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日绯
老杨神情颇为感慨:“时隔多年,再见这种画风,很是怀念。这些颜色也是你调的?”
林悠连连点头,将自己从书画坊买来的颜料盒子拿给老杨看,老杨画了一辈子画,一看就知道了。
“这些颜色倒是新颖,没想到你还挺有天分。”老杨又问:“读过书吗?”
这还是老杨第一次试图了解这个帮他做了大半年帮工的胖丫头。
林悠说:“小时候我爹教过。”
老杨意味不明的点了点头,将画板交给林悠,然后锤了锤腰,说道:
“我这几天腰疼犯了,不乐意爬上爬下,今儿上色你来。”
林悠指着自己:“您开玩笑呢。我只能给您打打下手。”
老杨干脆往后靠坐,从腰间摸出个小酒壶,对林悠摆摆手:“你去做,我这儿看着呢。我教你怎么做!”
林悠暗自腹诽了下这老头,事先说:
“那我做了!回头做砸了,您可不能赖我!”
老杨喝了口酒,美得不行:“废什么话!赶紧的。”
林悠得了许可,便也不再推辞,撩起衣袖准备大干一场。
既然要她做,首先这些颜料她就不喜欢,太淡了,这样上色出来的木雕就真的像是木雕,没有神韵,于是她重新将颜料的配比改了,在原有的要求基础上,换成了自己认为更合适的色度,并在细节处配了一些比较大胆的颜色点缀。
而她做这一切,哪怕是改变配色,老杨都只在一旁看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只见他靠坐在破蒲团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酒壶,嘴里哼唱着听不懂的小曲,状似悠闲。
林悠工作起来就很专注,可以不吃饭、不喝水、不休息,尽其所能的将事情做好。
老杨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醒来发现矗立眼前的雕像已经上完八成的色,鲜亮的色彩仿佛让这尊木头神像只等点睛就能立刻活过来般,一时恍如梦中。
直到他揉了两下眼睛后才确定是真的,然后就重重拍了自己大腿一下,急道:
“哎呀!”
他这忽然一嗓子,吓了林悠一跳,她从□□上探头看老杨,只见老杨已经来到她□□下方,拍着□□说道:
“别弄了别弄了,下来,快下来!”
林悠不明所以,以为自己哪里犯了忌讳,忐忑的走下□□,边下边问:
“哪儿不成?”
她虽然把颜色浓度调整了,但基本色调要求没有变。
老杨一把夺过林悠手中的笔刷,急得直跺脚:
“你,你,你……哎呀!”
林悠见他急成这样,不禁说道:
“您别着急,哪儿错了您说,我可以再改的。”
“改什么改?”老杨咋呼出了实话:“我跟人家说,这尊神像要做五天的工,拿五天的工钱,你这半天不到就整完了,后面四天半我们干啥?”
林悠:“……”
还以为自己哪儿做错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正说着话,寺庙后门传来脚步声,老杨听到后再次发急,站到神像前面想挡住它,然而自己又没那体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寺庙后门走出个和尚来。
那和尚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僧袍,手里拿着些素茶点,来给工匠送点吃食,顺便看看进度。
他一来就看见被林悠完成了八|九成的神像,由衷的发出一声惊叹:
“哇……好手艺啊!”
和尚放下吃食,对手里拿着笔刷的老杨夸赞。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继续发红包,截至明天更新时~~
第10章
老杨拿着笔刷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尴尬一阵后,囫囵应了声。
“您也太实诚了,说要五天工期,这半天就干完了,厉害厉害。”
老杨有苦说不出,为了维持最后的体面,只得捏着鼻子认下:
“我是个实在人。”
“您可太实在了!”
老杨:……
“这剩下的估计今儿都能干完吧。回头干完了,小僧请二位在寺里吃顿素斋如何?”
老杨想哭的心都有了,表面上还得维持艺术大师的风范:
“有劳小师父。”
和尚开开心心的去跟寺里回禀这事儿,等他走了以后,老杨厉眼扫过林悠,把笔刷重新抛给她。
林悠拿不准主意,问:
“我要不……再拖拖?”
