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铭哥
看着她一脸餍足的小表情,郗辰眸中更添了几分月色。原来,秀色可餐,是真的。诱哄般的,郗辰道:“要是遇到了什么事,你可以去找我说说,我妈厨艺不错,也会做很多的小零食。”
许玉眨了眨眼睛:“那要是没遇到什么事,我还可以去找你吃小零食吗?”
郗辰:“……”
他还以为,她会说,就算是不为了小零食,我也可以去找你说说事情吗?罢了,既然她觉得这些事情暂时并非困难,那就由她去耍刀好了,反正,他一直在呢,不是么……
第27章 一个都没跑掉
翌日, 知青上工没多久,田建设便去了医疗站。贼眉鼠眼的小表情,医疗站里只要有人出门,他就会立刻跟出去的戳兮兮, 不知道的, 还以为他是来监视众人的呢!
许玉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挂钟, 便似随口对龚鹏飞道:“小飞, 你帮我再去买些药, 和昨天一样, 放机灵点。”
只是, 龚鹏飞还没接过药方, 就被一只斜伸的手抢先扯了过去, 田建设借口道:“他不是在忙着给器械消毒么, 要不还是我去吧。”
他都想好了,如果许玉因为他这一次也没买到而怀疑他的话, 那他就拉上许玉一起去买,既能给自己洗脱, 也能让公社医院那边眼熟一下她。
许玉似是在忙着, 见状也没阻止,只是对田建设故作冷讽了句:“已经出师不利了一次,要是再失手,那你可得好好去去霉运了。”
田建设哼唧一声后,直接向外走了去。
他离开后没几分钟,章栋果然如约前来了。章栋也听说了社员眼病一事,便问问许玉具体的情况。她正汇报着,骤然想到了什么般,打了个惊道:“坏了, 我刚才给记工员的药方上,好像没写明要买哪一类的药,章队长,我不太会骑自行车,要不你带我一起去公社医院,去追记工员吧,我顺便在路上向你汇报情况啊!”
买错了药可不是小事,尤其是现在刚开始,处处都要花钱的时候,章栋便没有迟疑,载着她去了公社医院。他们还没到医院,远远的,就看到了田建设的身影。只是,他先一步到了医院后,却并未进去,而是径自走到了附近的一处公园里。
公园里有一些老年人在搓麻遛鸟,田建设悠哉悠哉地看了一会后,才转身去了医院。上工的时间如此闲散,章栋已经面露不虞了。却也怕他会买错药,正欲跟进去,许玉却将其给拦下了,淡声道:“章队长,要不要打个赌?我猜,他出来时,一定是两手空空的。”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田建设出来时,手上的确是空空如也。他却神色轻松的,直接折回。
章栋神色不济,狐疑地问许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玉只是摸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在纸上写了一种药后,递给了章栋,道:“我刚才让记工员买的,正是这种药,要不,章队长你去买试试?”
章栋毕竟也是医生,中西医有些方面是融合贯通的,所以他认得出来,纸上的药,只是一种很常见的眼膏,没道理买不到啊!看着许玉眸中看似淡然,实则别有深意的目光,章栋更觉得,事有古怪,当下也不多问,接过纸去了医院。
医院药房柜台里上班的是位年轻男医生,扫了眼章栋纸上的药膏名后,便直接回道,药房里现在没有这种药。
一个偌大的药房里却没有这种最常见的药,那和厨师的厨房里却没有盐有什么区别?章栋虽觉得不可置信,却也没多纠缠,又说了几种类似的治疗效果的眼膏,男医生见他一连说了好几种,自觉,要是都说没有的话,怕是也说不过去?便拐弯抹角的打听,问章栋是来自哪个医院的。
这和许玉预料的丝毫不差,章栋当下看向男医生的眸光渐深,也不回答,只是要求买药。男医生见状,态度愈发的不耐、敷衍,直接三两句话的就将章栋打发了,总之是就不卖药给他。
眼里容不下沙子的章栋怎么能容忍这种欺人、不公,当下正欲发作,一直隐在一旁的许玉已经对其招了招手,章栋这才回想到她方才的交代,不管发生何事,暂时都不要先和医生起冲突。他只得强行将怒意咽下,冷脸离开了。
柜台里,男医生眸中的轻视、不屑还未敛去,在听到一道女声也要买眼膏后,直接甩过去了一句:“都说了没得卖的,烦不烦?”
对面似是静默了瞬,随后,一道为难的声音响起:“那怎么办啊,我们大队长还等着药膏呢,他说他眼睛疼的厉害,都要看不见东西了。”
男医生看向许玉,见是一张对他来说陌生的面孔,又听她提到队长,便试探性地问道:“你们大队长?谁?”
