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翟佰里
其实她们也想不通为什么孙副厂长要把人养在吊耳胡同里。
明明哪里那么危险,那么容易被人发现不是么?
苏锦绣倒是能理解孙副厂长的想法,无它,完全是因为自负罢了。
这是男人的劣根性,他们信奉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就好比前世的时候,她曾经听她哥说过一个秘密,传言某富豪畏妻,却又受不了美色诱惑,于是他想了个办法,在自家楼下置办了一套房子,用来金屋藏娇,经常半夜三更趁妻子睡着了到楼下去与美人颠鸾倒凤,就这样相安无事多年,一直到她来到这个世界,都没听说拆穿,那夫妻俩还一直是恩爱夫妻。
所以说,孙副厂长敢将人养在吊耳胡同,也不是没道理的。
无非是因为他不相信有人会发现罢了,可问题是,往往自信的人,都会死的特别快。
但是事实上,孙副厂长的想法并没有那么复杂,因为起初他把谈英带回京城时,和谈英还未有关系,他之所以将谈英安置在吊耳胡同,也确实是因为这个女人的悲惨身世而怜惜,他想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当然,也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但有贼心没贼胆。
可以说,若不是谈英后来的大胆告白,孙副厂长也不会迈出这一步。
等真的走出这一步后,他已经交了半年的房租钱,想也知道,秀萍是不可能退租的,而他手里也确实没有更多的钱重新找房子,所以就这么将人给养在那儿了。
再加上从开始到现在,也有小半年都没人发现了,孙副厂长可不就胆大了么?
到了下午,有干事来敲门。
“等会儿大礼堂开会。”说完,就飞速的离开,去往下一个办公室通知去了。
苏锦绣愣了一下。
纺织厂不是个喜欢开会的厂子,平日里上面有什么政策的话,基本上都是通过广播台通知,去年还开了不少次会,今年牛厂长已经开始完全依赖广播台了,可现在……
“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通知。”许秋晚对着桌案上的画纸吹了吹,然后赶紧起身洗毛笔。
白婉玲也跟着后面举着几只毛笔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洗完了,三个人手挽手的往大礼堂的方向走。
苏锦绣的肚子大了,许秋晚和白婉玲一左一右的,就像两个保镖似的护卫着她,三个人走到工会的位置,挤了个前排坐下来,工会位置的旁边就是会计室,而厂委则是在他们对面的那个片区,后面全是一线工人。
“委员,你看那边。”
开会开到一半,牛成长还在上面演讲,旁边的白婉玲则是拉了拉苏锦绣的袖子。
苏锦绣愣了一下,顺着白婉玲的手指看过去。
就看见不远处正垂着头,仿佛在认真听演讲的女人,穿着白底黑点的衬衫,头发扎在脑后,脸上有一大片青紫,神情麻木极了。
远远的看去,还能看见还有其他人头碰头的说着悄悄话,对她指指点点,而她本人,仿佛毫无知觉似的。
“脸比早上看着还要肿的厉害。”许秋晚靠在苏锦绣的耳边小声的说道。
白婉玲也是叹息一声:“看着她这样,就觉得副厂长可真是个人渣。”
苏锦绣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她接着往台上看,却没看见孙副厂长的身影,按理说,平时孙副厂长只要在厂子里,是不可能在开大会的时候不来的。
可偏偏现在,孙副厂长没出现。
“你说会不会请假了啊。”
“他老婆被打成那样都没请假,他有啥好请假的?难不成他也被打了?”许秋晚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
苏锦绣和白婉玲顿时沉默。
还真有可能。
毕竟这个刘会计一看就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她能被打成这副样子,那孙副厂长肯定也讨不了好,说不定正是因为见不得人,所以才不来厂里的,至于为什么刘会计会顶着满脸青紫来厂里?有可能是不好意思夫妻俩都请假,也有可能想用这种方法告诉孙副厂长,她可以随时坐实他出轨的事实。
总之,刘会计可不是那种懦弱的性格。
正如她们所想的那样,孙副厂长光荣负伤了。
虽然刘会计被打的满脸青紫,嘴角也破了,手臂上也全是伤痕,可孙副厂长的脸被挠花了,只要一想到他一个堂堂的副厂长顶着这张脸去上班,他就觉得晦气,随意孙副厂长干脆请假一天在家养伤。
他躺在床上,手里拿着蒲扇不停的扇着风。
本就是七月头,正是炎热的时候,孙副厂长心里还仿佛有一把火在烧,翻来覆去的,就是静不下心来,黄豆大的汗滴从额头上滑落。
“儿子,快来吃西瓜了。”孙母端着果盘推开房门从外面走进来。
进门看见孙副厂长睡在床上,放下果盘,忍不住的叹了口气:“你说说你,怎么能犯这种错误呢,小敏不错了,给你生了一儿一女,这些年又是上班又是操持家务的,又孝顺我和你爸,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呢?”
“妈,你别听风就是雨的,我什么都没做,谁知道她神经病似的,突然发什么疯。”
孙副厂长眉头一皱,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
孙母白了他一眼:“你蒙谁都别想蒙我,我老实告诉你,你这事儿啊,我早就发现了。”
孙副厂长:“……”
“要不是为了这个家庭,我早就告诉小敏了,之前你衬衫上面的长头发是哪儿来的。”孙母瞪了一眼儿子:“我之前不说都指望你能自己知道好丑和那个女人断了,没想到都这么久了,你居然还和她牵扯,你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年头,你做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也不怕被发现,你要是被发现了,我们全家都不得好过。”
“妈,你说什么呢,我根本就没在外头瞎搞。”
孙副厂长越听越觉得烦躁。
他当然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不适合,可谈英那么柔弱,在京城能倚靠的只有他一个人,要是他再走了,谈英该怎么活呢?
