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宝妆成
哪知程卿的呼吸反而放缓了。
走在前面的老人心想,原来程四小姐不仅会读书会说谎,还特别心大。
不心大的话,怎么会把活人用针线缝起来呢?
程四小姐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程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发现自己严重低估了老头子的下限。
等她走出地道后,迎接她的不是富丽堂皇的皇宫大殿,而是阴森恐怖的坟地!
“嘎、嘎嘎!”
晚上的坟地忽然出现了两个人,树枝上的黑鸦们吓得乱飞乱叫。
程卿黑了脸:
“老人家,您不要太过分了,您要和我谈条件我没意见,找个暖和的地方,咱们喝着酒吃着肉慢慢谈不好吗?”
老人在坟地里打转。
“不要废话,老朽怎么说,你怎么做!”
程卿憋死了。
这个糟老头子,知不知道她多受欢迎?
只要她愿意,能把一群年轻郎君掰弯,能让一群妙龄小娘子芳心乱蹦。
有钱的何老员外,曾经有权的纪老尚书,都在追着她,要嫁孙女给她。
病娇的邺王世子,一直想收服她。
她是有牌面的人啊,大晚上来赴个约,被人给领坟地里来了……果然,半截身子都埋入土的糟老头子感受不到她的魅力。
老人在坟地里走来走去,终于在一处新坟处停了下来。
“四小姐——”
“麻烦您叫我名字。”
“哦,程家小子,你来把这坟挖开。”
这就是带着锄头过来的原因?
刚才看着坟地,程卿已经心生不妙。
眼下猜想落实了,她想想就快吐了。
这个老头子居然带她来挖坟?
她是这种人吗?
萧云庭擅自开馆验尸,让程卿心里很不舒服,虽然不知道坟里埋的是谁,程卿对挖坟也很抗拒。
她现在干得事,不就和萧云庭一样么!
老人见她不动,看了看她表情,恍然大悟:
“你对活人没有敬畏,居然还尊重死了的人,真是稀罕。程卿,老朽现在不是求你帮忙,是在命令你。这坟里埋的尸体,难道能比你家人更重要?”
程卿拿着锄头站了一会儿,往自己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抓住锄头狠狠挥了下去。
是她矫情了。
因为见老头子态度还不错,就觉得自己有了矫情的余地。
事实上她根本没有。
因为老头子掌握着她最大的秘密,只是让她挖个坟而已,对死者是不尊重,至少没伤害活人不是?
难怪她从第一次见到萧云庭,就觉得应该远离那病娇。
她和萧云庭都是非常自私的那种人。
她的自私可能尚有底线,萧云庭的自私是随心所欲……这并不是说她比萧云庭高尚,自私就是自私,本质上没什么差别。
程卿面无表情挖了一会儿就把这座新坟给掘开。
土层下是一口薄皮棺材。
老头子跳下坟坑,将棺材启开。
这具尸体应该没死太久,程卿肉眼可见还没腐烂,但被封在棺材里,那气味依然很难闻。程卿一下反应过来,老头子身上腐朽的气息,就是死人味儿啊!
第276章 :您是大魏汉尼拔么?(1更)
什么样的人身上会有死人味儿?
本来就快死了的人。
整天和死人打交道的人。
程卿觉得老头子是第二种,毕竟这老头子看着老,精力却十足,走那么远的路不累,还能自己撬开棺材,实在不像垂死之人。
这么有力气,为什么要叫她挖坟?
程卿现在掌心还火辣辣的疼。
锻炼归锻炼,这种粗活她又何时干过!
棺材打开,难闻的味道让程卿退避三舍,她要往后退,老头子背后却仿佛长了眼睛:“你不怕死人,却怕脏?把箱子递来。”
程卿去提箱子,箱子不算大,却非常沉。
老头子撬开棺材就是从箱子里拿的工具,箱子里除了榔头,还放着布条,一个皮褡裢,各种小刀、小锥子插在皮褡裢里摆放的整整齐齐。
程卿发誓,她还闻到了蒜、姜和醋的味道……不是盗墓的。盗墓的不会来这种像乱坟岗一样的地方,根本没油水。
更像是大魏汉尼拔三更半夜来乱坟岗吃人,还自备作料!
