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a青蛙
罗老太爷猜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但还是没想到她会拒绝的这么彻底。
他嗓音暗哑，声音凄凉：“可是爷爷哪里做的不好？当时，爷爷应该亲自下去接你？”
罗小妹又露出那种温柔的笑容：“爷爷身体不好，不用长途跋涉。小妹都懂，该亲自来接我的人，并不是爷爷。”
听了这话，罗老太爷一愣，他知道她大概说的是谁。
罗小妹看向罗老太爷身边的罗墨涵，不同于罗小妹对于罗老太爷温和的眼神，罗小妹看向罗墨涵的眼神就疏离多了。
“你就是罗少爷吧？”
罗墨涵一听，心里有点失落。他没听过罗沫叫他哥哥，原意为这个女孩这样温柔，必定会喊他哥哥。然而，她和罗沫一样，并没有开口叫他哥哥。
罗墨涵调整好心态，深呼吸一口，平稳一下激动的心情，然后说：“是的，我是罗墨涵，我是你哥哥。”
罗沫噗嗤一笑：“这脸皮真厚，人家还没叫你哥哥呢！”
罗墨涵：“……”忘记还有一个“妹妹”在身边。
罗小妹也笑着说：“罗少爷不必为难，我们本来就只有简单的血缘关系。兄妹之情，父母之情不是血缘两个字可以简单说清楚的。我们本来就是只有血缘的陌生人，哥哥妹妹的，确实太过于亲昵了。”
罗墨涵没想到自己不过说了“哥哥”两个字，就被说了这么多话，脸上有点臊的慌，心里也有点不满。
罗老太爷看罗小妹对罗墨涵的态度，他就知道罗小妹必定不可能回来了。虽然看着柔柔弱弱的，但是性格里却无端透出一点强势。
他心里到底还是可惜，但也不免为罗家说上两句：“小妹，你是我罗家的孩子和血脉，爷爷就是这么俗的人，这财产，于情于理都该有你一份。”
罗小妹笑着摇摇头：“爷爷，你还年轻。这个世界上，能活到100岁的人比比皆是，你是世界上最善良的爷爷，所以，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罗老太爷笑了，只觉得这孩子怎么就喜欢往自己心上撒这些甜甜腻腻的。明明以前最讨厌听这些话，总觉得他们居心不良。但是实际上，听起来原来这样舒坦，这样一想，竟然也明白那些人为什么喜欢拍马屁的人了。
罗墨涵听这话，抽了抽嘴角，又插嘴道：“你要回来见见爸妈吗？”
罗小妹立马转头看向罗墨涵，脸色依旧在对上罗墨涵的时候产生了疏离感。
她礼貌地说：“不用，我和他们不熟。”
罗墨涵：“……”果然不是错觉，她对自己和对爷爷是不同的态度。
罗老太爷又问：“那你能来看看爷爷吗？”
罗小妹就笑着说：“自然是可以的。”
罗墨涵：“……”未免太明显了。
大概见罗墨涵脸色不好，罗沫起身走到罗墨涵身边，低声问：“你不会以为你是个香饽饽吧？不会吧？”
罗墨涵不服：“……你是不是在她面前说我坏话了？”
罗沫抬头看天，嘴硬的不承认：“我是没说好话，但是也没说啥坏话，我只是照实说了。”
罗墨涵：“……”
罗老太爷委实很喜欢这位温婉的孙女，这位孙女像她的奶奶。甚至于即使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罗老太爷也不觉得陌生。
在这样的情况下，罗老太爷承若道：“爷爷答应你，爷爷走后，必定有你的一份财产。这份原本就属于你，让它帮助你此生都能富富贵贵。”
罗小妹摇摇头：“爷爷，我现在自己工作了。我一个月可以赚3万人名币了，以后我还能赚更多。不需要你给我钱，我会自己养活自己。爷爷会健健康康，也会长命百岁。”
一个月三万在罗老太爷甚至罗墨涵看来就是一个笑话，但是一个月三万的人却能开口拒绝罗老太爷嘴里的几亿。和刚才罗宁菡对于财产的态度，对比鲜明到让人心喜。
罗老太爷：“可是这是爷爷应该给你的，给你的爷爷都甘愿。”
罗小妹便不再推辞：“那你就给罗沫吧！”
罗老太爷一愣，罗小妹笑着说：“爷爷，我不是耀城罗家的孙女，但我是你的孙女。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说什么，你也可以信任罗沫。这个世界上，罗沫是最值得我信任的人。我和她是生死之交，钱财对她对我，都没有意义。”
