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前夫是朵黑心莲 第14章

作者:椒盐小甜饼 标签: 破镜重圆 甜文 穿越重生

  一双冷玉般白皙的手稳稳把汤匙接住,将药面上的浮沫撇去,为她盛了满满一碗。

  宋珽将这药放在她的眼前,碗底磕在几面上细碎地一声,颇有些不容置喙的味道。

  沈陶陶看着青白瓷碗里黑褐色的药汁,身子抑制不住地发颤。

  难不成这次她连十年都活不到,就要先死在宋珽手里?

  “我能不喝吗?”沈陶陶伸手捂了捂发红起疹的脸,挣扎道:“我这脸……它自己能好。”

  宋珽神色冰冷,如覆霜雪,是无声的拒绝。

  沈陶陶看着他的神情,甚至有些怀疑如果自己坚持的话,宋珽会把这碗汤药直接给她灌下去。

  她打了个寒颤,赶紧先一步将那碗汤药捧到手上。

  即便是隔着瓷碗,她的指尖也能感受到灼人的热意。

  这一碗药灌下去,即便不被毒死,大抵也会被烫死。

  沈陶陶咬唇想了一阵,心下一横,眼底微微漾起笑来:“世子爷,我病的厉害,这一碗,怕是不够。”

  宋珽抬眸淡看着她。

  沈陶陶遂又对他笑了一笑,伸手去拿案上的陶罐。

  那粗陶罐子本就不怎么隔热,又被这药捂了一路,摸上去滚热的像是盛夏时晒了一整日的地面。

  沈陶陶始料不及,猛地收回了手,吹了吹有些烫痛的指尖。

  她一道腹诽着这一路上怎么没将宋珽烫死,一道用袖子裹住指尖,小心地将陶罐拿起来,往自己手中的药碗里倒。

  黑褐色的药汁在空中划出一道流利的线,迅速注入碗中,转瞬便与碗沿平齐。

  但是沈陶陶却没有停手的意思。

  宋珽眸光一抬,立即伸手去扶那个陶罐。

  却还是晚了一步,滚烫的药汁倾泄而下,泼天盖地般浇在沈陶陶紧握着药碗不放的细白手指上。

  一声压抑的痛呼,沈陶陶顺势将双手一松。

  紧接着便是稀里哗啦的一阵碎响,陶罐与药碗接连落在地面上,摔得粉碎。

  黑褐色的药汁四下飞溅,在宋珽月白色的袍裾上绘出泼墨似的一幅。

  “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小心。”

  趁着宋珽下意识地往后一退的档口,沈陶陶顺势蹲下身来,一道哽咽着对宋珽说着抱歉的话,一道在收拾地面上的碎片之时,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一块尖而长的碎瓷片,藏入袖中触手可及的位置。

  有利器在身,即便是手上隐隐传来烫痛,心中却到底是冷静了下来。

  沈陶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自己与大门的距离。

  药她已经砸了,宋珽一个病秧子,又不曾带着随从,真要动手,她跑便是了。左右他这身子也追不了几步。

  真不行,藏器在身,也还能搏上一搏。

  宋珽立在一步之外,目光顺着地面上肆意流淌的药汁,渐渐转到沈陶陶烫得微红的手背上,眼底似有暗芒一闪即逝。

  沈氏是故意的,他看得分明。

  宋珽觉得,他大抵能够猜到沈氏的心思,无非是怕喝药,怕苦。

  但令他觉得匪夷所思的,是这世上竟有宁可烫伤自己,也要逃避喝药之人。

  他皱了皱眉,俯下身去,伸手想握住她捡拾着碎片的手,仔细看看她方才烫到的手背。

  指尖还未来得及触及她的衣袖,沈陶陶便像是受惊了一半,猛地抽回了手去,抬起一双明眸望向他。

  宋珽遂收回手,垂下目光与她对视。

  沈陶陶的面上斑驳一片,一双眸子却仍旧清亮,长而密的羽睫上珠泪细碎,眼眶通红。

  她将一双手收回,藏在袖中,细白的颈微微后仰,惶恐得有些僵硬,像是见了猎手的小兽。

  看着有些可怜。

  宋珽慢慢直起了身来,剔羽般的眉深锁。

  在他的认知中,病了就应当吃药,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绝不会有什么例外。

  还有沈氏烫到的手,也急需处理。

  “我会去太医署重新为你请药。”宋珽转身行至槅扇旁,拾起了地上的罗伞行入雨中,语声微寒:“这药,你必须吃。”

  沈陶陶一听,手上一颤,刚捡起一半的碎瓷又掉了一地。

  她究竟是哪里惹到了宋珽,这一世,他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她咬着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道去水缸边打了冷水浸泡着烫红的双手,一道又在心中飞速将自己在宫中认识的人都过了一便。

