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日绯
窦巢成天在外头窜, 听说的事情,看到的事情比窦侨多, 只听他悄声说道:
“是了是了, 准没错, 那女子定就是大伯父养在外面的,那两个孩儿就是他们……”
窦巢的话被窦侨打断:
“别说了!”
窦巢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知道窦韫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他,眼神往林悠和韩霁那边比了比,窦巢才立刻闭嘴, 用埋头喝茶来掩饰此刻的尴尬。
在人家面前说他们姑父在外面养了外室, 还生了孩子确实不太好。
林悠见他们这样,放下茶杯问韩霁:
“我没见过姑父, 就是那人吗?”
韩霁说:“约莫有点像, 我见的也不多。”说完, 转首问窦侨他们:“是他吗?”
窦侨三兄弟面面相觑,纷纷点了点头:
“是,是他。”
这时,木工铺子前父子的争吵声传了过来,隐约能听见窦勤在质问窦博涛:
“……你怎么对得起母亲云云。”
许是声音太大,街上不少人都看向他们,让窦博涛觉得有些没面子,扬手当街甩了窦勤一个耳光,然后爬上马车,绝尘而去。
留下窦勤站在街上,呆呆的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林悠和韩霁对望一眼,都不知道今天这出戏是什么意思。
不过,发生了偶遇窦博涛带外室和孩子的事情,林悠和韩霁这街也没什么心思逛下去了,喝完茶之后,便提出回府。
窦勤在街上整理好情绪后,还没忘记今天他出门的任务,回到茶楼,就只剩窦巢一人在里面等他,窦勤问:
“世子和夫人呢?”
窦巢说:“跟我哥他们回去了。留我等你。”
窦勤敛目点了点头,窦巢好奇的凑上去问:“勤哥,大伯父真的在外面养了……”
窦勤冷面一瞪,眉峰如刀,冷声质问:“与你何干?”
被他这么一瞪,窦巢吓得心上一窒,所有的八卦心思都像是给瞬间冻结住,再不敢多问一句。
窦勤瞪过他之后,头也不回走出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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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上溜达一圈后,窦勤才骑马回到家中。
翻身下马,叫门房的人帮忙把马背上挂的东西接下来,这是先前逛街的时候,世子夫人买的一些准备带回京中去的地方特产。
他们当街看到了窦博涛和他的外室,定然生气了,连东西都没拿就直接回来了。
窦勤看着这些东西,正在犹豫要不要给他们送过去客院的时候,一直跟在国公老夫人身边的护院,好像是叫什么卢霆的向他走来。
卢霆来到窦勤身前,对他拱了拱手:
“郎君回来了。”
窦勤有点怕生得孔武严肃的卢霆,赶忙回礼:“是,呃……”
卢霆说明来意:“世子夫人说她买的东西在郎君这里,请郎君回来后,就给她送过去。”
门房的人悄悄探头,想看看卫国公府的护院等自家郎君做什么。
窦勤愣了愣,往门房方向略微偏了偏头,门房探出来的脑袋就缩了回去。
窦勤很快反应过来,大声说道:
“哦,是是是。夫人买的东西都在我这儿,我这就给亲自给送去。”
卢霆颔首离开。
门房的人见他走来才敢出来,问窦勤:
“郎君,怎好劳烦你亲自送去,小的们代劳吧。”
窦勤叹了口气:
“京中来的世子夫人,脾气大的很,你们还是别去触霉头了。”
说完这些,窦勤从小厮手里接过东西,认命一般往客院去。
门房的人互相看了看,并没有怀疑窦勤对京中来的那位世子夫人的评价,因为他们已经听说了——
今天那世子夫人一到窦家,就给了老夫人一个下马威。
“就这么去回禀老夫人吧。那世子夫人可真是个厉害的人。”门房总管如是吩咐手下。
他们奉命监视府里人进进出出一举一动,尤其是大夫人的娘家人,老夫人说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回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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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勤提着大包小包来到客院,经过通传之后被放进去。
林悠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株长出新芽的树。
韩霁则拿着本书,坐在落日余晖下闲适的看着。
窦勤将东西交给卫国公府的护卫,来到林悠和韩霁身旁,行礼道:
“不知世子和夫人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林悠转过身去,指了指韩霁身旁的座椅:“郎君请过去喝杯茶。”
说着,她自己便也过去,椅子放了三把,茶桌上的茶也煮得差不多了,看来他们是算准了时间等他过来的。
窦勤坐下之后,韩霁才将手中书册放下,目光冷冽的瞥向他,窦勤微微避开目光,低下头等他们开口。