罗小妹见罗老太爷依旧精神不高，到底不忍：“如果爷爷这两天有空的话，可以到我这里玩，我会去接你。”
“欸。”罗老太爷这才开心了，又忍不住问：“孩子，爷爷能不能问你，为什么当初我们去接你的时候，你却没想过要回来？你从来没有回来过，怎么舍得放弃这里的一切呢？”
罗小妹张了张嘴，还没有说话，罗老太爷就打断道：“你不必说客气话，你便明明白白地告诉爷爷，好吗？”
视频里的罗小妹安静了下去，她脸上微笑的神情慢慢收起，就这么认真看着罗老太爷和他身边的罗墨涵。
好久她都不曾开口，罗老太爷却没有崔，也不曾关闭视频。
罗沫坐在另一边又拿了根冰淇凌出来吃，视频两边都只有她吃冰淇凌的声音。
这个问题仿佛很尴尬也很辛辣，让空气变得沉重，也变得淡薄。
“爷爷真的想听？我真正怎么想的吗？”这一次，罗小妹说出这话的时候，却不再带着笑容。
罗老太爷点头：“嗯，你说，无论你说什么，爷爷都不怪你。”
罗小妹勾起唇角，看向罗墨涵。即使是笑，却仿佛面无表情，她一字一句地对他们说：“因为……我恶心他们。”
罗老太爷：“……”
罗墨涵：“……”
罗沫看向身边两个呆滞的男人，对对面的罗小妹说：“你先等等，他们先缓缓。可能，他们还没缓过来。”
罗小妹看见罗沫就双目一亮，然后又皱眉：“深秋了，你还吃冰淇凌啊？”
罗沫赶紧转开头：“我是谁你不知道啊？不会有事的。”
罗小妹就叹口气：“过年回来吗？一起吃火锅。”
罗沫：“好啊！”
在两个女孩的对话中，罗墨涵终于回声了，他不服，他太不服了。
“你都没有回来过，你凭什么说我们恶心？”罗墨涵问：“话不是这样说，你就算不喜欢我们，也总得有个理由吧？”
罗小妹就问他：“罗沫代替我回去了，她在罗家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你的问题，我现在反过来问你。罗墨涵先生，我是你们叫回去了，你们凭什么这样对待我？就算你们不喜欢我，也总得有个理由吧？”
罗墨涵一愣，罗小妹笑了：“你看，你都不记得了。罗沫回去的那天，是谁去接的？”
罗墨涵真的不记得，罗沫替他回答：“没有人去接，是我自己坐车到的罗家。”
罗小妹就问罗墨涵：“我第一次去耀城，我是你们罗家丢了20年的女儿。你们为什么会不想去接我呢？”
罗墨涵：“……那天，我上班。”
罗小妹：“不能请假吗？很重要的工作吗？那么，罗夫人和罗先生呢？他们没有空吗？”
罗墨涵喃喃地说：“那一天……那一天……”他想不起来那一天为什么罗父、罗母没有去了。
罗沫便提醒他：“因为那一天，罗宁菡哭了，他们太~心疼了。”
罗墨涵瞪向罗沫：“你不要挑拨离间。”
罗沫嗯了声，对罗小妹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且听着，她今晚这些问题，你能答出来，再来说我挑拨离间吧！”
罗墨涵就看向罗小妹，罗小妹继续问：“罗沫到罗家的每一件事情都事无巨细的告诉了我，我也有不明白的事情，能否请你告诉我？罗沫到了罗家的那天，为什么你们不欢迎她？罗夫人为什么要给我下马威？罗先生为什么要凶我？罗墨涵先生，那一天你为什么要警告我？那一天……难道不是我第一天到罗家吗？我不值得你们欢喜吗？”
罗墨涵再次愣住，去年的事情，那一天的事情小到他都记不住。或者说，这一年来，他们被罗沫气的虽然恨，但是很多事情其实都记不清了，太小太小了。
罗小妹苦笑一声：“刀砍下去的时候，只有被砍的那个人才会在身上留下伤痕。能感觉到痛的只有被砍的人，刀是没感觉的，所以他也记不住它砍了谁。”
罗老太爷听了这些话，心里有些难受，也有些自责。他原先是想着，他们毕竟是血缘关系的亲人，培养一下感情也好。他一个老头，一只脚都跨到棺材里的人了，不可能陪她多少时间。
但也许，这本来就是自以为是的想法。
罗墨涵被问的哑口无言，当时场景他不记得，却也能回想起当时的事情起因。罗沫来的那一天，自然也是罗宁菡最伤心的那一天。
罗父罗母又怎么可能丢下她去机场接罗小妹呢？而他本就更疼罗宁菡，加上那天又是这样烦心的事情，所以他表现出来不耐烦。
