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柒年
刚上车的时候傅少爷交代了,开慢点,别晃着人。
说实话,司机第一次见到这么有人情味的傅遇,要不是场合气氛不太对,他都有点想激动的热泪盈眶了。
帝都谁都知道,傅遇把车当飞机开,20岁之前,给傅家送罚单的交警都要踩破了门槛,20岁之后,倒是没人送了,都改包月了。
姜鸾的脑袋靠在车窗上,帝都的夜晚格外明亮,霓虹闪烁,姹紫嫣红,可是在这座峥嵘的大都市里,也总难掩罪恶。
刚刚从公安局出来前,傅遇对蒋局长说:“我先带她回去,她这副样子什么都说不了,等她情绪缓和了,再来做笔录。”
其实她什么都能说出来,可是那深埋在心底的自厌情绪让她本能的拒绝开口说话,荒唐的时空,错乱的身份,这一切的罪恶,原本都不应该发生在她的身上,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肆意的操纵了她的人生。
她更痛恨自己,初来的陌生,对于怪力乱神的敬畏和恐惧,让她对这个未知的世界充满了妥协,她低估了原主父母的恶劣程度,没想到第一次尝试强硬拒绝,就换来了这样的下场。
幸好,老天带她不算坏到了极点。
姜鸾内心对卓燃是充满感激的,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也无意间看到了他跟傅遇说话时候眼底流露出的受伤神色,可她终究不是圣人。
姜鸾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身侧,男人的气息干净冷清,有更深露重的水气,车内寂静无声,连带着平日里闹得让人头疼的许一言都一声不吭。
“姜鸾,这么晚了,不能送你一个人回公寓,也不能送你回姜家,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你放心,我家有佣人,都是女性。”
傅遇话说的小心翼翼,有哄人的意味,许一言惊讶的往后瞥了一眼,觉得他中毒颇深。
姜鸾又往座椅深处缩了缩,没拒绝,蚊吟般“嗯”了一声。
傅遇眯了眯眼,轻声说:“好。”
*
蚱蜢绿的越野车穿梭过大街小巷,来往的道路两侧都有明亮柔和的光,万籁俱静,却灯火通明。
傅遇的电话突兀的响起,打碎这片安宁,他皱了皱眉,瞥了眼正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的姜鸾身上的那件外套。
电话铃声固执的响着,彰显了另一端的人有着足够的耐心。
就在这时,姜鸾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很显然,那对充满血丝的眸子里满是清明,没有半分睡意,她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手机,伸向傅遇开口,骤然说话扯动了嘴角的伤口,让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狰狞,龇牙咧嘴的异常生动,只是嗓音沙哑充血,像被粗砂粒撵过:“你的电话响了。”
傅遇拿过手机,接通,对方的声音不小,从听筒里清晰的传出来:“傅先生,那四个人已经招了,事情确实有点复杂,这里面还牵扯了一桩杀人案,我们现在正组织警力去案发现场和埋尸现场,具体的情况,你看能不能明天等姜小姐恢复一下,就来做个笔录,顺便了解一下案情。”
听到这,傅遇先侧头看了眼姜鸾,才说道:“好,等明天我看看她的状态。”
停顿了一秒,他似乎是在酝酿怎么开口提到那个人的名字,但最终还是问:“贺鹏远和姜氏夫妇呢?”