老头将姜蒜捣碎和醋混合,涂抹在布条上,让程卿缠住口鼻。
“娇气。”
程卿想炸毛。
正常人谁会喜欢闻死人味,她算什么娇气!
和尸臭一比,姜蒜和醋的味道都不算难闻了,这是简易版的防毒口罩?
程卿把布条缠上,姜蒜醋的混合味让她不舒服,但真的闻不到尸体臭味了。
“不要傻愣着,把刀递来,左边第二把!”
程卿想到这刀不知道在多少死人身上割过,十分膈应,用袖子垫着刀柄递给老头子。
这身衣服回去就不能再穿了!
看老头拿刀把尸体的腹部划开,程卿胃里一阵翻涌。
老人抬头看她,“听说你亲手把你家仆的肠子缝了回去,和现在不是一回事吗?”
程卿想说只是塞了回去,缝针的是程慧和小磐,又硬生生忍了。
这老头子要知道不是她缝的,逼她把程慧和小磐带来咋整?
大半夜的来坟地里刨尸解剖,也就自己这样心大的女人能接受,换了大姐和小磐来,吓也吓死了。
程卿嘟囔,“缝活人和割死人怎么能一样!”
“有何不同,活人会说谎,死人老老实实听从摆弄, 和死人相处比活人更容易。”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把肠子都掏了出来。
程卿真忍不住了,跑到旁边大吐特吐。
那老头子又要叫她递工具,程卿死活不想往坟坑边靠,无力摆手:
“是杀是剐,老丈您就给个准话吧,求您了,别再折腾我了!”
老人呵呵笑,“你现在又不怕老朽了?老朽可是掌握了你最大的秘密。”
“怕呀,怕也没办法,看您这老当益壮的身体,我又打不过。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会知道,但我觉得您没有恶意。我也不问您是谁,我猜是仵作或者大夫……您是对缝合感兴趣,还是对看不见的‘细菌’感兴趣,您就给个准话吧!”
老人哼了一声,把肠子塞回尸体的肚里,从工具箱里拿出针线,非常灵活把剖开的肚子缝了回去。
不仅针脚整齐,用的针也挺讲究,并不是缝衣服的针,针是弯曲的,更方便缝合。
程卿了然,她对人体构造的那点了解,在一个整天和尸体打交道的老头子面前显摆是班门弄斧啊,这怪老头不是为了缝合术来的。
“您是想了解细菌。”
程卿大胆猜测,并指着自己脸上缠着的布条,“干您这一行的,经常都会接触到致病的细菌,这布条除了防尸臭,也有防疫病的效果。”
所以古人未必不知道什么是“细菌”。
就像中医里说什么外感风邪,在程卿看来不就是自身免疫力差,一遇到感冒病毒就中招了。
古人没办法看到“细菌”,更看不到“病毒”,就把这些归为外邪。
程卿眼睛一转,“您要想了解细菌,三言两语我也说不出清楚,但我觉得您这个姜蒜醋的布条可以改良一下,用几层细棉布做个口罩,中间夹层装上木炭渣,比这个姜蒜醋的布条强多了。这东西就算我展现给您的诚意,等我回去让人多做几个送给您。”
老人冷笑,“你倒是机灵,小小年纪就懂得投其所好收买人心,几个口罩,有没有用还不知道,就想从老朽嘴里套话!”
程卿举起双手。
“别激动,我送您口罩纯粹是看您这工作环境太恶劣,至于您为什么知道我的秘密,我并不是特别关心。”
知道就知道呗。
程卿暂时假设这个老头子没恶意。
就算有恶意,她不把老头子的老路摸清,试探出老头子有没有同伙,是不会贸然动手打草惊蛇的。
“你只有两三年可以活了,你中的毒,在蚕食你的五脏六腑,最多三年,你就要死,除非你能找到解药。”
听了老人的话,程卿也只是点头,“三年呀,还不错了。您知道有些人死的特别突然,连后事都来不及安排,我提前三年得知了自己会死,能办的事真不少!”
三年的话,够她科考入仕了。
再把二姐和三姐嫁出去。
应该还能看到小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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