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开花
见文书来了,早就有勤快的金花给端了洗脸书过来,请文书梳洗了一番。
等文书出来,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一桌子的菜,里正和宋重锦还有王家兄弟站在桌子旁边正等着他。
上了桌,桌子中间是一盆老母鸡汤,油亮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上面撒着一层碧绿的葱花。
青椒煎鸡蛋饼,金黄的蛋饼中,切得细细碎碎的青椒碎点缀其间。
鱼头炖豆腐,鱼头煎得发黄,然后熬出了白白的汤,豆腐切成四方的小块放入汤里,早就吸足了鲜美的汤郑…
肥瘦皆宜的腊肠被切成薄片,呈现出琥珀透明色,腊肉五层三花,蒸熟了后,肥肉透明晶莹,瘦肉紧实弹牙,下面垫了土豆块,吸足了腊肠和腊肉上滴落的油脂。
再配上几个小菜,不说在庄户人家,就是在镇上,那也是极为体面的席面了。
文书家境一般,全家几乎都靠他那点俸禄,平日里吃穿都要好好算计才行。
昨儿个虽然在酒楼也吃了一顿好了,可这农家朴实的,不花哨的饭菜,反而更勾人的胃口。
大家分宾主坐下,一人倒上一杯酒,文书推辞了几下,只说还要进山,喝酒误事。
宋重锦也就不强劝了,倒是那鸡汤和鱼汤,文书痛喝了两碗,只吃得满嘴油光,红光满面。
汤足饭饱,又泡上茶来,解了口中的油腻,文书坐在院子里,倒是忍不住油生出,这庄户人家的日子都这般殷实,倒显得他们镇上的人日子还不如乡下了。
也不过略感叹一二,看看天色,还急挂着正事,文书也就主动提出要进山。
王家兄弟听说了这妹子和妹夫要买山,说要弄茶园,虽然不太明白,不过自己妹子一向眼光不错,都没怀疑,反而忙前忙后的张罗着。
这等大事,王家兄弟就留下王永富在家收山货,王永贵和王永平和宋重锦陪着文书进山去。
里正考虑了下,既然要跟宋重锦亲近,这帮忙自然要帮到底,也陪着一起进山。
一行人,带上干粮,还有火石,刀和弓箭,就进了山。
文书初进山,还颇有兴趣,不认识的还指着请教一二,还诗兴大发,对着群山念了两句酸诗。
本来很有几分自得,可身边的人,王家兄弟只认得几个字就不错了,虽然以前听王永安说过,可都听了就忘,后来王永安就在家从来不提了。
自然不懂干啊诗啊,只觉得这读书人好好说话不行吗?这诗是啥东西,每个字都听得清,咋连起来啥意思就不懂了呢?
里正好歹也是肚子里有点墨水的,更别提家里儿子念书,也曾在家念过几句诗的,倒是明白这是诗,可他也不懂啊,只觉得这听都不听明白,想来是好的,忙捧场的喊了几声好。
文书期待的看向了宋重锦,他当然知道,这些人里,要说谁能欣赏他的诗作,自然是秀才宋重锦。
别人说好,那都是毫无灵魂的拍马屁!
宋重锦面无表情的看着期待着的文书,闭上眼睛,咬着牙昧着良心,干巴巴的夸了一句:“好”
第八百二十章 担忧之心
文书脸上挂着笑,还要努力表现的矜持一些,还是没控制住露出四颗门牙来,不满足的问:“请问宋兄,你觉得我这诗那句最好?”
宋重锦的黑脸都快要绷不住了,他很想说,我觉得哪一句都不好,话到了嘴边,勉强变成了:“我觉得最后一句最好,颇有拙朴之意…”
文书一听,顿生知己之感,“宋兄,你说的对,我再琢磨琢磨前面三句。”说着也不管其他,径直一边走,一边念叨着自己的新诗去了。
王永平实在没忍住,凑到宋重锦身边,小声的问:“妹夫,这干啊湿啊的,讲的是啥?”