孙母见儿子发火了,顿时不说话了。
自从儿子当上了副厂长,在家里就一直说一不二的。
如今他犯了错误,她也只敢劝解,不敢真的说什么,想到这里,孙母不由得叹了口气,临出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多说了一句:“现在外头已经有了流言蜚语出来了,你还是注意点影响吧。”
孙副厂长皱了皱眉头。
他坐在房间里,越想越烦躁,越觉得生气。
干脆起身出了家门,直接往纺织厂的方向去了。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走到了纺织厂大门面前的马路对面,而距离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就是吊耳胡同的入口,他来回踱步了两圈,最后还是忍不住的绕了一个大圈,从胡同的另一个入口进去了。
站在小院的门口。
先是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才掏出钥匙进了大门,进去后又迅速的拴上大门。
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另一边,牛厂长开完会回了办公室,他坐在椅子上蹙眉,陷入回忆。
昨天他去查探那个小院,结果被发现后带去了军区。
到了军区后才被告知,那个小院居然被列为重点调查对象,原因竟然是因为里面的人有可能是特务,他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只觉得荒唐,孙副厂长虽然人品差,但是和他共事这么多年,他对他还是了解的,他没这个胆子做特务,除非……他的那个姘头可能是特务。
但是问题是……
“他有什么值得特务盯上的?”牛厂长一脸茫然的看向对面穿着军装的男人。
纺织厂只是一个普通的轻工业产品的厂子。
在整个京城,这个单位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肯定和机械厂,钢铁厂之类的大厂是不能相比的,更何况孙副厂长还是副的,所以特务接近他,又能得到些什么呢?
总不能为了破坏纺织厂的机器吧。
对面的军人仿佛被这句话给噎了一下。
其实他们也想不通,这群特务到底想干什么,但正是因为摸不准他们的想法,他们才要更加的小心,不能打草惊蛇,谁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背后到底还有多少人,现在好不容易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争取能够一举将幕后所有人都能抓住。
牛厂长虽然是退伍的兵,可是在这个特殊时刻,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接了这个任务,严密监视孙副厂长。
然而,在他接到任务的第二天,孙副厂长就请假了。
为了不让他起疑,他只好批了假。
而此时,孙副厂长正躺在谈英的床上,精神上获得了久违的平静,一边扇扇子,一边沉沉的睡了过去,而在这个小院的对面,还有人一直盯着。
傍晚,下班的时间到了。
因为晚上还要加班,所以在傍晚的时候,会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给厂里的工人们回家做饭的时间。
薛玲玲拎着包,和同事一边说话,一边推着自行车从厂子里面出来。
这些日子家里发生的那些事,厂子里的人虽说不知道,但是薛玲玲还是觉得,这份工作她怕是做不长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些日子心里总是慌慌的,有种不安的感觉。
就好像……要被发现身份了似的。
“玲玲?玲玲?”
说话的同事见自己说了半天,薛玲玲都没有反应,伸手推了她一把。
薛玲玲瞬间回神:“怎么了?”
“我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啊,怎么还走神呢?”同事有点不高兴了。
“不好意思,这些日子家里出了点事,我正头疼呢。”薛玲玲立刻温柔的笑笑,十分诚恳的道歉。
同事笑了笑,有些八卦的歪过来问道:“是不是你妯娌又闹了?要我说啊,你们家还是早点分家的好,就你那个妯娌啊,真是离的越远越好。”
“她就是脾气不大好,其实没什么坏心眼的。”薛玲玲为宋桃说话。
同事翻了个白眼:“你还为她说话,也不想想自己被欺负的多惨。”
薛玲玲不言语,只好笑笑。
正说着话呢,后面又一个同事追上来。
“玲玲,今天中午你去技术科那边干嘛去了?我在后面怎么喊你你都不理我。”那人走过来就一巴掌拍到薛玲玲的肩膀上。
薛玲玲一愣:“你看见我去技术科了?”
“是啊。”
薛玲玲抿了抿唇,心里顿时有些沉甸甸的,她轻轻扯了扯唇:“没啥,那边不是小树林嘛,我过去看看有没有野菜挖。”
“吃啥野菜啊,真是。”那人一听到野菜就没兴趣了。
“我妯娌这不是怀上了嘛,就好这一口,买又没地方买,只好撞撞运气去了。”薛玲玲熟练的给宋桃安排上了一个馋嘴孕妇的人设。
“你可别太惯着她……”
几个人立刻被转移话题,共同吐槽宋桃去了。
而薛玲玲则是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谁知道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眸光一闪,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我还得去国营饭店一趟,我妯娌说想吃红烧肉。”
同事们一听,顿时又夸了几句,然后就和薛玲玲分道扬镳。
薛玲玲骑着车,绕了一个弯才回头找到了不知等了多久的谈英。
她蹙着眉,语气严肃的问道:“你来干什么?你不知道我们不能联系么?”
“玲姐,我有事找你。”
谈英带着薛玲玲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