“就是我们生产大队的副队长,章栋啊,”许玉一本正经的胡诌道:“他和几位社员修机器的时候,不小心被电焊伤了眼,就等着我买药膏回去呢。你这确定没有吗?要不你再找找?要是耽误了,章队长以后眼睛出了啥问题,他肯定是要怪我的啊!”
和刚才的许玉一样隐在一旁的章栋:“……”
内心独白:我不说话,就默默地看着你编剧本。
许是许玉面上的担心太过真切,男医生并未怀疑她的话,他也怕自己日后会被追究、担责,但是又出于某种顾虑,最终,只是道:“那你先在这里等我下,我去库房看看还有没有了。”
话虽如此,许玉却看到,那男医生并未去库房,而是拐进了走廊里的一间医务室。正好,从那间医务室里有患者走了出来,许玉便迎上前去,她这边刚问出,那间医务室里坐诊的是哪位医生,之前进去的那位男医生也从里面走了出来,许玉便不动声色地重新回到了柜台前。
男医生问许玉要医院开的药方,她心里有多稳,面上便表现出的有多着急:“是章队长让我来拿这个药的啊,你也知道,他自己也是医生,他没有给我药方啊,要不,你先把药卖给我,我晚点再把药方给你送来?”
男医生似是就在等着这话,便顺势接道:“我们医院一直恪守医规,没有药方是不会卖出药的,你这既然情况特殊,就先卖给你,一定记得把药方送来啊!”
许玉心道,你说这话自己信不,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么聊斋啊!面上却打着哈哈的应下了。
出了医院的门,许玉看着手中的药,非但不觉轻松,反倒是阵阵唉声叹气道:“我原来以为,我和药之间,只隔着钱,现在看来,还隔着九九八十一难啊!药方是什么,公章又算什么,都比不得领导的头衔好使啊!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生活逼我做戏精啊……”
章栋:“……”
她虽表情浮夸了些,倾吐的也的确是事实?正因如此,他的面上愈发深沉,问道:“这些事情发生多久了?”
许玉没直接回答,只谦逊道:“是我笨,也就最近刚发现不对劲。”
那也就是说,其实他们早就开始狼狈为奸了?章栋眸中阴寒的似能滴出墨来,车子拎起来一横,调转了车头,沉声道:“先回去!”
许玉一个人回到医疗站时,就听到,田建设还在对龚鹏飞等人抱怨说,公社医院不认公章,不卖药,然而,下一瞬,在看到许玉从口袋里摸出的十多支眼膏后,眼珠子都差点没瞪出来,惊讶到结巴道:“你,你,哪来的?”
许玉面无表情:“去公社医院买来的啊!”
田建设震惊到瞳孔地震,近乎没忍住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许玉却没再理会他,兀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了。果然,没多久,田建设就自行离开了。果然,又没过多久,方向民又双叒叕冲进了医疗站,对着许玉一阵斥道:“许玉,你还真是胆大包天!你连章队长的名字都敢冒用,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我看你这次还有什么话要说!”
许玉淡淡挑眉,来的竟是比她预想的还要快呢!她还未开口,门外,一道威严的声音已经汹汹砸来:“谁说她是冒用!你们去医院不为买药,打探我们的行踪倒是打探的积极!”
雷霆之怒,方向民似是瞬间被雷劈中,呆若木鸡。
接下来的事,便是顺理成章了,方向民和田建设都被章栋给叫走了。
许玉蔑视的一勾唇,自作孽,不可活呢!上午,章栋在公社医院的亲眼所见,由不得他不怀疑,田建设和医院公然勾结,故意不卖药给许玉的医疗站,而刚才方向民的自动跳出,便是自以为捕捉到了蝉的螳螂了,正好被章栋这个黄雀捉了个正着!
一环扣一环,如同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个都没跑掉。即便,公社医院的那只老鼠暂时没法动,至少在章栋的心里,已经对其下了死/刑了不是?
因而,当章栋对许玉说了他的判决,一是让田建设离开医疗站,二是责令方向民再也不得过问医疗站的事情,更不能再去找她的麻烦,并未提到公社医院的那只老鼠时,许玉对此是意料之中的。她也不着急,如果老鼠再对她作祟,那就来日方长么……
章栋还道,会尽快和公社医院沟通,不会再为难医疗站了。许玉只叮嘱他:“一定要万事小心。”
毕竟,不怕君子,就怕小人呐!
