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前夫是朵黑心莲 第44章

作者:椒盐小甜饼 标签: 破镜重圆 甜文 穿越重生

第49章 作茧

  王夫人一听,顿时哑了嗓子,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整个花厅里,只有那王公子的惨呼声一声高似一声。

  宋珽敛眉,将手中茶盏不轻不重地往桌上一放。

  钟义便上去,三两下扯住他的头发,对着他的耳边嚷嚷道:“别嚎了!你不嫌烦还我还嫌烦呢!”

  那王公子哪里理他,只顾着自己连哭带嚎地叫得凄厉。

  钟义浓眉一皱,四处看了看,去花厅外头找了块擦地的抹布,顺手往他嘴里一塞,笑道:“好了,这下安静了。”

  宋珽冷眼看着眼前的闹剧,缓缓开口道:“听闻,你们是来沈府娶亲。”

  沈广平顿时觉得背后冷汗直往外冒——这件事是李氏与沈静姝出的主意,从联络通州王家,到写家书把沈陶陶骗回来,再到今日打算安排两人私定。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从未声张。这世子爷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那王夫人也听出不对来,她不敢对宋珽发作,只能转头狠狠剜了沈广平一眼,这才哑声答道:“我们是着了这沈广平的道了!是他们沈家联络的我们王家。说自己有女儿要嫁,想与我们结亲,还说会给足了嫁妆!”

  沈广平落了个里外不是人,冷汗顺着额头涔涔地往下淌。

  他用袖子抹了一把,赔着笑道:“世子爷,这结亲的事,其中是有一层误会在——”

  他的话方说道一般,倏然听上首淡淡一句:“这亲,不必定了。”

  沈广平愣了一愣,旋即道:“是,您说得是,我这就送王家夫人回去。”

  他正打算送客,却又听宋珽淡声道:“费尽心思绕过宫中的规矩私定岂不麻烦?今日辅国公府替你们做这个见证,直接将人抬回通州成婚便好。”

  这句话一出,不只是沈广平,连王夫人也愣住了。

  好半晌,还是沈广平颤声道:“世子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宋珽冷眼看着二人,寒声道:“连夜回通州成婚,终身不得再回燕京。或是我以辅国公府的名义,上折弹劾沈府与王家沆瀣一气,意图谋害朝廷命官。自己选。”

  他这一点,沈广平便也想起来,沈陶陶身上还有正七品的官职在。虽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官职,又是自己的女儿,有孝道压着,不能如何。

  但这若是借了辅国公的名义,一本参到御前,别说乌纱帽不保,闹大了就是流刑三千里也是不无可能。

  沈广平正惶然不知所措之事,还是沈静姝自椅子上款款站起身来,小步走到他的身旁,压低了嗓音道:“父亲,您在怕什么?连夜回通州成婚,不就是我们想要的吗?且还有辅国公府作保,日后圣上便是真要追究着这女官擅自婚配的罪名,也有辅国公顶着。”

  沈广平醍醐灌顶一般地清醒过来,心中一片大亮,连连点头。但细想了一阵,却又觉得不对,忍不住对沈静姝道:“姝儿,爹总觉得这里头有蹊跷。你说世子来这一趟,就为了给我们顶罪?”

  沈静姝皱眉想了一阵,眼底一道幽光划过,嗓音即便是竭力压低,也不难听出里头的兴奋:“当初沈陶陶逃婚,已将辅国公府得罪了一遭。这几日我又打听了宫中的消息,说是沈陶陶不知为何,数日不曾去太府寺中当值了。大抵是这次,真将人得罪的狠了。辅国公府要将人彻底撵出京城去,今生今世,都不得再回燕京来!”

  她这样一说,沈广平便也想通了其中的始末,脸上也渐渐回了血色,对宋珽拱手道:“既然世子爷有令,那下官现在便去备轿,今日日落之前,一定令小女随着王家离京。”

  那王夫人听他擅作主张,有些着恼,但细细一想,这也是她来燕京的目的。如今不用等三年,能直接将人抬回去,自然是最好。

  且宋珽已将话放在了前头,若是不抬人,便要上折弹劾,已是没了退路,便也点头道:“既然沈大人这样说了,那我王家也同意这桩婚事。”

  两人可谓是一拍即合。李氏见状,也自椅子上站起身来,柔声道:“陶陶是我看着长大的,要远嫁通州,我这当娘的心中还是舍不得。但王家是书香门第,王公子又生得一表人才,我便也放心了。”

  旁人还没什么反应,钟义听了这话,顿时笑了个前仰后俯,指着地上骷髅一般的王公子道:“我钟义是个粗人,读过的书不多,原来这一表人才是这么个意思!那我记住了,下回谁要敢这么骂我,我一定揍得他起不来床!”