宋重锦抽抽嘴角,十分无语:“这首诗啥都没讲,就讲了今天天气不错,风景很好。”
王永平愣住了,好一会才开口:“那我咋一句没听懂啊?妹夫,你夸他最后一句好,咋个好?”
宋重锦将声音压低了几度,只有他和王永平还有王永贵和旁边的里正能听到:“好在最后一句说的是人话,我能听懂。”
“噗——”里正正在喝水,一下子没憋住,全喷了出来。
王永贵一个趔趄,差点没栽倒在地,好不容易扶住了树干,回头看着宋重锦的眼神一言难尽。
王永平张大嘴巴,看看宋重锦,又看看那文书,半天才明白过来,捂着嘴,背过身去,笑得浑身直哆嗦。
文书察觉到后面的动静,扭过头来,对上宋重锦一本正经若无其事的黑脸,再看看其他三人,不是喝水喷出来,就是走路都走不好,当真是乡野之民。
摇摇头,文书又去琢磨他的新诗去了。
刚上山一个时辰,文书还能吟诗一首,一个时辰后,文书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犹如一条死狗一般,几乎是被王永贵和王永平架着爬上去的。
好不容易翻过了七里坡,文书缓了半天,缓过气来,以为到地方了,心想今天大约是能活着回去了。
没曾想一问,才知道,这才哪跟哪,连一半的路都没走完呢。
顿时差点没昏过去。
再看大黑山,连绵不绝,连路几乎都看不到。
那野草有半人高,荆棘和灌木丛生,将路挡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道那草丛深处都有些啥。
顿时心生怯意,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能再走了。
里正好说歹说,那文书都不肯再走一步。
王永平是个急性子,这文书要是不去勘测测量一番,那妹子的茶园不是就没着落了?
那可不行!为这个,今天一家子都忙活了半天,好菜好饭的也招待了,中途说不干了?说破天也没这个道理。
他是个直肠子,当即就跑到文书面前:“这有啥?大不了我王老四背着你过去。”
文书看看王永平那魁梧的身材,倒是有几分心动,转念一想,不行,男男授受不亲!
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王永贵眼珠子一转,将王永平一把推倒一边,陪着笑脸:“这位官爷,您别见怪!我家这弟弟,嘴笨,心眼直,还不会说话。您这般尊贵的人,能赏脸跟着咱们进山,已经就是贵脚踏贱地了。更不用说还跟着我们一起走了这么久的山路,真是辛苦官爷您了…”
文书一听这话,甚是熨帖,连带看着王永贵的眼神都温和了一些。
王永贵趁热打铁,将这文书好一顿夸,虽然乡下人,用词都粗鄙了些,可越发显得朴实诚恳,夸得走心。
文书也不过就是个小吏,平日里做得都是些不得用的事情,抄抄书,立下文档什么的,不堪大用。
不然,昨儿个一番,也不会是他被推出来,还不是因为他资历最浅?
哪里曾受过这样的吹捧,顿时飘飘然的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
也不嫌弃王永贵是庄户人家了,抓着他的手,恨不得称兄道弟起来。
到最后被王永贵哄得迷迷瞪瞪的,顺口就答应了不去实地测量了,就在这里,由里正陪着,他们哥两个加上宋重锦去实地将位置测量一下,然后回来告诉文书就行了。
等王家兄弟俩和宋重锦走进了大黑山半天,文书才反应过来,顿时懊悔不已。
又十分担心的看着山里,想进去,小命怕不保。
可要不进去,真由着这几个人去测量,给多测量出几座山头来,可咋办?
