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开花
门被豁得推开了,钱氏眼睛红红的冲了进来,没有哭,看着王永安的眼神却第一次充满了仇恨和不置信!
钱掌柜和钱氏娘也跟在后面进来了,脸色都不好看。
王永安心往下一沉:“怎么了?没找到金钗不成?”
钱氏哆嗦着手,指着王永安:“你……你好狠的心啊——”
王永安楞了一下:“好端端的,你这忽然跑回来就指责我,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王永安!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还是不是人?金钗是你的闺女啊,你的骨肉啊!你怎么忍心?”
钱氏大哭起来。
她今天一早跟着爹娘一起出门,分头去找人牙子。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那人牙子都打点好了行装,就要出门了。
金钗穿着一身棉布衣裳,头发光溜溜的挽成一个髻,本来小小的年纪,却显得有几分老气横秋和苦相,怯生生的走在人群的最后面。
钱氏一看,眼泪就忍不住滚了出来:“金钗啊——”一边喊着就扑了上去。
扑了一半就被几个彪形大汉给拦住了。
他们干这一行的,见识的多了,这还只是个柔弱的女人哭着往上扑,以前还见过那壮年男子拿刀来抢人呢。
彪形大汉表现出来极高的职业素养,愣是没让钱氏和她爹娘扑到金钗面前去。
金钗听到钱氏的声音,抬头一看,眼睛顿时亮了,扯着嗓子就喊:“娘,救我——救我——”
钱氏的心都碎了,“求求你们,放了我闺女吧——”
彪形大汉一声冷哼,他们是做职业人牙子的,又不是做职业慈善的?要是今天你来求一求就放了,明天再来一个人哭一哭,放不放?
都放了大家喝西北风去?最烦这种弄不清楚状况的人了,能被贬为官奴的,那个不是曾经享受过荣华富贵的?当初享受的时候咋没见你哭?
因此特别淡定的道:“想赎人?找我们老大!”
人牙子见生意上门,脸上就堆满了笑,干人牙子这一行,不就是买人和卖人么?
只要能卖出去,赚钱就行。
因此态度十分的和蔼:“这位大嫂,您要赎买哪一位啊?”没想到这还没出齐城就成做成一笔生意,兆头不错。
人牙子都想着是不是一会给抹个零头了。
钱氏哭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指着金钗不说话。
还是钱掌柜上前陪笑:“我们想把我家孙女给赎买回去,还请行个方便!”
人牙子点头:“好说好说,你们家孙女是谁?”
他也听说了,这次被发卖的官奴里,好多都是前县太爷收用过的姨娘,一个个都貌美如花,虽然不如那黄花大闺女值钱,可卖到外地去,给人当妾什么的,还是挺枪手的“就是那个,那个最后头的,瘦瘦小小的那个——”钱掌柜忙点头哈腰指着。
人牙子看了一眼,队伍最后面那个小丫头还没成人呢,瘦瘦小小的,长得倒是秀气,也没多看,估摸了一下道:“那行,给三十两银子吧。”
“什么?”钱掌柜惊呼出声。
三十两!如今这世道,买个这样的小丫鬟,顶破天了六七两银子。
这开口就要三十两,这不是敲诈吗?
“怎么?嫌贵?”人牙子眼珠子一翻,就要翻脸。
“不……不是……这,我们家也没这么多钱啊,如今买个像她们这样的大的丫鬟,不过五六两银子,这三十两,太……太贵了!”钱掌柜人都傻了。
“你们知道她们是什么?是官奴,什么叫官奴?我告诉你,平常的小丫头自然不值钱,可带上官字那可就身价不一样了!别给我废话,说吧,买不买?不买别耽误劳资的时间!”说着就要转身。
钱掌柜犹豫着看向钱氏,钱氏咬咬牙,扑过去:“我买!这个姑娘我买了!”
人牙子就喜欢这样的爽快人,给身后的心腹使个眼色,一会就拿着一份契约书给进来了。
“姓名——”人牙子拿起笔,打算填上名字,等交割了银钱,去官府立个档就行了。
“王金钗——”钱氏忙道。
人牙子手下的笔一顿,皱起了眉头:“叫什么?”
“王金钗。”
“今年几岁?”
“十二岁。”
……
人牙子啐了一口,还道今天开张的生意是好兆头呢,原来是晦气!
当下将笔一丢,手里的契约书也折起来:“不卖!这个官奴不卖!”
“为啥?”钱氏一家三口都愣住了,王金钗本来看到钱氏她们要将自己赎回去,安静的等待,听到人牙子说不卖,也傻了。
“为啥?王金钗这个官奴,有人特意交代过,不准父母亲人赎回!白浪费了劳资的口水,呸——”人牙子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金钗急眼了:“救我,娘——救我——”
“这是怎么回事?我家闺女为啥不能赎啊?”钱氏慌了神。
还是钱掌柜,想了想,拉着人牙子去了角落,塞了一块碎银子到了他手里,好一会,人牙子起身招呼人走了,还傻傻的愣在角落里。
金钗再哭喊,不愿意,挣扎,也无济于事,被强行拖上马车,很快,马车滴滴答答的就走远了。
钱氏追着马车跑了几步,软倒在地,只看着马车越走越远,金钗的哭声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了。
钱氏娘又是担心钱氏,又担心钱掌柜,咋就跟撞了邪一样,不动了?
