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开花
张婆子满口答应不提。
王永珠和宋重锦到杂货店里,买了一大捆黄纸,还有纸钱,一捆香,本来要走了,宋重锦看到人家门口摆着的纸糊得一堆童男童女,还有院子什么的,顿时挪不开脚步了。
他听张婆子说了,这人死后,到下面也一样要穿衣吃饭,没子孙后代供奉的鬼,那就是穷鬼,当了鬼都要挨饿受冻。
这么一算,自己那亲娘,岂不是饿了冻了二十来年了?说不定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就是个流浪鬼。
这么一想,宋重锦越发不得劲了,干脆大手一挥,将那院子,童男童女什么的也买下,雇了一辆马车,将车厢塞得满满的,人都被挤到角落去了。
荆县这座庙,就在荆县城旁边的一座名叫桐山的山顶上。
桐山并不高,风景秀丽,尤其是山顶上的这座名叫普恩寺的庙宇方圆几百里都十分的有名,每逢节日,或者什么诞辰之类的,附近的人都蜂拥而至,祈福拜神,保佑自己一家平安什么的。
香火很是旺盛。
不过今天是个普通的日子,山路上看不到多少人,远远的可以看到一座寺庙掩映在松柏后面,山脚下就能隐约听到钟声悠扬。
到了普恩寺,才发现,寺庙并不大,黑漆的大门,黄墙黑瓦。
看得出颇有一些岁月了,透出一种世俗外静谧的美。
虽然不是节日,进了寺庙才发现,里面人也不少。
两人找了个知客僧,说明了来意,又捐了一笔香油钱。
那知客僧人的态度倒一直没变,见两人添好香油钱,才带着两人到了后院,问清楚两人要拜祭的是谁,一听说是找一位十几年前的齐姓妇人,僧人眼中掠过一抹诧异之色:“这为女檀越的遗体就葬在后园,小僧这就带你们去。”
王永珠和宋重锦互相看了一眼,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套话:“这位大师父,您似乎很熟悉?可是有人来拜祭过?”
知客僧人一边带路,一边回答:“那是因为作为齐檀越的墓地,没隔几年都会有一位京城来的贵客祭奠一番,除了那位贵人,再无他人前来了。今日看到两位小檀越,倒是小僧失礼了。”
不用说,这所谓的京城贵客肯定就是宋弘了。
知道宋弘来看望过齐欢,两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没了说话的兴头,默默地跟在知客僧人后面,穿过几个院子,来到了寺庙的后院。
围墙过后,一片松柏林后,是一片静谧的墓园。
这片墓园风水不错,靠山望水,不少因为各种原因,不能葬回祖坟的逝者,被家人选择安葬在这里,也算是个不错的埋骨之地。
两人跟着知客僧人走到了东南角,一座矮矮的坟头孤零零的伫立在那里,坟头一看是经常有人修葺的,上面杂草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的。
第六百八十八章 祭拜
因为正月刚过,坟头上还供奉着一卷佛经和烧成灰的黄纸,一看就是寺中的僧人所为。
而周围的好多坟墓面前,都冷冷清清的什么都没有。
如此鲜明的对比,想来是宋弘交代过什么。
知客僧人将人带到地方,为了避嫌,告辞而去。
两人默默无语的在坟头跪下,摆上了米饭,肉食和几样果子。
又插上香,砰砰砰磕了九个响头,宋重锦才道:“娘,不孝儿带着媳妇来看您了!这么些年,您在下面受苦了!如今儿子知道了您的下落,断然不会再让您受苦了!”
王永珠陪着磕了九个头,一边将纸钱和黄纸拿出来,用火折子点着了,一张张的开始烧着,一边道:“婆婆,我是王永珠,是您儿媳妇!您放心吧,您儿子以后就交给我了!”
宋重锦跪在坟头前,他想象不出来地下躺着的这个人,长什么样子,喜欢什么,笑起来是什么样的,最后死之前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生下了自己,又是带着什么样的遗憾闭上眼睛?
