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前夫是朵黑心莲 第29章

作者:椒盐小甜饼 标签: 破镜重圆 甜文 穿越重生

  说至此,她微微一顿,似乎觉得心中有一丝异样的情绪一闪即逝。像是一缕烟雾,还未来得及凝聚成型,便已消散。

  她想了想,觉得是自己有些难以启齿。便停了会,才放低了嗓音道:“花楼这种地方……还是别去了。如果不是去花楼,你也不会——”

  她说到一半,便反应了过来,掩饰似地拿起了自己眼前的杏仁豆腐小小品了一口,将‘英年早逝,断子绝孙’八个字合着牛乳一起咽了下去,改口道:“你也不会被人上折子弹劾不是?”

  如今宋珽的身子,看着仍是病弱,但终究是能来宫中当值,能骑马,还能在受了伤后,坐在这里与她详谈。

  只要改掉了这逛花楼的毛病,他也不至于落到之后那种地步。

  嫁过去的姑娘也不至于守活寡,只要搬出辅国公府,也不至于受宋家人磋磨。

  如此,她也算是还上了这一鞭子的恩情了。

  宋珽的神色一寸寸地冷了下来,他抬眸凝视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少女,逐渐清醒过来。

  眼前的女子是沈陶陶,而不是上一世里的沈氏。

  他一字一字地细细回味了沈陶陶方才说的话,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微有些生疼:“……我何时逛过花楼?”

  沈陶陶闻言,仔细回忆了半晌,慢慢道:“好像是在上一个休沐日。”她抬眸看了宋珽一眼,隐约觉得他面色不对,忙又开口道:“你方才说过,不会治我罪。且这事宫里都传遍了,可不是我差人盯你的梢。”

  宋珽伸手摁住自己的额际,闭了闭眼道:“那日我是去过花楼,但只是去寻人。”

  沈陶陶弯了弯眉眼,笑看着他:“去花楼,不都是去寻人的吗?”

  她口中的寻人,自然指的是寻花楼里的姑娘。

  宋珽皱眉睁开眼来,正想开口,甫一映入眼帘的,却是那一只小碟。

  碟子里,全是沈陶陶为他剥好的瓜子仁,似乎是因为剥得的人动作小心,颗颗圆润饱满,没有半点破损。

  宋珽沉默了半晌,缓缓端起桌上的茶盏,啜饮一口。

  今岁新贡的庐山云雾香而冷冽,令人神志一清。

  他觉得自己是清醒了,但不知为何,沉吟了片刻后,他还是决定如实告知她当日之事。即便,这是不可外扬的家丑。

  “那一日,我是去花楼里寻我的父亲。”

  沈陶陶微微一愣。

  宋珽闭了闭眼,继续说了下去:“我的父亲喜欢逛花楼,那日里没带够嫖资,龟奴堵到了辅国公府侧门要钱。我本是打算去花楼里将他绑回来的。”

  沈陶陶下意识地问道:“后来呢?”

  “他听说我来,先一步跳窗跑了。”

  ……这位辅国公还真是和她上一世的记忆中一样,没个正形。

  不过宋家里,又有几个好的呢?

  辅国公好嫖,庶出的二房好赌,听说赌红了眼,连自己的小儿子都往外押了好几次。最后也都是宋珽出面从赌坊里赎了回来。

  而二房的老爷赌得越狠,管中馈的二房陈氏贪得就越狠,恨不得在丫鬟婆子身上都刮出二两油来。

  三房更是不成器,整房无论老少皆爱服五石散,成日里冷食冷浴不说,大半夜穿着脏衣披头散发地出来散步也不说。还成日里在府中炼丹,有几次炸了炉,整个辅国公府里都是乌烟瘴气,一股子五石散的味道。

  和宋家人一比,就连沈广平和李氏这两位,都显得高风亮节了几分。

  但终究也是家门不幸。

  沈陶陶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伸手去拿眼前的那盏香茗。

  花厅里用了冰,即便是盛夏,这盏香茗也已经冷透了,饮入口中,只觉得一阵清苦滋味渐渐漫开。

  她一惯不爱苦味,如今却仍是多饮了几口。

  茶能清心,几盏冷茶入口,一些方才没想到的事情,反倒是浮了起来。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可我听宫中传,你还在花楼下恋恋不舍,徘徊良久。”

  宋珽深看了她一眼,慢慢移开视线,薄唇紧抿。

  就在沈陶陶以为他无可话说,再也不会开口的时候,宋珽却又淡声道:“我放走了一只鸟。”

  “什么?”沈陶陶品不出他话中的深意,有些茫然。

  宋珽垂下了眼,语声微低:“我在等它回来。”

  沈陶陶微愣了一愣。

  她上一世中,从未见宋珽养过什么鸟。

  但转念一想,上一世中,宋珽也未曾养过狸奴,如今还不是养在太府寺里了。

  前一世里,他们正应了一句诗句——‘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也许,她并未了解过这位白首如新的故人。

  就像,并不知道他从不嗜甜一样。

  她沉默了一下,还是轻声安慰道:“不过是一只鸟,丢了再买一只也就是了。”

  宋珽皱眉,似乎是在细细想着她这句提议,好半晌才哑声道:“那不一样。”

  沈陶陶有些茫然地望着他。

  而宋珽在她的注视下缓缓自椅上站起身来,他站在那只冒着往外寒气的铜鹤之前,铜鹤巨大的羽翅在他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令人看不清情绪。

  “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宫。”