不过,不得不说,许玉此举,也算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内没有了细作,外没有再敢来找茬的,苦中有乐,小日子也算是优哉游哉的啊!
当然,如果这不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许玉想,她会一直甘之如饴的。
第28章 他的秘密
距离开社员会还有一周的时间, 虽然,这段时间方向民一直很安静,几乎没作妖,但他以前的所作所为太过“深入民心”, 再加上他之前针对医疗站一事, 纸并没包住火, 社员们对其已经心如死灰了, 都在私底下讨论, 重新选小队长了。
其中呼声最高的几位中, 就有孙禾, 只是, 现在孙禾是在医疗站做事, 如果再身兼队长, 不知道会不会有心无力。不过,这也并不影响社员们对她的拥护。
这天, 许玉正在对孙禾和龚鹏飞讲解中药时,有知青前来, 说是发现了一个泥塘, 想让孙禾去看看,怎么能攒肥。
这个年代,种地一般都是用农家土杂肥,俗话说,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要想多产粮食,就得多攒粪,只是, 畜牧场的牲口有限,粪便是供不应求的。社员们在不是很忙的时候,就会挖泥塘、拆老墙等,用各种办法搜集土肥。
孙禾对具体的怎么收集很有经验,只是,她正在学习,闻言,便询问般地看向了许玉。
还有一些没讲完的,都是理论的东西了,看书也行,再者,许玉也能随时给她开小灶,当下便笑意应道:“孙姐,那你就先去忙吧,这边不着急。”
只是,她们离开没多久,之前来请孙禾的小知青又跑了过来,面上满头大汗,神色火急火燎:“不好了,许医生,有个知青体内钻蚂蟥了,孙姐正在处理,让你也赶紧过去看看!”
蚂蟥钻到体内,还是得及时处理的,因为蚂蟥属于吸血生物,容易繁殖,拖的时间越长,对身体会愈发的不利。许玉把碘伏、镊子、白酒等东西放到医药箱后,便立刻背起医药箱随着小知青去了泥塘。
泥塘边已经围聚了几个人,地上还坐着一个年轻男人,赤着脚,此时,孙禾正在用鞋底拍打着那人的脚心,似是想让蚂蟥自行退出脱落,但是蚂蟥吸的太深,一直无济于事。
在看到许玉后,孙禾立刻让开了位置,对她道:“玉玉,你快过来看看。”
许玉走近,看到男人的脚底板都被抽红了,他却不觉得疼般,也不担心自己,只是笑嘻嘻地看向许玉道:“真是抱歉啊,来不及好好的去洗个脚,就得麻烦你帮我处理了,要不,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男孩子最多二十岁,五官清爽,气质干净,一双小虎牙,愈发减龄,因而在活了两世的许玉眼里,分明就是个嘴巴抹了蜜的小弟弟。
许玉蹲下去:“那你最好先祈祷,我能把蚂蟥夹出来。”
她拿出了一块干净纱布,用白酒浸透后,敷在了蚂蟥钻进的洞口处。刚敷上去,李海洋顿时被激的一阵龇牙咧嘴,疼的瞬间飙出了冷汗,却也比较能忍,并未叫出声,缓了一会后,依旧贫道:“整个生产队都知道的么,许医生出马,阎王都被吊打!”
许玉觑他一眼,瞎说什么大实话啊!
听的再多,都不如实际行动一次,许玉便又看向孙禾,解释道:“你刚才做的很对,并未强行拉扯蚂蟥,因为如果蚂蟥断裂,残留在了体内,会造成比较严重的感染。而拍打也不能起到松动蚂蟥吸盘的效果,不能让其自行脱落的话,可以在蚂蟥钻进体内的洞口处外敷高渗盐水、食醋等,使蚂蟥体内的水分过度排泄,造成脱水,这样一来,也会使蚂蟥的吸盘松动。”
正说着,李海洋脚底板的洞口处,已经渗出了一小坨的黑色,许玉趁机用镊子把蚂蟥夹出,扔远了之后,又看向孙禾道:“用碘和生理盐水交替冲洗。”
孙禾知道,许玉这是在对她实践教学,便上前开始清理伤口。
药水都找对了,动作缓慢,却也有模有样。她上手能力的迅速,对许玉来说都是意外之喜。
他们这边刚处理好伤口,一道严厉的声音忽然传来:“你们不上工,都在做什么!”
众人转头,就看到了似是刚从山上下来的方向民。他目光扫视了一圈,落在了许玉身上时,面上阴沉的更似抹了锅底灰!