  李氏面上微微一僵,真想说点话打圆场,却又听钟义大声道:“不过你这后娘当得也真是称职,时时刻刻惦记着原配女儿,惦记得连名字都能叫错。这不知道的,还倒是沈女官要出嫁!”

  李氏正被他绕得有些发蒙,却见这钟义又大步走到沈静姝面前,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铜钱往她怀里塞:“出来的忙,没带喜钱,就这些了,新娘子你可别嫌少。”

  沈静姝正挪步往后躲,听他这样一说,脸色霎时变了,尖声道:“你说什么?”

  钟义嚷嚷:“今日你就要远嫁通州了。虽然你这人吧,阴毒到连自己的姊妹都要害,但你好歹也是沈女官的继姐。我钟义掏点钱给你买几个馒头路上吃,也是应该的。你就别和我客气了!”

  沈静姝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口中要被一定小轿抬去通州成婚的,竟不是沈陶陶,而是她沈静姝。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望了地上长得如骷髅一般可怖,行迹又令人恶心的王公子一眼,顿时浑身发冷。忙跑到沈广平身边,伸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袖:“不,这不可能!”

  她仿佛是说服自己,又仿佛是要说服众人一般,高声道:“我是宫里的女官!女官在任期间,不得婚配!若有违背,等同抗旨!你们辅国公府以权压人,是会被诛九族的!”

  正当众人的神色皆有些动摇时,一直沉默着的宋珽敛眉开口:“李贵妃身边的吴公公前几日进了慎刑司。一套大刑下来,什么都交代了。”

  他的语声冰冷,且有锋芒,似冬日里的冰凌一般捅入人心:“交代了他多年来办得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其中便有一件,是在女官名额上徇私舞弊。”

  他抬手,一张锦书直直落在众人眼前的地面上,被夏风吹起一角,隐约可见上头密密麻麻的名字。

  但沈静姝几乎是一眼,便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名字,写在锦书的最末端。

  “这是誊抄本,上头的所有女官,皆是因他舞弊入职。如今事发,圣上下旨,革去官职,永世不得再用。”他冷眼看着沈静姝,淡声道:“你现在是白身,可随意婚配。”

  “不,不!这不可能!”沈静姝死死地盯着那张锦书:“这一定是假的!我是宫中的女官,是尚膳司的女官!你们不能将我嫁给这种人——”

  王夫人一听,立时变了脸色:“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过一个从五品官的女儿,我儿哪里配不得你?”

  钟义也道:“假的?这可不能胡说。假传圣旨可是要满门抄斩!这是昨夜传出的消息,今日日落之前,罢官的圣旨便会下来。”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皆是一变,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沈静姝神色慌乱地攥着沈广平的袖口:“爹,您自小最疼我了。今日,今日,不是说好了是定沈陶陶与王家的亲事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不会反悔的,对不对?”

  沈广平在原地沉默着站了半晌,终于缓缓抬起手来,将沈静姝攥着自己袖口的手拂落。

  “今日,沈府终归是有人要嫁的。”沈广平错开眼,哑声道:“你妹妹是宫中的女官,嫁不得。爹也没有其他女儿,这要嫁,只能嫁你。”

  “爹?”沈静姝睁大了眼睛。

  沈广平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了沈静姝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姝儿,为了沈府满门,为了爹的官位,你且嫁罢。嫁妆上,爹定不会委屈了你。”

  沈静姝目光颤抖,什么叫做为了沈府满门,什么叫做为了他的官位?难道她就合该做这一切的垫脚石吗?嫁妆,要嫁妆又有何用?最后还不是被王家吞了过去?

  此刻,她倏然又想起了李氏当初的话来——‘他那嫡子,吃喝嫖赌无一不精,最近又迷上了五石散,每日里浑浑噩噩的。清醒的时候,就去逛花楼、赌钱,不清醒的时候,就抓着自己房中通房丫鬟的头往墙上撞。’。

  嫁妆是为了在夫家站稳脚跟,以图来日。但嫁给这样的一个人,还有什么来日?

  这一切明明是她精心给沈陶陶设计的,为什么最后受了这些的,却是她自己?

  她想不通这一切,索性尖叫起来:“我不嫁!我不要嫁去通州!”

  李氏也含泪上前,哽咽道:“老爷,这可是我们的姝儿,您再想想法子——”

  “还有什么法子?”沈广平有些烦躁地挥开了她,厉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不嫁人,由不得你!”

  他转首,对一旁的小厮命令道:“去给大小姐备轿!”