蒋局长在电话那头好像是在跟什么人说话,好一会说完才回复傅遇:“已经派人去找他们了,不过以目前的证据看,贺鹏远定罪的可能性不太大,今天姜小姐的状态不好,等她再来的时候,我们需要给她抽个血,检验一下她体内麻醉剂的成分,所以,这就需要你们尽快来,最好不要超过48小时,有了这个证据加上口供,至少起诉姜氏夫妇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
车子很快在城南别墅傅遇的家门前停下。
傅遇和许一言先从车里跳下来,姜鸾透过车窗看向外面,觉得眼前这地方,特别眼熟,只是她现在的状态容不得多想。
车门在她面前被打开,傅遇见她看着远处发呆,唇角轻轻的扯了扯,弯腰道:“到了,下车吧。”
说完,后退一步,让开车门前面的空地。
姜鸾机械的点了点头,又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从车厢里钻出来,落地的瞬间,麻木的小腿一个卸力,直挺挺的整个人就要一头栽倒在地。
傅遇眼疾手快,把人打横抱住,膝盖往车框上一顶,稳住怀里的人和自己的身体。
姜鸾的额头顺着力道轻轻的撞在他微敞的领口处,坚硬的锁骨硌了一下她额角的淤青,鼻子一酸,眼底就有了些许潮意,瀑布般散乱的长发在半空中随风轻轻扬起。
沐浴露得味道,也有点熟悉。
许一言在旁边看着,就差拍手叫好了。
“傅遇。”姜鸾轻缓的开口,唇齿不算清晰,咬字的尾音带了点呢喃的气息。
“说。”傅遇往上癫了一下怀里的人,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抬脚踢上车门,转身就要往别墅里走。
“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能自己走。”
“好。”话是这么答应着,人却还在往里走。
傅遇就这么一边答应着,一边肆无忌惮的横抱着人穿过院子走进别墅里,夜风微凉,悄无声息。
许一言屁颠屁颠的跟在傅遇身后,又为这一骚操作记上了重重的一笔,他打定主意今晚要赖在这里不走了,就是跟狗睡,他都宁死不屈。
*
佣人带着姜鸾来到客房,给她放了水,换了新浴巾,让她先泡个热水澡,期间傅遇派人送来了崭新的女性衣物。
佣人告诉姜鸾,衣服是回大宅拿的,都是小小姐没穿过的新衣服。
浴室里,氤氲的水汽凝结一室,弥漫的水雾缭绕。
姜鸾一个人把脸整个埋进浴缸里,憋到极限,再起身,如此反复。
她精致的小脸上再也找不到半分平常的娇俏,生冷,麻木。
好几处淤青开始有些肿胀,血管在皮下突突的跳动,浑身被热水一泡,像是散了架一样的疼。
她一遍遍清洗着肩头,今天唯一裸露在外的位置,很快,皮下毛细血管就被她硬生生的磨破,显露出一大片樱桃红,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扎眼。
余光中,瞥见了洗手台前面地砖上凌乱散落的衣服,那上面的血不止是她自己,还有那个男人的,想到这,她嫌恶的收回视线。
她知道,那个男人的手废了。
看似疯狂的胡乱舞动着匕首,其实第一下她是找准了划下去的,角度恰到好处。
那是绝境中,她唯一能为自己做出的自保。
从没想过,有一天,练就多年的拿手术刀的本事,能用来伤人。
姜鸾又困又倦,热水让她的所有防备彻底放松了下来,人就更打不起精神,所以她没泡很久,起身在淋浴下冲干净泡沫,拿过浴巾擦干净身上的水,站在镜子面前,抬手抹掉上面的水汽,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真可怜,像个猪头。
这是她第一眼对自己的定位。
也奇怪,这种时候,居然有了调侃自己的闲心。
第二眼,她开始觉察出了不对劲儿,这间浴室,怎么也这么熟悉?
