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日绯
“好。”
韩霁本身也不喜欢用这些野味, 只是问问林悠想不想尝试,见她不喜, 自然不强求。
两人在街上逛着, 林悠买了些小玩意, 韩霁付钱提物,服务到家。
路过胭脂铺子, 林悠进去补了几支眉笔,出来时看见韩霁站在胭脂铺子的台阶上失神望着某处。
林悠顺着他目光看去, 像是一个商队,问道:
“那些什么人?”
“马贩子。”韩霁说。
果然那商队后面确实牵了三十几匹马, 正当林悠疑惑马贩子商队有什么好看的时候, 发现韩霁的目光其实并不是在看那些马, 而是在看马队后面跟着的几个被绳索捆绑拖行的黑人。
“那些是……”林悠穿过来之后还没见过黑人呢。
“昆仑奴。”韩霁的眉头在看见那些商人用鞭子抽□□人时不悦蹙起。
林悠反应了一会儿,她记得以前史料记载的昆仑奴,一般指的都是东南亚一带的尼格利陀人,是棕色人种,有很多都是被贩卖到中原地区, 达官显贵蓄养昆仑奴最多的应该是唐朝长安,没想到这架空世界里也有。
商队从街市那头走来,路上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有些好奇的孩童一直跟在那群昆仑奴身边,嬉嬉笑笑,还有因害怕而砸那些昆仑奴石头的。
商队之人驱赶无果,又不能对中原孩子动手,只能把气撒在那些昆仑奴身上,接连抽了好几下鞭子,凶神恶煞叫他们走快点。
忽然走在最后面的一个棕色小女孩被石头砸到了额头,顿时血流如注,她旁边的棕色男孩见状,发了疯一般撞开拿鞭子抽人的商人,跳起来用膝盖把那个用石头砸女孩的中原孩子踢翻在地。
那中原孩子很胖,被棕色男孩跳起来的膝盖一记飞顶,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语言,但从他的表情来看,定然不是什么好话,中原孩子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伤,立刻倒地不起,只见那小胖子牙齿断了好几颗,鼻梁也断了,血流不止,嚎啕不已。
小胖子的父母就在旁边开店,听见孩子声音就冲了出来,见自家孩子被打倒,怒不可遏,拦着商队不让他们走,要商队给他们一个说法。
商队的人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事儿,给小胖子父母连声赔罪,还调动人手把那个打人的棕色男孩押过来,那男孩口中发出听不懂的咆哮,身子不住挣扎,如一只被困住的野兽。
鞭子一下下打在男孩身上,商队想用这种方法让小胖子父母消气,那男孩身上很快就给抽破了皮,先前被小胖子砸到额头的棕色小女孩扑上来,想要为男孩挡住鞭子,还不时跪在地上磕头,用动作语言不住求饶。
小胖子嚎哭一阵后晕了过去,这下他父母就更加不可能放过这些该死的奴隶了,正好街尾有官差巡逻,他们叫人去喊官差来。
商队的领队无论怎么道歉说好话,哪怕打杀了那个臭奴隶给他们消气也可以,只希望他们不要报官。
然而最后官差还是来了。
问明缘由后,那商队领队拉着官差头子到一旁说话,两人嘀嘀咕咕,拉拉扯扯好一会儿,官差的衣兜里多了点什么鼓鼓囊囊的东西,一挥手把那两个难舍难分的棕色孩子套上了锁链。
小胖子晕了一阵醒过来,大夫看过后说他是受惊过度,性命不必担忧,就是鼻子和牙得在家好好休养才行。
在官差的调解下,那两个棕色孩子被押回官府坐监,商队赔偿小胖子父母三百两银子,然后商队私自贩卖黑奴的事情就这样被那些官差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混过去。
目睹全过程的韩霁和林悠站在胭脂铺的外面台阶上久久不动,两人心情都很沉重,看着那两个被官府锁走的黑奴孩子,也不知这一去两人又将面对怎样可怕的命运。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双双都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
虽然两人什么都没说,但接下来的好几天,家里的气氛似乎都被这件事情压住了。
直到这日,阚县令派人送来请帖,说半个月后是他老母五十整寿,阚县令不是安阳县人,亲戚朋友都不在此,恰逢母亲过寿,把她请来安阳县,只邀请了一些平日与他有来往的朋友,携家带眷热闹一下。
韩霁作为阚大人的同门师兄弟,自然在邀请之列。