里正是什么人,文书这点子小心思,哪里瞒得过他去,当下就劝慰道:“官爷且好生歇歇,不用担心的!这王家兄弟都是老实人,更别提宋秀才,和宋秀才的娘子,那都是品行端正之人。”
“不说别的,宋秀才的娘子买这山,也是想着若是能种出茶叶来,将来好将这种茶叶的技术,教给咱们七里墩的人,让七里墩的乡亲父老都能日子好过一些。她买下那山头,也是为了试验一番。有这番心胸和眼光的人,官爷你尽管放心,不会耽误您的!”
文书一听,还有这事?
倒把那担忧之心去了几分。
他一想,这大黑山除了这宋秀才哄着自家娘子,谁肯花这么多银子,买这虚热闹去?这一看就是血本无归的买卖啊,宋秀才都肯掏钱,可见对他家娘子,那是真心疼爱的。
一个这么疼爱自己娘子的人,又还是秀才,为了名声着想,也不能干出出格的事情不是?
再说了,这人去都去了,自己又不敢进山,只能听之任之了,还能咋滴?
更何况,早就听说王家姑娘,当初未嫁就能扛起一家的重任,将王家的日子过得红火,还搭上了京城宫里的娘娘,也是个人物。
若真如里正所说,真是为了让七里墩的乡亲父老才买下山头试种茶叶的话,倒也是善举。
真要是多划了点面积进去,他也能睁一只眼闭只眼,想来这大黑山,也再没第二个人来了。
当下放松了心情,跟里正打听起来。
里正也只是听宋重锦说过这话,只说王永珠已经找到了茶树苗,要等到十月份的时候,才能移栽。
先在买下来的地方试栽看看,如果能成活,两三年后,可以低价卖给村里的乡亲,种在七里坡上。
到时候,有了这茶叶收入,七里坡的乡亲们只怕日子都要好过了。
第八百二十一章 真君子
如果说这美好的前景只是让里正有些意动。
真正打动他的,是宋重锦说的,若真是茶叶能移栽成活,等到七里墩的茶叶长成,王永珠自然有门路将茶叶给销出去。
若是茶叶质量好,成了名茶,这七里墩也就出了名了。
他这个里正到时候的功劳也不小,说不得还能在县志上留下美名。
以后后人说起来,他们家也算是名门了。最重要的是,这种美名,对里正的儿子来说,若是真想走科举之路,那可是不小的助力。
就这一条,就让里正真正动了心思。
他们家如今不缺吃穿,他还是里正,在七里墩也算是德高望重,说话不说一言九鼎,那也少有人反对。
一般的乡下汉子,混到这个地步,那就知足了。
可里正不是这样易于满足的人,他儿子李之栋读书上还算有几分天份,他也就下了决心要将儿子供出来,将来考上秀才,举人,若是运气好,能有个一官半职的,他们李家也算是飞出农门,以后就可以说是读书人家了。
如今是太平盛世,以后自然是读书人值钱些。
儿子只要考中秀才,将来就不用在地里辛苦,也能跟城里人一样了。
再者,男人嘛,哪个没有一点二点的事业心?
能在县志上留名,对于里正来说,那在以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如今居然似乎能唾手可得,说什么,里正也得去争一争。
因此,里正在文书面前,那也是颇有分寸,几句话,就先将宋重锦和王永珠给抬得高高的,又不着痕迹的将自己也捧了一捧,说着文书倒是眼睛放光,拍着大腿:“可惜了!原来宋兄和他家娘子,居然有如此慈悲之心,倒是我小人之心了!若真能种出茶叶来,不说七里墩,就咱们石桥镇,将来也是大有好处的!”
自古以来,盛产茶和盐的地方,那必定会成为重镇。
若真七里墩能产茶,一有大量的山货,二有茶叶,想来石桥镇的繁盛之期指日可待啊。
文书和里正都被宋重锦给画的一张大饼吸引住了,忍不住畅想起美好的未来。
那边,王永贵一路就叮嘱着王永平:“一会子你测量的时候,多往妹夫所指的地方外边走两步。”
王永平摸摸后脑勺,脸上憨笑着,“三哥,你的意思是?”