老杨没好气道:“拖什么拖?最后一哆嗦你还能拖上天啊!赶紧的吧。”
说完,老杨继续坐回破蒲团上喝酒,不过这回却是没心情唱小调了。
林悠中午就把收尾工作做好,寺里的几个和尚来验收,都对老杨的手艺赞不绝口,还一人一句‘老实人’对老杨的人品表示赞美。
林悠在旁边几乎能感受到老杨一口老血憋在心口的无奈,验收之后,和尚们兑现承诺请老杨和林悠去吃了顿素斋,然后还很大方的给他们结了一天的工钱。
林悠背着一应用具跟在老杨身后走到市集,路上也没敢跟老杨搭话。
老杨家在西边,林悠家在东边,眼看要在市集分道扬镳了,林悠跟老杨轻声告别要走,被老杨没好气的喊住:
“工钱不要啦?”
林悠不好意思的笑笑:“这回就不要了。下回吧。”
因为她,老杨本该赚五天的钱,最终只赚到了一天,虽然林悠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但还是体谅老杨心情的。
老杨从衣袋里取出三教寺给的半吊钱,用线穿了一半给林悠。
古时候一吊钱是一千纹,半吊就是五百,这半吊的半吊就是二百五十钱,林悠呆住了,上回她帮老杨干了好几天的活儿,老杨才给了她八十钱。
“这么多?”林悠吃惊。
老杨没说什么,把钱往她手里一塞,扭身就走。
林悠看着手里的钱和老杨的背影,真心实意的觉得老杨这人有时候是市侩了些,但肯定是个好人。
刚才林悠嘴里虽然说着不要工钱,但谁会想干白工呢,愉快的把钱收好往集市深处去,打算买点卤味回去给大佬加加餐。
买了东西回去,发现大佬不在家,桌上倒是给她留了张字条,说早上阚县令派人来接大佬过去喝茶了。
大佬不在家,林悠也不高兴做饭,随便吃了两口卤豆干后,就收拾了干净衣裳,拿上胰子去街角的汤店洗澡。
自从有钱之后,林悠个人卫生问题总算解决了,虽然每天洗澡有那么一点点浪费钱,但林悠觉得这是必要开支。
饭可以少吃点,但澡是一定要洗哒!
**
林悠觉得这本书的作者应该是北方人,因为他设定的这个世界,洗浴文化很是发达,哪怕是安阳县这种小地方,一条街上都有两三家汤店全天候营业。
洗完澡回来,稍微收拾了一下,林悠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拿着一本先前帮大佬收拾书房时偶然看见的书。
时风集。
这书名林悠听老杨提过,貌似是讲工笔画风的,林悠这才拿出来看看。
翻看了几页,林悠才知道原来工笔画在这个时代属于宫廷画技的一种,这本时风集的作者叫李颂,皇家画院的院正,时风集就是收录他部分画作的书籍,多以工笔画风示人,算是这个时代画技的先驱分子。
时风集中的画颇具野趣,让林悠看了很是手痒,果断铺上纸笔,照着其中一幅‘葡萄草虫图’画了起来,顾名思义,就是葡萄架上除了有硕果累累的葡萄串,还有一些像是骤然拜访的昆虫,细节并不难画,林悠很快便打好了底稿。
正要上色的时候,院门响动,外面传来人声和脚步声,林悠赶忙放下纸笔,赶到门边去开门。
只见韩霁被个官差扶着下了轿,林悠上前接过另一个随行官差手里的双拐,扶着韩霁站好后,与他们道谢。
林悠跟在拄拐的韩霁身后进门:
“郎君用饭了吗?”
韩霁面色沉静:“用过了。沏些茶吧。”
“好。”
林悠应了声,立刻去替大佬跑腿沏茶,端过来的时候,发现大佬正在看她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画,林悠走过去,难为情道:
“别看了,画的不好。”
韩霁却十分赞赏:
“我觉得很好啊。这时风集是李院正早年的画,虽流传不广,却是精品,与他的画相比,你这幅竟丝毫不落下风,有这画技,为何不愿示人?”
韩霁还记得那天晚上林悠不给他看画的事。
林悠没想到大佬对自己的评价这么高,心花怒放的同时,狗腿兮兮的给大佬递水:
“郎君喝茶。”
韩霁接过茶杯却没喝,盯着茶杯里的水看了好一会儿,又放下了。
林悠在收拾画具,见韩霁这样,好奇问:“阚大人请郎君去干什么的?”
韩霁说:“聊了几句……”
见他神情略落寞,大约不想分享此刻的心情,林悠便‘哦’了一声,继续收拾颜料盒,不打算继续追问。
反而韩霁在等着她问,见她始终不开口,干脆自己说了:
“我娘去世后我爹另娶高门新妇,我与他因观点不同争执不下,负气离家。”
韩霁说完就沉默起来,林悠心里琢磨大佬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跟她话起了家常?
她要迎合几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