  沈静姝就算了,她正巴不得她死。

  尚膳司的女官与那位考功主司,不过萍水相逢,连名字都不知道,自不会出手帮她。

  而江菱,江菱此刻正不知在何处当值。等她下值回来,自己的尸身怕是都凉透了。

  但终归是不能坐以待毙的。

  沈陶陶打起一把竹伞,迅速在院中寻了一圈。

  待望见开在墙角,被大雨打得倒伏在泥泞中的一丛艳红色野花时,慌乱的眸光终于稍稍一定。

  她取出帕子,细细裹住手,扯下一些花瓣包好。又紧步返回室内,用药杵捣碎滤出汁液,小心地收在一只陶瓷小瓶中。

  刚将瓶口封好,便听见似乎有脚步声混杂在雨声中传来,由远及近,最终于槅扇外立定。

  沈陶陶忙将瓷瓶藏进了袖中,抬眸望向声来之处。

  槅扇外,宋珽正收伞进来。

  他依旧穿着那件溅了药汁的月白色袍服,手中却拿了一只崭新的陶罐。

  宋珽照例将陶罐放在案几上,又从袖中取出一枚绘着青花的小盒递于她,嗓音仍旧是冷淡没什么起伏:“一日三次,涂在手上,可治烫伤。”

  沈陶陶下意识地伸手接过,目光却一直紧紧胶在案几上那只陶罐上。

  宋珽当着她的面,将陶罐里的药又倒了满满一碗,重新递给她。

  沈陶陶还在挣扎,只抬起一双墨玉似的眸子望着宋珽,颤声问道:“一定要喝吗?”

  他两这辈子无冤无仇,就一定要为了一张脸置她于死地吗?

  宋珽垂眼看着她,薄唇微启,淡淡吐出一字:“是。”

  沈陶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伸手,自宋珽处接过了药碗。

  她一手将药碗抬高了些,放到自己的唇畔,一手则牵起袖子遮住自己大半张容颜,语声微颤:“世子爷,您能转过身去吗?您这样盯着,我喝不下去。”

  宋珽闻言,遂移开了眼,负手行至窗前站定。

  沈陶陶紧盯着他的背影,咬紧了下唇,不动声色地垂下袖子,令小瓷瓶滑到掌心。

  珠贝般圆润的指甲轻轻一拨,木塞便无声滚下,露出里头淡红色的液体。

  沈陶陶迟疑了一瞬,一咬牙,将里头的液体尽数倒进了碗里,汤匙一搅,转瞬便融入了黑褐色的汤药之中,不见端倪。

  这一报还一报,没什么好犹豫的。

  沈陶陶仰起脸来,低声对着宋珽的背影唤了一声:“世子爷。”

第16章 饮鸩

  宋珽回过身来,垂眼看向她。

  沈陶陶依旧坐在那张花梨木的椅子上,捧着药碗,眼尾微红,嗓音轻颤:“这药太苦了。”

  她将药碗往宋珽的方向递了一递,以一双笼着水雾的明眸望着他,小声道:“不信你尝尝。”

  宋珽淡看了她一眼,举步上前,抬手将药碗接了过去。

  碗中黑褐色的药汁轻盈晃荡,照出他眸底微寒。

  这两陶罐的药,都是在他面前一点点熬出来的。如今加了东西,即便只是变了细微一点味道,却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他握紧了碗沿,缓缓抬眸看向沈陶陶。

  而后者,长睫微颤,目光轻落于地面一块尚未来得及收拾的碎瓷上,并不与他对视。

  宋珽沉默着等了半晌,见她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终于还是抬手将瓷碗举至唇边。低下头去,轻轻啜饮一口。

  沉淀的药香于热气中氤氲蒸腾,在唇间留下清苦的余香。

  这一盏药中,无论下得是什么,他都认了。

  即便是鸩毒,也只当是归还上一世的亏欠。

  他垂了垂眼,将瓷碗重新递给沈陶陶。

  沈陶陶抬手接了,杏眼里流转过一点浅淡的笑影,依旧是轻声问道:“世子爷,您能转过身去吗?”

  一样的言语,却是不同的神情了。

  宋珽沉默着转过身去,望着窗楣上一小滩积水,有片刻的出神。

  这些时日里,沈陶陶并非从未对他笑过。但不知为何,他倏然觉得,只有方才那个一闪即逝的笑影,才透有一点真挚。

  许是窗外的雨下的太大了,他倏然觉得有一似烦闷。

  沈陶陶见宋珽正想的出神,便试探着站起身来,往一旁挪了两步。

  宋珽仍旧没有反应,她的胆子便又大了一些,蹑足行至一盆开得娇艳的宝珠山茶边上,无声无息地将手中的汤药尽数往花盆里一倒。

  做完这一切,她忙又回到椅子上坐下,一道取了帕子从容地掖着唇角,一道轻声对宋珽道:“世子爷,药我已经喝了。时辰不早,您也该回了。”

  宋珽闻言,略微侧过半个身子,一张素日里苍白的面孔似乎更冷淡了几分,“你可还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他这句话问得突兀,沈陶陶微微一愣。

  旋即反应过来,暗自咬牙。

  难怪这句话听着耳熟,这不是话本子里常有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