先把钱氏搀扶起来,拖到了钱掌柜面前:“当家的,你是咋滴啦?”
钱掌柜两眼通红,看着钱氏,忍不住老泪纵横:“闺女啊,爹对不住你!害了你呀!”
第六百八十三章 癫狂
“爹?”
“当家的?”
钱氏和钱氏娘不解的看着钱掌柜。
“当家的,你到底咋滴了?那人牙子说啥了?”钱氏娘忙问。
钱掌柜一大把年纪了,听了这句话,顿时蹲了下来,“那人牙子说,金钗不准被赎买,都是咱们那好女婿造的孽啊!”
“官人?”
“女婿?”
钱家两个女人都不太相信。
钱掌柜这才将人牙子传递出的消息,说了出来。
原来,王永安当初和高进互相攀咬,又牵连进来了不少的人,这些人虽然进了大牢,可他们外面还有家人亲戚,自然对王永安和高进恨之入骨。
更有些人想得深远些,这么多人犯事,只要和私矿沾边的,都被下那大狱,唯独王永安,只被打了板子就放了出来。
虽然说还被革去了秀才的功名,可人却啥事没有!如何不让人怀疑?
如何不让人嫉恨?
就有那聪明的人,去一打听,才知道,是王永安当堂反水,他为了脱身,说要戴罪立功,将知道的,猜测的,都交代了出来。
王永安本就聪明,虽然接受私矿的事情没几天,可他会看会听会想,居然将好些秘密都猜了个七八成,为了活命,他连这些都交代了。
还别说,朱浩然根据王永安提供的这些,还真是省事不少,也抓了不少漏网之鱼。
这些消息,朱浩然也没让瞒着,很快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王永安一时动不得,他勉强算是个戴罪立功,肯定暗中被朱浩然盯着,谁要是敢动手,只怕爪子都要被剁掉。
投鼠忌器,只能在心底暗恨。
后来知道,王永安有个闺女被高进纳为妾,这次被贬为官奴。
有那心思快的就想将王金钗赎买回来,好好羞辱一番,也算出口恶气。
都摩拳擦掌的准备好了。
派人想将王金钗买回来,结果都碰了壁,人牙子说了,这王金钗不予赎买,是朱大人亲自下的令。
如今这朱浩然就是齐城的天,手握大军,谁敢说个不字?
就算恨得滴血,也只能乖乖忍着。
钱氏和她娘一听,差点没晕过去。
这意思,金钗就是被王永安给害了!
是了,要不是王永安为了权势,怎么会狠心逼着金钗给高进当妾?不是王永安,金钗怎么会好端端的从一个秀才女儿,变成了一个官奴?
不是王永安,金钗怎么会连被赎买的资格都取消了?
钱氏越想越恨,越想越是生气,浑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直奔回来,看着王永安,好半天也只挤出几乎话来。
听到王永安还装无事人一般,钱氏顿时将钱掌柜打听来的情况,一五一十的都说了,最后才道:“我们十几年的夫妻了,我还不了解你?你看起来温文尔雅,人模狗样的,骨子里最是凉薄不过!”
“想来也是,连自己爹娘兄弟姐妹一概不管不顾,偷了地契和银子只为自己的人,我怎么会以为他能对媳妇好?对子女好?”
“你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的亲爹都能害,何况是我跟金钗?我只恨我自己,当初怎么瞎了眼,非要嫁给你!”
钱氏宛如已经豁出去了。
王永安倒是一愣,高看了钱氏一眼,没想到跟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还有自己都没有见识过的一面。
听完钱氏的话,王永安嗤笑:“钱如月,现在你装什么清白?是谁在闺女刚懂事起,就天天告诉他,要找个官宦人家的子弟当夫君的?是谁一听说不把金钗送给高进当小妾,家里日子就要过不下去,立刻就去劝金钗的?又是谁,金钗一得宠,就恨不得招摇过市,天天跟人说自己是县太爷便宜丈母娘的?”
“这么多年夫妻,你了解我,我难道不了解你?看起来什么都听我的,伺候我,可别忘记了,当初你是怎么嫁给我的?想我当初中了秀才,那么多大家的小姐我不挑,非得挑中你一个要长相没长相,要家世没家世的破落商户家的姑娘?”
“你背后使的那些手段,逼着求着那些要脸面的大家小姐,说我跟你是真爱,我们早就私定终身,你以为我真不知道?”
“当初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不过是懒得追究而已,你还真当我是喜欢你,当你是真爱不成?你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配也不配?”
一席话,说得钱氏面如土色,整个人又是羞愤又是气恼,尤其是在钱掌柜和钱氏娘惊讶的看过来的眼神下,顿时崩溃了。
“你胡说八道!王永安你个混蛋!你个骗子!你住嘴——你住嘴——”钱氏崩溃得扑过去,想堵住王永安的嘴。
王永安想避开,这才想起,自己受了伤,此刻动弹不得,眼中顿时掠过一抹后悔,早知道钱氏这个贱人受不得刺激,方才该忍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