第50章 出嫁

  沈陶陶端坐在一张玫瑰椅上,伸手自案几上的大肚茶壶中慢慢倒出一盏茶水。

  壶中的茶水已经凉透,即便是在夏日中,也已没了半点热气。

  沈陶陶小口小口地啜饮着,逐渐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长窗上。

  为了防止她夜里攀窗逃走,长窗已临时用木条子钉死了,只是从窗缝里隐约透进来的一点天光来看,似乎是已经正午了。

  沈陶陶觉得那光有些刺目,便也渐渐垂下了眼,看着杯子里头漂浮着的茶叶,心中淡淡想着——外头大抵已经是开席了罢?

  她倒并不是很惧怕私定这事。毕竟就算沈广平硬要定下此事,也不敢违背皇命强嫁了她。待三年后,她自宫中出来时,自然是有法子退了这桩亲事,自己独自立个女户的。

  只是心中总有些怅然。

  上一世里听父母之命,草草嫁给了宋珽,最后落得个凄凉下场。

  这一世,她明明已离开沈府去宫中做了女官,可最终还是要背着父母之命定下荒唐的亲事。

  似乎什么都改变了,也似乎什么都没改变,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无端端地令人觉得心灰。

  她又饮了一口冷茶,唇齿间泛出微微的苦意,下意识地想着——甚至这一世定亲的人,还不如宋珽。

  她想到此,微微蹙眉。自己怎么想起他来了?端午后,他不会再来宫中当值,自己自然也不会再去辅国公府,两人从此便是陌路,也应当忘得干干净净才好。

  毕竟,一想起他,便也想起上一世在辅国公府度过的长长十载,而这一段记忆,对她来说并不愉快。

  正深想着,门外倏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沈陶陶立时清醒过来,下意识地自桌边站起,顺手拿起一柄银白色的小烛剪藏入袖中,不动声色地行至槅扇前。

  槅扇微微一暗,有人自门前立定。旋即又是一阵细碎的响,是守门的粗使嬷嬷们自腰间掏出了钥匙的声音。

  沈陶陶的心高高悬起,握住那把烛剪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目光却极平稳。

  这一世,她不会在蹈上辈子的覆辙了。

  若是沈广平强行要给她定亲,哪怕是以伤人的手段将事情闹大,她也非要自这沈府里出去。

  ‘嘎吱’一声,槅扇自外开启。

  沈陶陶也不迟疑,还未看清来人,只低头看见一只男子的靴子踏入房中,便抬手以烛剪尖锐处,往来人手臂上划去。

  来人似乎微有一瞬的愕然,却并未闪躲。剪尖自他宽大的袖口上划过,一路裂开丝帛,险险擦过苍白的肌肤。

  沈陶陶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一失手更是心慌,便想抬手以剪尖抵上他的咽喉,想以他为质令沈广平放自己出去。

  随着这个抬手的动作,她也惊鸿一瞥地看清了来人的长相,微微睁大了杏眼,失声道:“宋珽?”

  怎么会是他?来的不应该是那什么王公子吗?

  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晚了,自己已经将剪尖抵在他的咽喉上,身子也因惊慌而不稳地略微向前倾去,几乎贴上他的衣袍。呼吸可闻的距离,一个极其暧昧的姿态。

  宋珽垂下眼,目光淡淡落在那闪着寒光的烛剪上,神色仍旧是古井幽谭般地平静,看不出悲喜,也并不闪躲。

  沈陶陶忙往后迈了一步,收回手来,耳尖微红,窘蹙道:“怎么回事你?你来沈府中做什么?”她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往后退了一步,复又握紧了手里的烛剪,警惕道:“你不会是来沈府提亲的吧?”

  “不是。”宋珽微微移开了目光,淡声道:“端午已过,我来带你回宫中当值。”

  沈陶陶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愣了一愣,慢慢将手里的烛剪放下了,有些不知说些什么。

  宋珽并不为难她,只淡淡转过身去,轻声道:“走吧。”

  沈陶陶默了一瞬,还是抬步跟上了。

  两人一路无话,自厢房行至正门,一路上几乎没看见什么丫鬟小厮,即便是偶尔遇到几个,也只是低头略一施礼,便又匆匆去了。

  沈陶陶起初以为是沈广平有吩咐,令他们刻意避着宋珽一些,也未曾往深处想。

  直到将要迈出门槛了,倏然听到身后宅院深处,倏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哭叫。

  这哭声十分熟悉,沈陶陶略想了一想,脑海中便浮出一个名字来——沈静姝。

  她沉默了一瞬,在原地立住了。

  宋珽也不开口,只是与她一同立在门内。

  夏风裹着热浪自门前滚滚而过,宅院里的哭声与外头街市上小贩们热闹的吆喝声混在一处,听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