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这个人的死,长眠于地下,再也无人得知了。
她如果真的泉下有知,会不会也曾夜半的时候,守护在自己的身边?会不会也曾看到自己受欺负被欺骗的时候,心疼的落泪过?是不是曾经后悔过,跟宋弘在一起过?
……
王永珠见宋重锦看着坟头发呆,知道他此刻心里肯定是五味杂陈,不好受。
忙道:“宋大哥,你不是给婆婆买了房子和伺候她的童男童女吗?快烧给她老人家,让她老人家在地下也受用受用。等闲了,咱们再挑个好日子,给她老人家立块碑,好叫子孙后代都记得她!再不济,等咱们有钱有权了,把这一块墓园都买下来,将来作为咱们家的墓园。等咱们都去了,也能陪着她老人家在地下热闹热闹…”
宋重锦脸色一变,忙捂住了王永珠的嘴:“不准瞎说,咱们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王永珠只想翻白眼,长命百岁后不也得死?谁能逃得过?自己不就顺嘴那么一说,安慰安慰宋重锦吗?
他还较真了!
脸上嫌弃着,手却不由自主的抱住了宋重锦,想借给他点力气和温暖。
两人静静的在齐欢的坟前抱了一会,一阵微风吹来,卷起地上刚烧的纸钱灰,慢悠悠的飘起,在坟头上打了个转,欢快的飘远了。
有了王永珠的提醒,宋重锦下山的时候,特地叮嘱了知客僧人,问附近有没有好的石匠,他想刻一块碑。
知客僧人推荐了寺内的和尚,他们有好几个有这手艺,而且价格也便宜。
宋重锦如今不差这个钱,掏出一锭银子来,下了定金,才告辞而去。
下山的路上,宋重锦的心情才慢慢回转过来,走出一半了,又回头看向墓园的方向……
回到家里,就听到张婆子和王家兄弟正在说扶灵柩而回的事情,如今天气渐渐转暖和,虽然有冰,可要是再耽搁下去,也不行了。
因此决定第二天就赶回七里墩去,连夜能赶到最好。
宋重锦自然没反对意见,如果要搬到县城里去,他还有不少事情和东西处理,不过等到了县城,联络点人就多了,应该也就够用了吧。
王永珠雷厉风行,回来的路上就去了长风镖局,正好有镖师要回石桥镇,本来打算今天就走,听说王家要雇佣他们,就干脆推迟了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雇了马车,到镖局门口跟镖师们汇合,一起往石桥镇赶。
因着他们是扶灵守丧,路上镖师们也不大好意思说话,只默默地赶路,就这样,一直到了天都黑透了,才到了石桥镇。
结清了银子,看看天色,赶回七里墩是不现实的,还好宋重锦在石桥镇也有落脚的地方,大家将就着凑合了一宿。
终于在第三天中午回到了七里墩。
一进村门口,遇到熟人,一看王家人都披麻戴孝,后面的马车上还放着一具棺材,谁还不明白?
王老柱虽然有些偏心执拗,可在村里名声一贯不错。
这好端端的年前还红光满面的出门,过了年,居然是躺在棺材里回来了,上了年纪的人,看了心里都不得劲,摸摸的擦把泪,跟在了后面。
王永富和金斗还有王家几个儿媳妇得到了消息,匆匆赶来。
王永富一看到亲娘和几个弟弟妹妹都穿着孝,顿时腿都软了,再看后面那棺材,立刻哭出声来:“爹啊——”
这一声哭喊,勾起了无数人的泪眼,王家兄弟都大哭起来。
张婆子也拿着帕子捂着脸呜呜的哭,王永珠虽然心情沉重,可毕竟没练就这说哭眼泪就来到功夫,顿时傻眼了。
还是张婆子见机快,飞快的塞给王永珠一条帕子。
王永珠接过帕子,就闻到一股呛鼻子的姜味,立刻明白了,苦着脸将帕子揉到了眼皮上。
那酸爽,那刺激,王永珠眼睛都睁不开了,红彤彤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滚落。
外人一看,都忍不住夸张:“王家闺女真是个孝顺闺女啊,看她哭得,哎呦喂,看得我心里都不好受起来!”