☆、chapter 26
姜鸾裹着浴巾, 站在房间地毯上擦头发,屋子隔音很好,周围静悄悄的, 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也许是温水缓解了她的紧张,也许是她知道这块地方足够安全,又或者是已经冲刷掉了身上的污秽, 让她积压在心底的闷痛得以缓解,此时此刻,就连心情都有了些许松散。
她环顾四周, 总觉得自己似乎是遗忘了点什么,也许是今天的刺激太大, 以至于脑袋卡壳, 完全不运转了。
傅娇娇的新衣服被整齐的摆放在床边, 她认得出,那还都是今年某国际大牌秋季的最新款, 限量,普通客人买不到, 必须持有黑卡的顶级会员才能有资格排号。
听说这一款的发布会是五月初举行的,傅娇娇暑假应该是回来过,既然没拿走, 肯定就是当时还没买到,不知道等她再回来,知道自己足足等了好几个月, 连面都没见到的衣服就这么让傅遇给了别人,会不会原地爆炸。
姜鸾伸出去拿新衣服的手迟疑了一下,又回头瞥了眼浴室地板上的那堆脏衣服,蹙了蹙眉头, 终究还是放弃了把它们重新捡起来穿上的冲动。
换好衣服,她刚想走回浴室去吹干头发,却突然僵在了原地,姜鸾目光震惊,机械性的转身,最终盯在床头柜睡眠灯旁的一小处黑影上。
一根再普通不过的黑色橡皮筋被人规规整整的摆在夜灯旁,外面一块钱能买两根的那种,最多只能用不超过三次,准断。
这根已经有些脱丝了,是她在科室随手问值班护士借的。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根头绳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姜鸾,都想起来了。
*
傅遇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抱着一只黑色的恐龙药箱去敲客房的门,可敲了许久,里面都始终安静,就在他以为姜鸾是不是已经睡下的时候,屋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在开门前,姜鸾酝酿了好久,她就那么拿着那根黑色的头绳僵在床头柜前,突兀的敲门声引回她的思绪,可满心羞愧,让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去开。
就这么僵持着,门外的人却异常执着,让她的一丁点的侥幸都无处遁形。
果然,门外站着傅遇,一身黑色休闲装,应该也洗过澡了,额前的碎发还有点湿哒哒的,整个人很清爽,眉眼在室内柔和的灯光下愈发深邃,表情很浅淡,有些慵懒,和他清冷的风格截然不同的是,怀里边居然还抱着一只卡通款恐龙花纹的药箱,童趣十足的样式实在是和他不搭。
可毕竟人家是主人,姜鸾就是再没脸见人也得让开门口,放人进来。
傅遇走进屋里,难得两个人之间完全没有火.药味,一时间各怀心思,居然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姜鸾注意到,他从进屋,目光就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这让她浑身像是生了虫蚁一般的不自在,想想自己理亏,喝多了酒干的那些事儿,就差没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想开口道歉,又怕说了更会不自在。
视线因为心虚,不由自主的开始乱飘,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靠墙沙发里被她放在那的黑色外套上。
嗯......好样的姜鸾,又是一件。
果然见男主,就是比较费钱。
傅遇把姜鸾裸.露在外面的部分都检视了一遍,短裤下,她光.裸的膝盖上,还有一大块儿淤青发黑的伤痕,上面斑驳的血痂一道一道的,伤口不深,却狰狞吓人,小腿上遍布摩擦的痕迹,即使当时隔着裤子,也还是留下了这么多这么明显的伤痕,可见她反抗的有多激烈,脚腕上,有一处环形的淤青,像是被人攥住拉扯造成的。
眸底的戾色,莫名就浓郁了几分。
他控制好情绪,连忙挪开视线。
她上身是件穿法很怪异的T恤,是他随便在傅娇娇的衣帽间里拿的新衣服,左肩膀上三根镶钻的细带裹住前后两片衣襟,袖子在单侧腋下延伸出来,系带长出得部分在身体前晃动,整个人布灵布灵的闪。
整件衣服风格特别符合傅娇娇的审美,个性到傅遇觉得,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会买。
但穿在姜鸾身上,还挺好看。
细碎的光晕让她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揉进带了点孩子气的大眼睛里,满是星辰。
察觉到自己得失神,傅遇连忙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这衣服包裹的还算严实,上半身的伤口看不到,他隐约记得在警局的时候,她右肩上似乎有块伤。
“你怎么样,有哪里难受吗?”傅遇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害怕吓到她,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这句话语气中夹杂了多少缱绻的温柔。
姜鸾听完吓了一跳,双眼睁得老圆,盯着傅遇没说话,这气氛不太对,她浑身的肌肉更僵了。
见她的反应,傅遇的眼底终是一沉,微微的皱了皱眉,到嘴边的话说出口却成了:“姜鸾,你是没有脑子吗?怎么随便跟别人说话,让人给你用了迷药?”
姜鸾:“..........”
大哥,你说的那个别人,是她现在这个身份的亲妈好么?!
傅遇说完,也没等她开口,直接拉着人没好气的把她按坐在了沙发上,指了指茶几,生硬的说:“把腿放那。”
姜鸾没动,坐在那像个木偶,腰背挺得笔直,连扭头都像是自带“咯吱咯吱”的音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