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笙落落
此刻闻念没带伞,有几个男生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终于鼓起勇气要给她送伞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清隽的声音:“念念。”
包括闻念在内,众人循声看去。秦星野撑着一把黑伞,拾阶而来。
他肤色冷白,眼底有极淡的青黑。站定在闻念两步外,他邀请道:“没带伞吗?我送你回去吧。”
被这场雪困在门口的人不少,听了这话,当即就有几个人开始起哄。
有女生认出了秦星野,激动地互相打着眼色:那不是艺术系的秦教授吗?和闻念什么关系啊?
——不知道,男女朋友?前段时间闻念不是还去他课上当模特了么。
——我怎么听人说,闻念对秦教授不感兴趣啊。
——那她想找个什么样的?秦教授这么帅!
闻念听到周围的动静,不大好意思地说:“不用了,您有事去忙吧,我等等雪小一点再走。”
秦星野向外看去:“天气预报说这场雪要下到傍晚。还有,我就是来找你的。”
起哄的声音更大了,有人怂恿闻念:“你就跟秦教授走呗!”
闻念不想让其他人看自己的热闹,主动钻进了秦星野的伞下:“咱们去别的地方说。”
秦星野深深地看她一眼,展颜一笑:“好。”
走出一段距离,闻念问:“秦教授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
“……刚刚他们好像误会咱们了,对你执教会不会有影响?”
“不会,很快我的代课就结束了。”
“那就好。”
“再说,他们也没误会。”
闻念坐在食堂里吃饭的时候,还在思索秦星野这话的意思。她之前就隐隐察觉到,秦星野可能是喜欢她,不然也不会帮她挑车、邀请她去看比赛,醉酒的时候还邀宠。
她纳闷的是,秦星野怎么喜欢上她的呢。自己早早就停止追求他了啊,从没主动出现在他面前过。
想啊想,她冷不丁回忆起之前一个雨天。她差点滑倒的时候,鞋子飞了出去,他看到了自己的脚。
这个重度足控,会不会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动心的?
闻念暗衬,要是只喜欢她的脚那还好,好看的脚那么多,他说不定很快就移情别恋了。
重生后,她下定决心不再碰感情了。如果秦星野捅破窗户纸,她直接拒绝他就是。
她如释重负,把一整份饭都吃光了,还拍了干干净净的餐盘,发去了朋友圈,配字:【今天也是好好吃饭的一天呢!】
发完后,她往下翻了翻,看到前两天江彻发的那个大小雪人,评论区不少熟人。
凌弈:【老板和谁一起捏的雪人啊。】
战队教练:【我也想出去堆雪人,但是我不能,因为我热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
蒋阿姨:【和念念一起捏的?真可爱。】
江彻只回了蒋思云一个人:【嗯。】
闻念随手给江彻点了个赞,没过几分钟,江彻打来了电话。
“喂,江彻哥?”
江彻语气轻快,显然很高兴:“念念,有个好消息要和你说。”
“什么呀?”
“王院士主动派人联系我们了!目前我们已经在谈合作了,真是峰回路转。”
“哇!”闻念开心地说,“太好啦!”
“是啊,也不知道怎么这么走运,同行都要羡慕嫉妒死我了。”
闻念笑眯眯地想,我的彩虹屁没白吹!姐姐太好啦,哈哈哈!
……
临近学期末,为了迎接考试周,学校里的气氛严肃起来。课堂上人多了,图书馆爆满,寝室里互相交流着老师画的重点。
闻念也全身心投入到了复习里,目标是——不挂科!
认真起来,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十二月下旬。
晚上,她正在家里背着题型呢,收到了岑屿森的语音。原来他要去医院复查,准备进行第二次手术了。
“念念,我很久都没见到你了,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男生的语气,听得心房一软。闻念脑补出一个孤零零的小可怜,不忍地道:“行。”
其实就在几分钟前,岑父还问他,用不用他陪着,被岑屿森冰冷无情地拒绝了。
岑屿森很开心:“就知道念念对我最好了。”
“咱们是朋友嘛。”
听到“朋友”两个字,岑屿森的脸冷了冷。他可不想只和闻念做朋友。
不过他的语气还是那么乖巧:“那念念会一辈子都对我这么好吗?”