而这回宴会说是可以携带家眷,韩霁见林悠这些天似乎也为那两个小昆仑奴的事情不开心,便想带她去散散心,调剂调剂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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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当日,林悠穿了一身圆领襦裙,脖子上戴着韩霁上回给她买的珍珠项链,打扮虽然不算华丽,但看起来十分温柔雅致。
发胖前的林九娘是安阳县叫得出名儿的小美人,粗布麻衣都不能掩盖她的美貌,后来胖了才无人问津,如今经过林悠的刻苦减肥,曾经的美貌再次回来,还带了一股当时无法比拟的气韵。
若是不知道她身份的人单单看她的容貌,定以为是哪个高门大户家的千金小姐,站在天生贵气逼人的韩霁身旁,竟丝毫不显得有身份差异,俨然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韩霁也是第一次见林悠好好打扮,从林悠从房间走出开始,他的目光就没有从林悠身上挪开过。
林悠被他看得心里没底,问:“好看吗?”
韩霁犹豫片刻后说:“太素淡了。”
素淡?
林悠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云雁锦,直接怀疑自己理解的‘素淡’和大佬理解的‘素淡’有差异。
韩霁走到林悠面前,自然而然牵起林悠的手,在林悠不辞劳苦一天抹八百回润手膏的作用下,摸起来总算柔柔滑滑了。
“这么好看的手上,不应该空空的。”韩大佬感慨了一句,忽然他手里不知怎么就多了两只金灿灿的手镯。
帮林悠分别戴在两只手腕上,然后他才心满意足的捏了捏林悠的手,说:
“好看。”
林悠对大佬的土豪行为表示吃惊:“你什么时候买的?”
“上回你去胭脂铺,我就在隔壁的首饰店逛了逛。”韩霁说。
林悠回想当日情形,她在胭脂铺买眉笔,胭脂铺旁边确实是一家首饰店,可她进胭脂铺连挑选到试硬度颜色,拢共不超过五分钟吧,这么短的时间内,大佬就到隔壁首饰店去买了一对三两重的金手镯。
他这是在菜场买了一颗白菜吗?
“多少钱?”林悠心疼的问。
韩霁失笑:“不贵。”
金子不贵什么贵?亏得大少爷你能说出口。
“下回别买了,我平常也戴不着这些,干放着多浪费。”林悠说。
她不是不喜欢首饰,哪有女孩子不喜欢的呢,可她平日里干活儿戴这些不方便,像这种出席宴会的场合也不多,所以觉得没必要买。
韩霁不与她争辩,牵着她的手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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阚县令这回办的算是家宴,男女宾客加起来也就五六桌。
他自安阳县上任以来,老母便未及照料,自觉怠慢不孝,便想趁着这回母亲生辰尽尽孝,早一个月前就把母亲从家乡接到安阳县。
除了母亲之外,还有他的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也一并接了过来,阚县令还未娶妻,他是家中长子,对待弟弟妹妹如自己亲生一般,极为照料。
阚县令的弟弟今年十六,也在读书,不过连考了好几年都没有考中秀才,这回带他来安阳县,便是想介绍一些读书人给他认识,看能不能对他有所提点,但效果甚微。
弟弟考了几年都没考上,已经被挫了锐气,还染上了一些不好的习气,见人就爱攀问身份来历,略有身份的他才会与之来往,若身份不如他的,就眼睛长在头顶上,阚县令为此私下说过弟弟多回,他仍我行我素,让阚县令头疼不已。
韩霁和林悠带了贺礼前来,是一株海平江之前带给韩霁的百年老山参,韩霁觉得自己和林悠都没到七老八十要进补人参的时候,就顺手拿过来给阚县令的母亲做贺礼了。
阚县令一番推辞后,收下贺礼,瞧见韩霁身旁的林悠时,微微一愣:
“这位是……”
林悠灿然一笑:“阚大人,您不记得我啦!我是林九娘啊。”
自从那日林九娘给他们画了人像图之后,阚县令就没再当面见过她,如今林悠改头换面,他一时认不出来也是有的。
阚县令将林悠的五官确认了好几眼,终于找到一点当初林九娘的痕迹,感叹道:
“你这一年的功夫,变化太大了。我都认不出你了。”
阚大人看着林悠如今这模样,忽然有点犹豫他今天的那个计划到底要不要实行了。
他们正说话,今天的寿星老夫人唤了阚大人一声:
“老大。这位便是你跟我提过的韩相公吗?”