“可不是,这一下子没了爹,就剩下一个娘。还没成亲呢,以后这日子可不好说了!”
“不对呀,我咋看到这王家闺女头发都梳得不对啊,这是已经成亲了?”
“你眼睛可真尖,不说我都没注意呢!果然,这是热孝里成亲了?
……
有那注意力都在王家人身上,看他们哭得惨不惨,衣服穿得对不对,丧礼办得隆重不隆重的人,立刻就发现了王永珠的变化。
再看宋重锦也穿着孝子贤孙的衣服,那架势,跟亲儿子没什么两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已经到了地头了,几个儿子都在,孙子也都在,按照老规矩,这棺材就该儿子们亲自抬回家去了。
早就有人准备好了绳索,将棺材绑好,用棍子穿过,王永富三兄弟,加上宋重锦这个女婿,还有两个大孙子,一起将棺材抬起来。
第六百八十九章 爹,回家了
王永富在最前面,一边流着泪喊:“爹,回家了——”一边抬着棺材一步一步往家里走。
棺材抬到了门口,一时倒愣住了,这几个儿子,按理说一般是停在前院,也就是王永富的院子,可王老柱最后又是跟着王永贵的,难道停到中间院子里去?
林氏满心不情愿让王老柱的棺材停在自家的院子里,本来这公公就没分给自家不说,自己这可是新屋子。
今年就打算给金斗和金壶说媳妇的,这公公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卡在这个时候,守三年孝后,儿子们都多大年纪了?到时候哪里还有好姑娘等着自家?就算现在想定亲,也说不出口啊,谁家爷爷刚死,就给孙子说亲的?
想到这里林氏心里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她本就不是个有城府的,脸上就带了出来。
王永富不干啊,他是长子,尤其是亲爹死后,那些生前的龌龊尽数都被他自动忘记了,剩下的,都是王老柱这个亲爹如何的偏心疼爱自己这个长子。
越想越后悔,越想越难过,恨不得以命去陪亲爹去。
这让亲爹的棺材停在自家院子里有啥?他正好还能跟亲爹,就算是尸体,能说说话,心里也好受点。
因此见林氏不太乐意的样子,顿时眼睛就红了,好歹顾忌着还有外人,加上怕惊了亲爹的灵,只低吼道:“还傻站着干啥,还不准备去?”
林氏想说点啥,看到王永富发红的眼睛,打了个激灵,什么都不敢说了。
王永珠本来想说,实在不行,就把棺材停在她的那个院子里,反正前面法事已经做了,顶多再停一天,就直接下葬了。
可看王永富那伤心的样子,她还是默默地闭上了嘴,拿帕子揉了揉眼睛,顿时哭了,她忘记这帕子是沾了姜汁的……
王老柱的死讯发布了出去,王家族里的人都来了,村里也有跟王家关系好的,都上门吊唁。
王家的院子门口,挂上了白布。
林氏虽然不甘不愿,可也不敢拗着,还有江氏和柳小桥帮忙,王永珠和张婆子之负责哭灵就够了。
一家子都到齐了,还是柳小桥发现不对:“怎么没看到大姐?”
自从婆婆,自家男人和妹子,三哥他们去了齐城后,那王永珍和木头是深居简出,没事都不开门的。
要不是他们要去老宅子去摘菜看到地里的菜少了,都感觉不到屋里有人。
木头倒是懂事的,一过了年,就去镇上说是打零工挣钱去了,也不知道交代了什么,王永珍每天都不出门。
只木头回来的时候,门才会开一会子。
可这王老柱死了,满村子的人都知道了,五家外姓的人都来了,怎么身为亲闺女,还不露面?
不过此刻家里已经来了客人,让人知道了不好,柳小桥便叫过金罐,让他去老宅子去通知王永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