有年纪小的社员似是怕他会怪罪,立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解释了遍,然而,刚说到去找孙禾来帮忙攒肥时,方向民直接打断了社员的话,近乎怒吼道:“她现在在医疗站,都不务农了,你们还找她做什么!还有你们,该上工的时间不上工,攒什么肥,这是你们该多管的事情吗?决定都让你们自己做了,还要我这个队长做什么!一个个的咸吃萝卜淡操心,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说着,一甩胳膊离开了,留下了委委屈屈的社员:“我们的事情都做完了,没有耽误上工的时间……”
被一番好没道理的斥骂,孙禾脸都气红了,却也不忘安慰其他的社员:“他估计是又遇到了什么难事,气不顺,你们不用在意,也不要被他的话影响了热情。”
有女社员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依赖地道:“孙姐,等开社员会的时候,我们可以给你投票吗?”
如果孙禾现在不在医疗站,他们不用问,都会义无反顾、不约而同的去投孙禾的,只是,如果届时她分/身乏术,他们也得尊重她自己的意愿呐!
其实在此之前,孙禾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觉得自己资历尚浅,但是,在有社员接二连三的问到她的想法时,她便认真思索了下。如果说她不认识许玉的话,她是会考虑竞争一下队长之位的,至于现在么……孙禾看向许玉的眸中,更多了分孺幕之情。
她喜欢听许玉给她讲医学方面的知识,在许玉看似很轻松的就能为患者化解病痛时,这种化腐朽为神奇,让她瞬间便觉得,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现在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因而,在对上社员期待的目光后,她只是看向还在地上坐着的李海洋,嗔道:“你怕这泥塘会是沼泽,就冒险自己下去了,幸亏这次只是脚里钻了蚂蟥,现在也没事了,以后可不许再这么冒失了啊!”
说着,孙禾又看向其他的社员,一副要把自家的晚辈托付给他们的神色:“你们和海洋的年龄都相差无几,以后大家互相帮衬,共同进步么。再者,知青大院距离医疗站那么近,要是有什么事,你们就随时去找我呗,谁让你们叫我一声‘孙姐’呢!”
孙禾虽没直接回答,但是她这委婉意思的表达,众人却都听清楚了,当下不免纷纷看向李海洋。
和孙禾比较熟悉的,都知道,李海洋和孙禾是同一个地方来的,听闻两人之前还是小学同学呢,孙禾对他比较照顾,一直是把他当成弟弟对待。而李海洋本人虽相貌比较孩子气,行事也偶有顽劣跳脱,却也都无伤大雅。他为人热情仗义,又学识渊博,至少在周围的知青眼中,算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真遇到事时,也是比较沉稳,能快速拿出主意的那个。出于种种优点,这次社员们私下选出的几个候选小队长中,就有他。
眼下,在场的几位社员听了孙禾的话后,心里俨然清楚了她的想法。
晚上,许玉忙好后,才忽然想到,还没给李海洋的伤口换药呢。这个年代,破伤风还没普及,很多人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个小地方也没有这种针,为了避免他的伤口感染,许玉只能加强给他换药。
男知青大院。有知青听说许玉是来找李海洋的,便立刻把她带到了最角落的一个小房间里。在这里住这种小房间,并非是因为受人排挤,相反的,很多人想住还住不上呢。房间虽小,相应的,里面住的人也少,清净啊,像是李海洋的房间,里面就住着两位社员,屋内的布置却相对齐全。
许玉进屋时,另一位社员去洗澡了,因而屋里只有李海洋一个人。他正依靠在床边看报纸,手边的桌子上,还摆放着一摞报纸。许玉无意中的一扫,就看到,那摞报纸里,还夹杂着几份英文的,她便随口问道:“你还懂英文啊?”
李海洋起身给她搬了凳子坐,没说是给别人准备的,只打着哈哈地道:“略懂,皮毛而已,麻烦你又跑了一趟。”
“职责所在,不用客气。”许玉很快就给他换好了药,这里毕竟是男知青大院,她便没有多待,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起身离开了。
她这边刚离开,李海洋房间的窗户外面,突然响起了喜鹊的叫声。声音清明,他显然也听到了,因而在送许玉出门后,顺势关上了房门,并从里面销上了。
打开了窗户后,郗辰那张脸,赫然出现在了窗外。李海洋胳膊肘撑在窗台上,一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向郗辰,问道:“话说,你以前不是觉得喜鹊吵闹,总是学布谷鸟叫吗?什么时候,这是竟然喜欢上喜鹊了?”
郗辰面无表情:“你这是在羡慕我的口技吗?”
说着,已经从窗子里递进去了一个厚厚的本子,又淡道:“两本都翻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