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枕
卓玑突然愣住。
那少女非但没害怕,反而淡淡地笑了,又指指他身后。
一个清浅却夺目的笑容,眼神漠然如雪。卓玑喉头滚了一下,心里生出许多不好的预感,近乎僵硬地回归头。
!!!
男人最后的视线定格在了那张灭灵符上。
他还是算计得太少,大意了。
原来少女的触手根本没想要绞杀他,只是将他这只惊弓之鸟赶入陷阱罢了。
他自己设置的陷阱,最终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年轻人……果然……不讲武德……”
卓玑倒在大殿地上,渐渐漫上黑暗的视野里依稀映入了少年红色的身影。
他放弃抵抗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
离魂阵,果然巨他妈疼。
……
金丹期修士身上的好东西比其他筑基期弟子多多了,钟棘却没有摸尸体的爱好,只是去了殿上的高椅盘腿坐着,看着啾啾搜罗。
“钟棘,你不要吗?”
少年斜斜托着腮,另一只手抠着椅子上的宝石:“我不需要——而且,尸体很恶心。”
他酣畅淋漓打高兴后,浑身上下都舒坦,声音里的焦躁不耐消失得一干二净。清澈下来的嗓音很像玉石冷泉。
啾啾将补充灵力用的丹药小心翼翼放进物品袋——这是她之前在某位沂山派弟子身上捡的。
只有这种最低级的袋子,才不带绑定功能。
像卓玑这种修士用的都是储物戒指等高级货,每次开启,还得放点他们的血滴上去。
收好了,啾啾抬眼看向少年。
他搞出来的尸体,他还嫌恶心。这人果然是个叛逆期男孩。
啾啾想了想:“之前,我看到你搜师姐的尸体了。”
“什么时候?”
“在试炼秘境里。”啾啾回忆,“你杀了焱宁兽后。”
少年大概想起来了,“喔”了一声,冷哼:“她不是第一次抢我东西了。第一次我忙着战斗放跑了她,第二次她还敢这样,那我自然要把之前的东西拿回来。”
原来还真有人不怕死,敢惹这暴躁小阎王两次。
啾啾点点头,觉得可以理解了。
过了一会儿,她直起身把储物袋放好:“我搜完了。”
“喔。”钟棘从椅子上跳下来,笑了:“接下来去正殿对不对?”
“不。”啾啾摇头,“地宫里应该没有修士了。”
“哈?”
“如果之前还有其他修士的话,他们应该很快就能赶来支援战斗,根本不需要这个人故意和我搭话拖延时间。我猜后来的两个金丹期修士都是从另一个营地临时赶来的。”
钟棘愣住。
啾啾用手指了下:“我刚刚破解阵法的时候,看见离魂阵里包含的建筑,除了这座偏殿,还有那边几座棚屋。我猜他们应该就把抓来的凡人关在那里……”
“都已经死了吧。”钟棘打断她。
啾啾一顿。
钟棘拧拧眉,眼里流淌了一闪而过的暗红:“因为真的很痛。”
啾啾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她基本也能猜到。
连小钟师兄都强调很痛,那就是真的很痛。凡人根本无法承受。
这人身体再好也不是怪兽,他也会难熬,他当时就是单纯在顶着剧痛咬牙厮杀。
“钟棘。”
“啊。”
“你乖乖坐在那里。”啾啾想起他上次给自己包扎得一塌糊涂的绷带,走过去,很自然,“把衣服脱掉,给我看看你的伤。”
突起一阵风,灌入大殿,将腥臭味吹得到处飘。
“……”
万万没想到,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身子竟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非但没有如她所言乖乖呆在那里,反而退开一步:“你想做什么?我才不要!”
