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日绯
冯如去到凉亭中,元氏让他起身,冯如问:
“不知娘娘召奴才来所为何事?”
元氏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问道:“冯院正这是给陛下寻了个妙人,竟能让陛下为她破例。”
冯如一听赶忙跪下请罪:
“贵妃明鉴,此女是个画师,并非奴才所寻,她在江南小负盛名,此番随夫赶考才来的京城……”
贵妃元氏抓住了重点:“随夫上京赶考。她已婚配?”
冯如头如捣蒜:“是是是,奴才特意查过,确实已婚配好些年。”
贵妃元氏眉峰微动,卸下霜寒,对冯如摆手:
“如此,本宫便知晓了,辛苦冯院正。回去吧。”
“奴才告退。”冯如暗自抹了一把冷汗告退。
他走之后,贵妃的近侍女官上前搀扶贵妃走下凉亭,说道:
“原是个有夫之妇,奴婢就说,借冯如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做那牵线搭桥的人。”
贵妃元氏幽幽一叹:“新人辈出,小心驶得万年船。”
“娘娘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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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在家憋了好几天,终于把王氏夫妇的画像上完色,做最后修边的时候,小雅在韩霁房间那扇门外喊她:
“娘子,有客人上门。”
一般来家里找林悠的只有月氏,但如果是月氏,小雅不会说是‘客人’。
林悠放下画笔,从自己房间的窗户角往院子里看了看,就看见一个身量高大的男子背影,正纳闷是谁,那男子像是察觉到窥探的目光,精准无比的看向躲在窗子后的林悠。
与那人对了一眼,林悠吓得迅速蹲下。
怎么会是他?
韩凤平。
他来找韩霁的吗?可韩霁和宓敬近来都在府学准备来年春闱,韩凤平不会不知道吧。
可他要是知道,怎会这时候来。
“娘子。”
小雅喊了半天没等到林悠的回答,于是又在外面喊了一声,林悠慌忙平复一下,找了找泼妇林九娘的调调,对外扯着嗓子回了声:
“知道了知道了,你要喊几遍,就来了!”
门外小雅抓抓脸颊,觉得今天娘子的语气不对,但既然有了应答,其他娘子定然有数,想着一会儿客人可能要喝茶,于是小雅把手中的刺绣放在一边,去厨房烧水。
林悠在房里转了一圈,匆匆忙忙戴了两个手镯,头上随便插了两根金簪,维持土鳖俗气人设不倒,深吸一口气,出去接待突然来访的韩凤平。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马上要有正经官职啦~~~
第64章
掀开门帘跟韩凤平对视一眼后, 林悠立刻就换了一副夸张的笑脸迎上去:
“呀!公公,您怎么来了!”
韩凤平:……
“快快快,您请坐您请坐, 小雅上茶,再把我之前从福鼎斋买的几样很贵的点心拿出来。”
林悠热情洋溢的招呼着,让韩凤平有一种宾至如归的亲切感, 他寻常去的瓦子里招呼客人就是这样……
韩凤平被引到在院子里坐下,林悠亲自给他又是倒茶又是布茶点:
“您吃, 您喝。这个茶韩霁喜欢,可贵了;这点心也不便宜,您……”
林悠的招呼还没说完,韩凤平就抬手阻止:
“可以了可以了。”
林悠的表演被中断, 尴尬的站在那里。
韩凤平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
“哎哟, 哪敢哪敢,公公您想说什……”林悠话说一半,被韩凤平扫来的一记冷眼吓住了, 干咳一声,乖乖坐到对面。
韩凤平眉头紧蹙将林悠从头到脚打量多遍,林悠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堆起笑脸问:
“公公是来找韩霁的吗?”
韩凤平长叹:“找你。”
林悠心上一突突, 更加没底,笑声都虚了:“找,找我干嘛?”
韩凤平说:
“你们在安阳县时我便派人查过你, 听说你是个画师?”
林悠眨巴两下眼睛:“呃, 随,随便画画。”
“随便画画还能被送入画院评选?”韩凤平喝了口茶,用锐利的目光告诉林悠他已经看穿了一切, 让林悠不必再伪装。
“你以为单凭你们那演技,就能完全骗过赵氏?若非我在背后护着你们,你们这一路能平安无事回到京城?”
