺子的,真正的主家啊另有其人!”
“说来你们也认识,就是出了文曲星陈三老爷的陈家,这是陈家三太太开的铺子!不单单这个,这县城里凡是卖油条油饼最好的铺子都是陈三太太开的。”
“哇,那可不得好些?!”好些人凑过来问,“西市那家卖粉面的也是?”
“自然。”
“东市那边那家油铺也是?”
“不错,油铺只要是卖这新出的菜油的都是,旁的油铺只学会了榨黄豆油,这菜油还没找着边呢。”
“怪不得他们两家的豆油最便宜,如今只需四十文一升,旁的油铺都要四十三、四十五文呢。”小摊贩对这便宜东西印象最深,这么一说好几个人就回应了。
“哈哈贵了我们也就不来了,”挑着担的汉子哈哈笑,“自从有了这黄豆油,家家户户就都不吃猪油了,我也做起了这卖油的营生养家糊口。”
“如今还有了这三十文一升的菜油,我那抠门婆娘做饭都敢使劲放油了,要放在几年前谁敢想,陈三太太是个大善人啊。”
“还别说,这放了油的菜啊,就是香些。”
“你也是冲着这三十文一升的菜油来的啊?”先前那赤膊汉子问道:“大家伙儿都是冲着这三十文一升的菜油来的吗?”
“是啊,虽然这菜油比不得豆油和芝麻油香,可是它便宜啊,前两日我不过是买了两升,卖五个铜板一勺到那人多的地方转一圈就卖光了。”
“这不,今早就又来买。”
旁边几个哈哈大笑,“张老大你还不如问谁不是冲着这菜油的呢哈哈哈……”
“哎你们说这菜油是用什么榨出来的啊?”一个衣着较为体面的中年人走上前问道:“从未听闻这菜还能榨油呢,也不知道是什么菜。”
“许是从京城来的吧,”有人胡乱猜测,“陈老爷不是刚从京城回来吗?不过你问这个作甚?”
那人一滞,正待开口却听到有人惊呼,“来了,来了,油来了!”
人群一窝蜂地涌上去,“掌柜的你们今日怎么这般晚啊?”
“见谅,诸位见谅,”李三从牛车上站起,拱手道:“昨日菜油卖光了,我们连夜去取这路途遥远便晚了,诸位见谅!”
“哎呀卖光了啊,那我今日可得多买些,我要十升!”
“那我要二十升!”
“我要五升!”
李三急得头冒出了冷汗,连忙告罪,“诸位,诸位多多包涵,我们东家说了这菜油今年出得少,每个客官一天只能买一升,不能买这许多了。”
“哎怎么这样啊……”
“这有钱还不能买了?”
“哎,去年他们家的豆油也是,刚出那会儿一人也只得买两升,这几个月才放开了卖的。”
“那我要一升菜油,五升豆油,三升芝麻油!”
“我也一升菜油,十升豆油……”
“油条,别忘了我的油条!”
……
热热闹闹的,不一会儿刚从牛车上抬下来的一个大缸空了,另两个也下去了一半。
李三擦了擦头上的汗,给他在给熟客炸着油条的娘倒了杯水,感叹道:“回头得跟冯大哥说一说,让他多榨些菜油,这么点不够啊。”
“李三哥这恐怕不行咧,”油铺里唯一的伙计道:“油坊都扩了三间屋子了,冯庄头说如今人手不够,油坊再加人就得耽误地里的活计了。”
“如今正是种芝麻的时候呢,耽误不得,不然明年就没有芝麻油卖了。”
理是这个理,但是眼见着到手的银子飞走也让李三挠心挠肝的,他正欲叹气忽看到角落里有个穿着半旧锦衣的中年人,望着那油缸发呆。
他顿时精神一振,走上前去招呼道:“这位客官,您要买什么油?”
“我们铺子里有芝麻油、豆油和菜油,芝麻油一百文一升,豆油四十文一升,新出的菜油只要三十文一升。”
那中年人回过头,问:“你们的菜油,可否让我瞧瞧?”
“客官稍等,”李三取了个竹筒,从缸里舀了一个底倒在碗内,递过去给那人看,“这就是我们铺子里的菜油了。”
这油黄橙橙的,略有些绿,中年人凑近了便闻到一股子青味,不由得惊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榨出的油,能吃吗?”
“自是能吃的,”李三好脾气地解释:“瞧见我们门口那摊子没,现在用的都是菜油,炸出来的油条也是酥脆喷香。”
中年人望着门口那一文钱一根,三文钱两根的金黄油条沉思片刻,然后问道:“你们东家在何处,可否商谈一笔生意?”
……
这个夏天热得不行。
刘玉真披着一件纱衣,摇着扇子伸手去拨弄冰盆底下泛着浮冰的水,“桂枝,这冰都化了,去换盆新的来。”
桂枝摇头,“姑娘,您的月信就是这几日,今日已用过了两盆冰,可不能再用了,身子要紧呢。”
“好吧,”刘玉真被劝得回到了位置上,团扇挥得更起劲但带来的只是一阵阵热风,不由得气恼地把它丢到一边,“那去给我取碗绿豆汤来,这天实在是太热了,怎么都八月了还这么热?”
“我记得去年没这么热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