一切都有迹可循，有理可依，但是唯独对于罗小妹来说是不公平的。
罗墨涵嘴硬道：“这样的小事……”
罗小妹却连听都懒得听：“这一年来大大小小的事情实在太多，如果这些都是小事，我便问一件我觉得大的事情。”
罗墨涵突然就想到了什么，他顿时知道她要问什么。
罗小妹看向罗墨涵和罗老太爷说：“暑假的时候，罗宁菡突然引导全网开始对我攻击。他们去找我的小学，采访我的高中同学，让她的闺蜜上网传谣，甚至亲自放出各种爆料。那个暑假，罗宁菡成功的将我钉在了耻辱柱上，连着肉插着骨。我只问你们……”
她说着泪水滑落，她伤心她前世颤颤巍巍捧道这些人面前的真心，代表前世的自己，也代表此世的自己，她问罗墨涵：“这样的恶□□情，罗宁菡的惩罚是什么？”
房间陡然安静下去，包括罗老太爷在内，这个残酷的问题无人回答。
罗小妹笑容依旧温柔依旧包容，却顿时让两个男人无地自容。
罗小妹泪水滚烫，却热不了她的心，无论前世还是此世：“我来告诉你们惩罚是什么，是我让去到那边的罗沫，一把把拔掉我身上的刀，反插到罗宁菡身上的。而你们，并没有对罗宁菡有任何惩罚。所以，很恶心，知道吗？”
罗墨涵底下了头：“罗沫……罗沫……”
罗小妹太了解罗墨涵了，她曾经对这个哥哥有过很高很高的期待。她原本以为，他是那个家里，唯一的公平。
但直到她去世，她才明白，这个哥哥有一个不得了、也致命的弱点。他太会将责任推卸出去，也太会让自己视而不见。
所以，罗小妹根本不用听他说，也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们对于抑郁症根本毫不了解。”罗小妹告诉罗墨涵：“罗沫是罗沫，我是我。她坚强又努力，但我不是。她面对任何困难都能迎刃而解，可我不会。她觉得生命可贵，可我不觉得。”
罗墨涵和罗老太爷听了这话，顿时一惊。
罗小妹：“还不明白吗？倘若这次回到罗家的不是罗沫而是我，我早已经死在你的手下了。罗墨涵先生，你不会有这个意识，因为你不会知道，对于你来说易如反掌的事情，对于我有多难？而爷爷，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仅仅是高估了我的情况，也低估了所谓的抑郁症。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任何一种情况，可能我都无法应对。”
“我不是罗沫，对不起，我没办法让你满意。而对于罗宁菡针对一名曾患有抑郁症的患者所作下的此等恶行，却没有任何惩罚，我无法信任罗家的任何人。我跟你们说这些，就是希望以后，大家各自安好。至于罗沫……如果需要我们之间的桥梁，你们可以找她。如果不需要，那便让她回来吧！此生不见，抱歉。”
这一次，罗小妹不再等他们说话，而是直接挂了视频。
房间里的两个男人同时沉默，直到罗老太爷重重叹了口气：“造孽啊！”
罗墨涵低头不语，罗老太爷自我嘲笑：“我们以为接她回来是施舍，然而人家给我们设了个考题，而结果是……我们全都不及格。”
罗墨涵：“……”
罗沫哈哈哈大笑：“爷爷的比喻真有意思，不过，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罗墨涵，你的成绩罗小妹勉强给你个几分意思意思，罗夫人和罗先生就不用说了，简直就是倒扣。至于罗宁菡……”
罗沫眯眼不再言语，罗老太爷看向罗沫，叹口气问：“你和小妹是什么关系？”
罗沫就将罗小妹刚才的话又搬了出来：“生死之交。”
罗墨涵依旧低头不语，罗老太爷继续问罗沫：“那……你还愿意留在罗家吗？”
罗沫起身，拍了拍手说：“我当然愿意留在罗家，不过，以后你们可能会后悔。”
罗老太爷：“为什么？”
罗沫收起桌上的手机，慢吞吞道：“我代替罗小妹而来，所以，所有的冲突我都不会退让。那么，总会有人受伤，而我有自信，那个受伤的人不会是我。”
罗老太爷：“……这倒确实有自信，爷爷过几天可能要下去看望小妹，你陪我去吗？”
罗沫：“……那可能必须要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