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日绯
老夫人在一个月前的信中说,她已经离开苏杭,准备回京,但在回京前想顺道去看一看嫁在延陵的大女儿,也就是韩霁的姑母。
紧接着下一封信就是老夫人让国公府派人去延陵接她和姑母回京。
看看来信的时间,已经是二十天前。
林悠拿着信回去之后,韩霁和韩凤平都不在家,她唤来副院头于程,让他去给韩霁传个信儿,尽量快回,有事商议。
没想到于程刚走到门口,韩霁就回来了,都没等他去传信儿。
林悠看见韩霁进门,赶紧迎上前去,韩霁正准备解披风,见她焦急,赶忙问道:
“怎么了?”
林悠把老夫人的信给韩霁看,韩霁看后眉头也深深蹙起。
“老夫人在延陵不知遭遇了什么,我们今天才看到信,会不会出事啊?”林悠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韩霁冷静下来,摇头道:
“不会的。有卢霆在老夫人身边,不会出事的。”
当初老夫人走的时候,是把卢霆带走的,卢霆武功高强,为人稳重机敏,就算老夫人真遇到什么事情,卢霆也定会护着老夫人周全。
“可接连二十天了,老夫人也没有新的信传回来……”
韩霁说:“咱们别自己多想,一会儿等爹回来问问他再说吧。”
韩凤平回来看过信后,纳闷道:
“说起来,卢霆也好些天没给我传消息了……”
将信合上后,韩凤平面色凝重:
“老夫人在延陵可能真的遇到什么事了。”
韩霁说:“是去的姑母那里,若有事的话,姑母应该会通知我们吧。”
韩凤平沉吟片刻后说:
“若是你姑母也一同出事了呢?”
韩霁和林悠对望一眼,谁也不知道延陵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法做出判断。
“不行!怕是真有事,我得去一趟延陵。”韩凤平说。
“可灾民管理之事如今不是落在五城兵马司头上了吗?您现在离京万一出事怎么办?”韩霁说。
韩凤平有些犹豫,灾民加起来有两三万,一点岔子都不能出。
“可老夫人那儿……”韩凤平看着韩霁。
韩霁会意,说道:“要不我跑一趟吧。开封府和刑部年初的事儿不多。”
“你姑母夫家是延陵窦氏,他家很重礼数,你上门得有个正当理由才成。”韩凤平说。
“我去接老夫人啊。”韩霁觉得实话实说就可以了。
韩凤平却摇头:“未送拜帖,未得邀约,贸贸然上门是为唐突。”
再说了,老夫人信中并没有言明自己有什么危险,他们兴师动众的上门接人,让窦家看起来还以为韩家想对他们家怎么着呢。
林悠想了想说:
“要不,就以我想拜见姑母为由去吧。”
侄子娶了媳妇儿,想要带去拜见姑母,这倒是个正当理由。
“那你也去吗?”韩霁问林悠。
林悠说:“既然涉及到老夫人和姑母,我跟着去岂非更能便宜行事?”
韩霁犹豫片刻问韩凤平:
“此行会有危险吗?”
韩凤平摇头:“说不好。但你们两个一起去我倒是放心点,你有的时候不如九娘会变通,窦家人肚子里九曲十八弯,嘴上仁义道德一套套的,我怕你说不过他们。”
“这样,我派一队精兵化作护院随你们去,务必要把老夫人平安带回来。”
第167章
“我姑母那人有些执拗, 看着精明,实则耳根子软,又报喜不报忧, 很多事情都不太愿意让我们知道, 怕老夫人担心。”
在去延陵的马车上, 韩霁跟林悠说起了他姑母韩凤芝这个人。
姑母韩氏比韩凤平大八岁,她成亲的时候,韩凤平才十岁,姐弟关系应该挺好的, 因为韩凤平小时候, 他父亲总是在外征战, 老夫人也时常要去照顾, 后来几年, 长女大了些, 就把家里的事情托付给长女,包括韩凤平这个弟弟。
韩凤芝嫁人的时候, 据说韩凤平还曾追着婚车跑出去好几里地, 差点把准备嫁人的韩凤芝给喊回来。
那时候卫国公府还只是卫国侯, 韩凤芝是作为卫国侯府嫡长女,嫁给了有百年书香门第之称的延陵窦家,她嫁人的时候,父亲因为边关战事焦灼, 甚至没能回来参加她的婚礼。
窦家那边极重礼数, 对此有些微词, 让韩凤芝颇为没脸。
因此,韩凤芝心中对父亲是有埋怨的,所以尽管她父亲后来在战场上立了大功, 晋升为卫国公,为韩家后人谋到了泼天的富贵,韩凤芝作为出嫁女,也跟娘家的联系并不多。
只是偶尔写点信给老夫人,但从不说自己的烦恼,只是报喜不报忧的说些近况,有些不好的事情要么不说,要么就一笔带过。
韩凤平有时去信问候她,她也只是简短的回信。
其实韩凤平成亲时,韩凤芝其实并不高兴。
因为她希望自己的弟弟娶一个懂规矩有背景的高门贵女为妻,但韩凤平却娶了一个江南商贾之女,这件事让韩凤芝在窦家又没脸了几年。
韩凤芝早年怀孕时不幸小产过,伤了根本,所以一辈子都没有生出自己的孩子,倒是在窦家族里过继了一个养在她名下,那孩子貌似比韩霁小个一两岁的样子。
“……我知道的就这些吧。”韩霁说:“印象中姑母跟我阿娘关系不好,阿娘去世的时候,姑母甚至都没回来望丧。”
弟媳去世,韩霁的姑母都没有回来,这是对弟媳有多嫌弃啊。
从京城到延陵,快马加鞭也要好几天,马车来回不耽搁的话要十多日。
这回出门是带着使命任务的,不能一路走一路玩,紧赶慢赶终于在第十一天的时候,赶到了延陵。
他们来之前已经叫人将快马加鞭送了帖子到窦家,因此他们的车马进入延陵之后,就有窦家的人在城门口相迎。
来的是两个小厮,问韩霁:
“世子和夫人是先游玩一番,还是直接回府?”