第31章 初见

  宋珽似乎还在要事在身, 将沈陶陶送回宫中后,便独自回了辅国公府。

  沈陶陶也只告了半日的假,午后仍要去太府寺当值。

  便也顺着一道抄手游廊往前走, 打算回女官寓所里换上官服, 至尚藉女官处销假。

  一路上夏风徐来, 鬓角的青丝自腮边拂过, 带起思绪万千。

  方才在花厅时,听完宋珽对那日逛花楼的解释后, 她其实是信的。

  她虽然不了解宋珽,但嫁过去十年,辅国公在府里府外都是些什么行径, 她多少还是有些耳闻的。

  且燕朝民风开放,即便是官身, 逛花楼也并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无需向旁人隐瞒。倒是堂堂辅国公没带够嫖资被龟奴堵到了家门口的事情, 的确是个不可外扬的家丑。

  宋珽的解释合乎情理,但她方才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也许是身后的铜鹤冰鉴太冷,令她思维有些凝滞,如今在游廊上被热风一吹,反倒是清醒了过来。

  如今离她当初过门的日子,已不到三个月。

  若是宋珽不曾逛过花楼, 那是如何在短短两月里,将身子糟蹋到了连起身都困难的地步?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一道走, 一道敛眉细细想着, 却始终抽不出什么头绪。

  待回过神来时,她已行至了女官寓所门口。方想伸手开了门扇,却听‘嘎吱’一声响, 槅扇自内被人推开。

  沈陶陶下意识地抬起眼来,正与江菱打了个照面。

  “你回来的还挺早,可用过午膳了?”江菱与她打了个招呼,怀里抱着盆宝珠山茶走出门来。

  “用过一些点心了,尚藉司膳堂里的午膳还是免了吧。”沈陶陶也笑应了一声,问道:“你这大中午的,抱着盆山茶做什么去?”

  “我看它整日闷在房里,闷得叶子都卷边了,今日日头好,我拿出去晒晒。”江菱答道。

  沈陶陶听了微微点头,与江菱错身进了内室:“那我先去将女官服饰换上,别误了下午的当值。”

  “急什么,反正你的上官回府养伤去了,太府寺里也没人点卯。”江菱将宝珠山茶在墙角放下,一道浣手一道问:“听说你今日去府里看他了,伤得怎么样了?”

  沈陶陶停了停解着衣带的手,略想了一想道:“手上的伤还有些渗血,其他的,倒也还好。”

  江菱在椅子上桌下,给自己倒了盏凉茶,喝了几口解了解暑气:“那也没宫中说的那么严重。宫中到处都在传,说辅国公世子都病得起不来身了。圣上震怒,一大早就亲自下旨,罚了李贵妃三个月的俸禄。”

  一大早就亲自下旨,罚了三个月俸禄?

  这可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还不就等于没罚。这都坐上贵妃这个位置了,谁还缺三个月俸禄不成?

  沈陶陶为自己,也为宋珽不值,抿着唇,闷头换着衣服不说话了。

  江菱等了一会,见她不吭声,便又道:“虽然圣上没动李贵妃,但瑶华宮里的下人们可都送去辅国公府给世子赔罪去了,你那阴阳怪气的姐姐也在。”

  她说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听说啊,都是抬着回来的,人均几十大板,你那阴阳怪气的姐姐被打得尤其厉害,送回家将养去了,估摸是有一阵子不会出来膈应人了。”

  “沈静姝?”沈陶陶微微一愣:“我当日在瑶华宮没见着她。”

  “听说是躲在屏风后头,金吾卫搜人的时候搜出来的。”江菱用指节敲了敲内室的门,哼了一声:“你可别可怜她啊。我看这次的事,八成和她脱不开关系。不然她一个给冷宫送饭的尚膳司女吏,没事往瑶华宮跑做什么?””

  沈陶陶应了一声,略想了一想,轻声道:“大抵是她在李贵妃面前说了些什么吧。也算是罪有应得了。希望这顿板子能将她打醒,让她以后别成日里想些损人不利的事情了。”

  她整了整穿好的女官服饰,最后将宫绦系上,便推门出来。

  江菱仍旧坐在桌前,抬眼见她出来了,便倒了一盏凉茶给她:“尝尝,尚藉司膳堂成日里清汤寡水的,这凉茶倒熬得不错。”

  沈陶陶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指尖刚刚抬起,目光往那搁在茶壶旁边的花盆上一落,霎时顿住了。

  “你不是刚把这盆宝珠山茶搬出去,怎么还在这里?”她停了了步子,看着眼前开的正盛的花有些困惑。

  “这个啊?”江菱伸手将这盆宝珠山茶的叶子摊平了给她看。花色是娇艳的浅粉,花下的叶片翠□□滴,哪有半点卷了边的样子:“刚从花房里拿回来的。就是你之前房里那盆。”

  “我房里那盆?”沈陶陶走近看了一眼,杏眼微微睁大,有些不可置信。

  她房里的那盆,不是被宋珽一碗药毒死了么?

  江菱看她愣愣得望着花不说话,便拍着她的肩膀道:“花房里的人说了,之前这花差点被烫死,不过运气好,又给救回来了。我今天路过,他们就托我顺道给你带回来了。”

  沈陶陶的眸光落在宝珠山茶柔嫩的花瓣上,水波般轻轻一晃,语声也愈发的低:“这花……之前是烫死的?”

  难道不是毒死吗?

  江菱以为她是在自责,便安慰道:“没事了,下次你别用烫水浇花就成。”

  沈陶陶点了点头,慢慢地挪步往门外走。

  这花是她烫死的,那之前那碗药,那盒蜜饯,大抵也都没有问题。

  是她想错了。

  但究竟,是从哪里开始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