韩霁见老夫人提起自己,出于礼貌上前对老夫人拱手作答:
“在下确实姓韩,祝老夫人松鹤延年。”
阚县令的母亲柳氏将韩霁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忽然很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到韩霁身旁的林悠,老夫人的脸色明显又有点不满。
林悠被这位老夫人忽晴忽阴的神情弄得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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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等阚县令招呼韩霁和林悠去宾客处坐后, 老夫人唤来身边伺候的小丫鬟问:
“二小姐呢?”
小丫鬟在老夫人耳边说:
“回老夫人,二小姐与三小姐和其他小姐一同在院子里看昆仑奴做戏呢。”
老夫人叹了声气:
“这孩子!今儿什么日子,都跟她说过了还乱跑, 就知道玩儿!去, 把她喊过来。”
丫鬟领了阚家老夫人的命令喊人去了。
而另一边,韩霁和林悠去了宾客厅, 韩霁很快被阚县令请去认识他的朋友们,让林悠一人随意逛逛。
林悠原本坐在宾客厅中喝茶, 有两个小女孩相携从她身边经过,边走边说:
“院子里有人在驯昆仑奴, 咱们也去看看。”
听到‘昆仑奴’三个字,林悠才放下茶杯, 脑中不禁立刻想到了那天在安平县集市中看见的两个男孩女孩, 那男孩被粗暴压制时那绝望愤怒的目光, 让林悠历历在目。
鬼使神差的,林悠就跟着那两个小女孩身后去了后花园。
后花园里还挺热闹, 林悠之前还在嘀咕说今天来的女眷不多,原来她们都聚在这里。
女眷们围在一起, 像是在看什么热闹,有人笑着, 有人害怕着, 也有人怜悯着……
林悠便也凑过去瞧瞧, 这不瞧便算,一瞧血都凉到脚后跟了。
那个棕色皮肤的少年脖子上被套了一个铁圈,铁圈上拉着一根铁链,拉着铁链的人一会儿让他翻跟头,一会儿叫他钻火圈, 完全不把他当做一个人,而是当做一只动物,一只猴子般戏耍。
除了翻跟头和钻火圈这种伤人自尊的耍弄之外,还有一些杂耍的工具,有走刀刃,踩火球,举鼎,胸口碎大石等一系列需要经过很长时间专业训练才能做的危险动作。
但从林悠上回在安平县偶遇这少年,至今不过半个多月,这么短的时间,他根本不可能得到训练。
那么这些人如今让一个未经训练的人做这么危险的动作,跟杀人又有什么区别?
林悠看着那少年举起比自己的身体硕大很多倍的巨鼎,胳膊和腿都在打颤,身上伤痕累累,实在坚持不住,把鼎放了下来。
就听见一声娇斥:
“怎么放下了!不是说他力大无穷吗?快让他举起来呀!”
那牵着链子的驯奴人都有点于心不忍,开口替那少年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