一辈子那么长,闻念不敢保证,便岔开了话题。
没得到答案的岑屿森,身体腾地升起焦躁。
他在心中说:就算不能也晚了。
……
到了岑屿森去检查这天,闻念开车去了医院。检查过程闻念不方便在场,和岑屿森打了招呼后,就在楼里面转悠。
走着走着,到了普通病房区。这头的电梯人满为患,闻念反正时间充足,就走楼梯到了顶层。
这的灯坏了,去天台的门也上了锁,楼道里还没有窗户,周围黑漆漆的。
闻念正准备下去,忽然听到角落里传来声音。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老鼠,扭头看去,才发现那里坐着一个人。
借着微弱的光,她看清了林暮的脸。他没穿白大褂,衣服和裤子都是深色的,黑发黑眸,难怪一开始她没发现。
呼出一口气,闻念抱怨道:“林医生您怎么在这?吓死我了。”
林暮没出声,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眼帘。他的刘海有点长长了,微微挡着眼睛,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闻念见状,贴心地说:“我不打扰您了。”
不等转头,林暮喑哑的声音传来:“过来。”
闻念:?
她不动,林暮低声唤她,语气里有那么点央求的意味:“闻念。”
她从来都没见过林暮这幅模样。印象中,他是院里最意气风发的医生,前途无量。不管多危难的情况,他都镇定自若,坚不可摧。
现在他流露出的一丝脆弱,让闻念不光好奇,还有点担心。
犹豫了两秒,闻念轻轻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林医生,到底怎么了呀。”闻念轻柔地问。
林暮没说话,盯着鞋尖,像是要把那里烧出一个窟窿。闻念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注意到他眼尾有些红。
说实话,她从来都没想过林暮也会哭。他这个人,高冷又可靠,像屹立不倒的山。
现在她知道,她错了。只要是人,就逃不过七情六欲。更何况,林医生只是表面高冷。
林暮死死地抿着薄唇,半点都没有答话的意思。黑暗中,他垂下的手紧握成拳,骨节因为用力,毫无血色。
闻念暗暗叹了口气,没有勉强。她不敢触碰他,就偏着头,认真地说:“不管什么事,都会过去的。”
林暮转头看她,镜片后的瞳孔似漩涡,能把人吸入其中。闻念不敢动,望着他,唇瓣轻颤,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忽然,林暮伸出手,重重地抱住了她。
闻念瞪大眼睛:“林医生?”
他手臂收紧,让她难以挣脱,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闻念本就云里雾里的,现在还被人强行抱住,有些恼怒地要推开他。手都抬起来了,却发现他在颤抖。
很轻,也很压抑。他把头埋在闻念的肩上,像是雪原里的困兽,在拼命地汲取温暖,呼吸也沉重起来。
铺天盖地的悲伤,涌向闻念,让明明不了解前因后果的她,心里泛起苦涩。
她的手,最终轻轻搭在了他的后背,像是哄小朋友一样,拍了两下。
“好啦好啦,不难过了。”闻念软糯糯地说。
林暮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喉咙里像是含着刀片,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今天凌晨,叶焕东再一次数症并发。他抢救到清晨,还是没能把人救回来。
一闭上眼睛,他就会想到叶焕东哭着说不想死,想到叶霞不断给他鞠躬的样子。
不算学生时代,他从医也有几年,不是没见过死亡,可是叶焕东这个,实在让他意难平。
母子两个明明不需要再为医药费发愁,和闻晚合作的手术也成功了,明明是他最擅长的领域,明明答应了会尽力……怎么就死了呢。
病危通知书叶霞已经签过很多次,可她心里始终抱着希望,她的儿子能痊愈。当林暮亲自去通知她叶焕东死讯的时候,叶霞熬了整晚的通红眼睛,刷地掉下泪来。
他以为这个为了给儿子凑医药费宁愿去碰瓷别人的女人,会指责他、咒骂他,没想到她第一反应是给他深深鞠了一躬,就像之前每一次那样,说:“辛苦您了林医生。”
只是这一次,她儿子再也醒不过来了。
林暮记不清他是怎么离开那里的,只记得走出一段距离后,身后传来叶霞撕心裂肺的哭声,那么绝望悲怆。
铁打的身体这么连轴转也熬不动,加上他的状态不好,院里就给他放了假。他脱掉了白大褂,却没有回家,而是走楼梯上了顶层。
这边没有病房和仪器室,平常很少有人过来。在黑暗中坐下后,他沉默了不知多久,听到了一道熟悉的脚步声。
猝不及防,闻念闯进了他的视野。
一开始她没发现他,他明明可以保持沉默,让她离开。结果,脑子还没想通,身体却动了起来。
被声音吸引,她看向了自己。黑暗里,只有她的眼睛是明亮的。
林暮升起一个连他自己都陌生的想法:他不想让她走。
于是,他第一次求一个女人留下来,还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