韩凤平开门见山的说。
林悠一直以来也有过这样的猜想,韩霁在安平县考科举的日子太顺了,虽然韩霁考秀才的时候故意隐藏了实力,但如果林悠是赵氏的话,不管韩霁考得如何,都会进一步派人来查探,至少要给韩霁制造一点麻烦,让他日子难熬些。
然而,自从韩霁考上秀才之后,她们在安平县几乎没有遇到过来自赵氏的窥探与阻挠,哪怕韩霁考中解元,成了安阳县的风云人物,赵氏那边都没有丝毫动作。
就赵氏的心胸来看,这是很不平常的事情。
韩霁一无是处留在国公府里她尚且看不过眼,想方设法找他茬儿,怎么反而到了外面,她会容忍韩霁出人头地?
她没有做多余的动作,说明有人从中阻拦。
而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韩凤平。
所以今天林悠亲耳听见韩凤平当面说起此事,并不觉得太惊讶。
她卸了身上那种劲儿劲儿的劲儿,恢复成平常状态,说道:
“多谢国公一路相护。不知国公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韩凤平看着神情态度像变了个人似的林悠,说:
“你看着是个聪明的,那我便与你直说了。韩霁的性子随他娘,又软又没用,你们留在外面我还要分心照料,待会儿收拾收拾,明日我派车来接你们回国公府住。”
林悠听说他们在安阳县和一路上是受了韩凤平的保护,心中是感激他的,但韩凤平张口就说韩霁没用,林悠就不能忍了。
几乎没有犹豫就给出反对意见:
“韩霁没你说的那样软弱,是你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过吧!说的好听,外边不安全,国公府岂非更危险?”
韩凤平冷声:
“你觉得危险的地方才是安全的,在我眼皮子底下,她最多给你们找点麻烦,伤及不到你们性命,但在外面,若是惹急了她,她暗中派人将你们除掉,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林悠垂眸思考一阵,韩凤平也不催促他,兀自在一旁喝茶,等待林悠的回答。
“您突然这么关心韩霁的死活,是觉得他这次能高中吧。韩家世代从武,若是能出个文臣,于韩家而言绝对是件大好事。说到底,你关心的是韩家的前程,并非真的在意他的死活吧。”
所以,在韩霁没有考中秀才之前,韩凤平对韩霁的生死并没有特别在意过,要不然也不会出现赵氏让人在安阳县算计韩霁,让他被老奴和一个地痞流氓逼迫到那般境地。
林悠言辞锋利,并未给韩凤平留多少颜面。
韩凤平略感不耐,猛地将手中茶杯拍下,反击道:
“说的好像你死缠烂打在他身边嘘寒问暖,不是为了你自己的前程般。好日子人人都想过,这无可厚非,但关键你得明白,这好日子的根源在哪里。”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更关心他的前程。他姓韩,出身在国公府,自小享受了普通人享受不到的尊荣,那自然就要承担起家族的重担,这是他该做的。”
“今后若他能为韩家开路,韩家也会为他撑腰,相辅相成,谈不上哪边更吃亏,哪边更占便宜。”
这番言论让林悠无言以对,她没有办法评论这种趋近公式化的关系,韩凤平不像是韩霁的父亲,更像一个棋子的推手,手里把玩着很多棋子,看哪个棋子产生的价值更多,他就主推这颗棋子,无关亲情,无关父子,公事公办。
“如果韩霁没有科考出成绩,你还会这么关心他的死活吗?”
林悠忍不住问个彻底。
但这个问题,韩凤平显然不想回答,只见他起身整理了一番衣服,说道:
“今晚他回来,你与他说,明日我派车来接你们。”
林悠倔强咬唇,怒道:
“国公抬举我了,我可说不动他。你要让他回去,自己找他说。”
韩凤平冷哼一声:
“不必谦虚,他是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能让你留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可见你在他心里是有位置的。”
“其实你说不说,我都能让他回去。只不过若我动手,怕伤了他的心,你开口劝他的话,大家能和和气气的,懂我意思吗?”
说完这些,韩凤平头也不回的离开。
谁知院门打开,就看见韩霁站在门外,不知道听了多久。
韩凤平是独自前来的,连个长随都没带,但他来之前特意打听过韩霁的行程,知道府学这些天都有先生授课,韩霁定会去听。
此种情况,纵然是韩凤平也觉得有些心虚。
“你……”
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却最终径直从韩霁身旁走过。
韩霁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身子略僵,林悠叹息着把韩霁牵进来,把院门关上。
陪韩霁在秋千上坐着,听风声,听人声,听经过他们墙边的脚步声……然而世界的喧闹,在这一刻仿佛都与他们无关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光渐渐暗了下来,落日最后一丝余晖从屋脊上消失。
韩霁主动开口说道:
“去收拾东西,明天回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