比起韩霁的严肃,林悠自始至终脸上都挂着笑容,她坐过来为三人各倒了杯茶,将茶杯推到窦勤面前:
“刚才的茶没喝好,回来总觉得不得劲儿,郎君请。”
窦勤谢过,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汤入口甘冽,芳香浓郁,应该是好茶,但他现在精神过于紧张,并没有太多闲情逸致来品这好茶带来的余韵,只匆匆咽下。
“好喝吗?”林悠甜笑着问他。
窦勤点头,不知道这世子和夫人到底唤他来干什么。
“好喝的。”窦勤说。
林悠说:“好喝就多喝点。毕竟演戏还是挺累的。”
窦勤面色一凛,努力保持镇定:
“在下听不懂,请世子夫人明示。”
林悠放下茶杯,将今日他做的戏一点点解析出来:
“你故意带我们去拿茶楼,因为你知道姑父在那茶楼斜对面的木工铺子订了东西今日取,你带我们去正好可以让我们亲眼看见姑父带着他的外室和孩子出现。你想让我们亲眼看见姑父有外室这件事。”
林悠将窦勤的目的说出时,他始终低着头,看着面前茶汤,等林悠说完之后,才缓缓抬头,呼出一口气:
“我以为我演得够像,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世子和夫人的法眼。”
林悠说:“不是不够像,是你怕我们看不出来吧。”
窦勤无奈叹息:
“所以,世子和夫人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也无话可说。”果断抬头看着他们,承认道:
“没错!我确实是故意的。之前老夫人那里的消息也是我透露出去的,只是我没有机会接触老夫人,不能让她也亲眼看见一回。”
林悠问他:“你为何要这么做?你父亲的名声受损,于你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吗?”
窦勤苦涩一笑:“世子夫人该当知道我是过继在父亲与母亲名下的吧?”
林悠点头。
窦勤继续说:“我是窦氏旁支中的孩子,父母双亡,有幸寄养在父亲母亲名下,做了这窦氏的长房长子。可如今父亲有了外室,外室给他生了孩子,父亲正在说服母亲将那两个孩子也认到她的名下,若是母亲应允,那我在这家里的地位就很尴尬了。”
“所以,我想让母亲的娘家人知道父亲的面目和打算,若能阻止父亲将那两个孩子认进门,那我窦氏长房长子的身份就能屹立不倒。”
窦勤将自己的目的宣之于口。
这跟林悠和韩霁刚才私下分析过的情况差不多,窦勤之所以会让他们亲眼看到窦博涛和外室,十有八|九就是为了阻止窦博涛的两个亲生孩子进门。
两人对望一眼,林悠问窦勤:
“那你想让我们做什么?郎君这般聪明,应该知道认不认孩子进门是你们窦家的事情,我们这些外人能干涉的少之又少。”
窦勤低头不语,韩霁看着他忽然问道:
“姑父有外室的消息是你透露给我祖母知道的,那我姑母喝的药渣也是你故意给卢霆翻到的吧?”
韩霁的这个猜测林悠都不知道,闻言相当讶异,药渣?
窦勤低着的头微微抬起,看向韩霁,林悠从他目光中看到了一些肯定的意思。
仔细想想,窦家老夫人治下家规森严,定然阖府上下都是她的眼线,如果她想对姑母做点什么的话,在上下隐瞒治下,姑母都难以察觉,更别说是十几年才来一回的娘家人了。
所以当时看到吴嬷嬷拿出来的药渣时,韩霁就怀疑过那药渣是有人故意让他们发现的。
原本只是怀疑,他并不知道把药渣透露给安氏知晓的到底是窦家的谁,但在跟窦勤说过这番话以后,韩霁却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窦勤费心布局,让他们亲眼看见窦博涛和外室,这就说明他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关注到窦博涛的种种情况,对他的行踪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他既然能了解窦博涛,那对于韩氏的状况又怎会不了解呢?
有这种洞悉能力的人,若是想制止窦博涛的两个孩子进门,应该有的是办法,不说别的,就凭窦家这森严的家规,不许子孙纳妾这一条,只要窦勤把窦博涛有外室的事情大肆宣扬出去,那窦博涛的两个外室子就永远都不可能进窦家的门。
如果窦家老夫人要为儿子破例,将他的两个外室子迎进门的话,世人就都会知道窦家规矩如同虚设。
第172章
所以想明白这些事情之后就知道, 窦博涛有外室且有外室子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特地告诉韩氏的娘家人。
比起把希望寄托在不知道能不能阻止这件事的韩氏娘家人身上,真不如他自己动手来得隐秘稳妥。
但是他不仅告诉了,还以这种隐秘的方法, 大费周章的告诉了他们, 用这种完全没必要的行为跟他们说:他其实别有目的。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把最终目的说出来呢?
应该是怕他们不相信吧,毕竟之前窦勤与韩家这边的人素未谋面,他不能保证自己说的话能完全得到韩家人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