一副反应过激的样子。
啾啾惊讶:“我帮你上药。”
钟棘以一种更惊恐的表情睁大了眼:“不要,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这点小伤,不上药也能好。”
明明肩膀上那个血洞都快看见骨头了。
啾啾没有表情,却很严肃:“你听话。乖乖坐好。快点。”
她口吻不自觉严厉起来,带着压迫感。
“……”
少年漂亮的瑞凤眼眨了好几次,终于心不甘情不愿似的,脱了衣服,别过脸,满目郁躁。
啾啾一愣。
钟棘身上的伤痕不少。
都已经愈合了,但还是能看出来其中几次伤得很严重,换作其他人,估计早就命悬一线了。
他身体简直不像修仙之人。不够光洁,不够无瑕。
啾啾想到他之前扔给自己的伤药——小钟师兄应该的确是不会疗伤法术的。就算外伤药也用得马马虎虎,可能大部分时候受了伤,就那样放着不管硬|挺过去了。
他是个标准的狂战士。
啾啾用刚刚搜刮来的灵液洗了他的新伤。
血已经止住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适应他这对伤口不上心的性子,他身体愈合能力还蛮强的,就是伤口有些脏。
灵液冲刷掉周围的污渍血痂,白皙的皮肤一点点重新露出来。
少年身体不算厚重,皮肤下肌肉线条比同龄男孩们要结实些,却恰到好处,秀气漂亮。
胸膛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然后在啾啾手放上去的时候猛地一僵。
“我不知道疼不疼。”啾啾说,“你乖一点哦。”
钟棘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脸别得更开。
少年如玉的皮肤似乎隐隐约约泛起了一阵绯色。
不知为何,啾啾觉得满屋血腥味中,又有水蜜桃的香味若有似无地传来,她不由得抬头看看下面的殿堂。
之前并没有找到任何和水蜜桃相关的陷阱,而且,大殿打得激烈的时候,那味道消失过一段时间。
钟棘突然开口:“害怕吗?”
“什么?”啾啾收回注意力。
那香味很奇怪,不单单勾起了她的食欲,还让她有些牙痒,心里生出一股烦乱,好像有把火在燎,又燎不到,只能无端惹来一些酥麻。
啾啾按下莫名其妙的感觉,把水蜜桃抛开,静下心:“什么?”
她又问了一遍。
钟棘这才回答:“我身体。”
为什么要害怕?这是她的第一反应。视线再落下时,她突然意识到,小钟师兄在意的是他身上新新旧旧的伤。
不愿让她看见大概也是因为这个。
“倒是不怎么害怕。”啾啾用手戳了一下,少年身子也跟着僵了一下。
啾啾垂着睫毛,感觉很奇妙。
她还蛮喜欢这种明明强悍的身体却被她掌控的感觉。
“这里是怎么受伤的?”她问。
“谁记得这些。”少年声音郁躁。
过了好半天,他又突然回答:“一年前,捕杀紫风兽时,被撕裂的。”
“这里呢?”她戳。
钟棘皱起眉:“大概几个月前吧,和一只桃花精打架,被它割开的。”
啾啾轻轻的:“紫风兽畏水,虽然身体坚硬庞大,但肚子那一块是弱点。用个水灵阵,再加个地转剑阵就能对付。桃花精和它相反,桃花精畏火,虽然动作灵活,但树干不能移动,用火灵阵和化灵阵就可以搞定。”
“谁懂这些。”钟棘极度不满,“下次你倒是陪我一起去啊。”
“……知道了。”啾啾点点头。
水蜜桃香味莫名浓郁了一些,啾啾给他上好药,又缠了好几圈织云锦,然后表情平淡地退开。
少年在她面前穿好衣袍,重新变回那副生机勃勃活蹦乱跳的模样。
其实钟棘问她害不害怕他身体,她是真的不觉得害怕,甚至意外的,连啾啾自己也没想到,她有一点喜欢这种带战损痕迹的强韧的少年躯体。
“现在我们去棚屋那边。”她说。
***
棚屋距离偏殿不远,打开门的一瞬间,一股腐臭味腾腾扑过来,啾啾皱了皱眉。
整个屋子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惨不忍睹。
屋子里有不少刑具,枷锁、链条、镣铐,每个刑具都用在了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