韩霁说:“得先拜见过姑母。”
两名小厮便领命引路,将韩霁一行带至窦家。
窦家是延陵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族中曾出过两位宰相,三位状元郎,天子门生无数。
世人提起延陵世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窦家,可见门户之高。
因此虽然本朝的窦家并无人在朝为官,但桃李遍天下,书香门第的牌子打得非常响亮,就算是卫国公府在窦家面前也未必就能高出几分。
韩霁和林悠以卫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的身份前来,但到底是晚辈,还不能出动窦家的长辈出门迎接。
在窦家门前迎接他们的是大房的长公子窦勤和二房的长公子窦侨。
这两位都是窦家小一辈中的比较有出息的,两人分别在前年和大前年中了举,原本都准备参加今年春闱的,但因为京城被灾民围困,春闱延期,明年再开,两人没办法只能再等一年。
如今窦家的族长是长房老爷窦博涛,也就是韩霁的姑父。
窦勤就是寄养在韩霁姑母名下那个窦家的子侄,生得斯文俊秀,通身的书卷气,让人很容易生出好感,窦侨的外形不如窦勤出色,胜在健谈博学,待客大方。
“母亲已经为世子和夫人准备好了院子,难得来一回,务必请两位要多住些时日才好。”窦侨如是说。
韩霁浅笑问:
“此番前来拜会姑母,院子不忙去,不若先领我们去见过姑母与老夫人吧。”
窦勤说:“二位车马劳顿,风尘仆仆,还是歇息一番再去吧。正好小弟也有很多文献上不懂之处,想要请教表兄。”
窦勤寄养在韩氏名下,就是韩氏的孩子,跟韩霁确实可以表兄弟相称。
“我家老夫人为二位设了接风宴,二位休息过后,我等再来为二位引路。”窦侨也说。
韩霁还是想见一见姑母和老夫人,刚要开口,被林悠拦住,林悠说:
“我和世子贸然来访,理当先拜见贵府老夫人,不若请二位引路,我们来时给贵府老夫人带了些滋补圣品,想当面呈送。”
窦勤和窦侨听说他们要拜见自家老夫人,对望一眼后,竟然同意了。
林悠拉着韩霁跟着他们去,韩霁想了想便明白,窦家之所以不让他们先见姑母,是因为他们是客,来了之后未曾拜见主家。
窦家老夫人这是在宣示主权,任何事都要压过韩氏一头。
有客上门,确实应该先拜见主家,可也得看看这客人是什么身份,因何来你家,若非要来接安氏,一品朝臣的卫国公府又何必眼巴巴的上门来拜见你们?
不管怎么说,通过这小小细节上的安排,林悠和韩霁就知道,姑母在窦家过得不会太好。
有这样一个强势的老夫人在,姑母又不是个善于服软的人,婆媳常年较劲,关系怎么可能融洽。
窦勤和窦侨引韩霁到了窦家老夫人的居所松鹤院。
进入松鹤院后,两人惊喜的看见了等候在廊下的安氏和吴嬷嬷。
韩霁和林悠对视一眼,林悠燕子一般扑到安氏面前,亲热的行礼:
“祖母,好久不见,您可有想我们?”
安氏瞧着不远千里赶来的两人,眼眶有些湿润,拉着林悠的手连连点头:
“想,特别想。你们怎么才来呀?”
“京城被灾民围困特别严重,车马船只都不通行,您的信一连三封都被拦在城外,等到交通恢复之后才送进城,我们看到信之后,就火速赶了过来。”林悠跟安氏解释。
安氏这才了解缘由。
韩霁问安氏:“祖母身体可安好?”
安氏的信中显得情势有些紧急,韩霁担心她是否遭受了什么对待。
“我身体好的。放心。”
安氏虽然这么说,但从她的脸色就能看出,并不如在京中那般红润,鬓间的白发似乎也多了些。
她是去年年底去的苏杭,来延陵之前,安氏信中都洋溢着欢快与轻松,也就是说,她这般愁苦之色,是来了延陵之后才有的。
吴嬷嬷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厅堂的方向,终究是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